【全职高手】村里有个姑娘

　　4月4号这天，是清明节。何琼琼本来打算跟老板娘知会一声今天出门扫墓，结果一说才得知，她也去。
　　大家都是要去南山公墓，正好能搭个伴。一起的还有叶修跟苏沐橙。
　　何琼琼看出陈果好奇又不好意思问。但仔细想想，这种事情，她也不好主动去解释吧。
　　只说是看望一位朋友。
　　睡觉前订了七点钟闹铃。然而早上五点半，何琼琼就再没了睡意。拥着被子，睁眼直到六点多，她起床，坐在床上，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根皮筋。用手指代替梳子，扎了个马尾辫。
　　洗漱穿戴好，她走去兴欣网吧。叶修也起得很早，穿戴整齐，坐在前台。他没开电脑，何琼琼走近才看见，他面前还摆着一袋面包和一盒蒙牛的早餐牛奶，原麦口味。
　　“早啊。”
　　“吃了没？”
　　何琼琼同他道声早，他却是悠哉悠哉直接问她吃没吃饭。
　　自然是没吃的。
　　“我还不饿。”何琼琼冲他摆摆手。
　　“多少吃点。”
　　“不想吃。”
　　“那就喝。”叶修扬手，把牛奶扔到她手里。
　　差点被砸脸的何琼琼回望他，竟无语凝噎。
　　恰巧这时，老板娘下楼来。三人等了会沐橙，也没等多久。差不多七点半，大家一齐出发。从门口坐车直接往目的地赶。
　　路上，气氛稍微有些低沉。亲人朋友的逝去总是最引人悲伤。不过毕竟已经有段年头，所以从大家面上，都看不出悲伤的情绪来。
　　陈果跟沐橙积极讨论着化妆方面的事。何琼琼安安静静的听，提不起兴致开口。中途把一直放在车窗外的目光收回时，从后视镜里意外对上了一双眼。
　　叶修在镜子里，与她对视半晌。得到她一个浅淡微笑后，便也淡淡地移开视线。
　　虽说来得够早，人流却一点不少。清明时节，天气回暖。既是节日，也是节气。与即将来到的春暖花开完全相悖的，这是个让人无法以迎接春天的微笑来面对的节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节日？
　　何琼琼一直在胡乱思考。
　　怀念故去的人，明明不需要特定某天。所想表达的思念，大概也根本传达不到那边。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每年清明跟随家人一起烧给长辈的纸钱。
　　如果把思念，都寄托在那上面。到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一捧纸灰而已吧。
　　何琼琼突然有些焦灼。
　　陵园附近有几家花店。两个妹子要去买花，邀请何琼琼，但她摆了摆手，选择站在门外等。
　　“不挑一束？”叶修问。
　　“……算了吧。”
　　似是看出她的不安，叶修偏过头仔细看她。
　　“怎么了？”
　　“我……”何琼琼迟疑着开口，视线游弋。
　　“我要不，你们进去，我在外面等……”
　　叶修连话都没说，只那么轻轻浅浅注视着她。
　　“……当我没说。”
　　何琼琼立马垂头，尴尬地捏了捏耳垂，听见对方一声不知带着什么感情的嘁笑。
　　没多大会，两个姑娘出来了。陈果拿了一束普通的黄菊花，苏沐橙却是挑了束他们叫不上名字的天堂鸟。
　　苏沐橙不知这段小插曲，过来挽着她的胳膊。进陵园之后，沿着石路前行。途中与陈果分头行动。他们要去的园区，在还要更远的地方。
　　事实上，这段路程，何琼琼一直处于十分茫然的状态。跟着他们的脚步，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穿过石路，走进一排排墓碑中间。直到苏沐橙放开她，在其中一座前停下，仔细拂开那上面的灰尘。
　　何琼琼跟上去，同她一起，将那里打理整洁，而后放上簇新的花束。
　　蹲下，再起身的刹那，她猛然便看见了墓碑上镶嵌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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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真的是他。
　　何琼琼心里冷不丁冒出这样无意义的台词。
　　她愣了好半晌，连起身的动作都凝固住了。倒没感受到什么悲伤之类的情绪，她只是觉得，很不适应。
　　照片上，少年容颜清秀，和苏沐橙的样貌有几分相似。微微笑着的样子，几乎瞬间就与她记忆里的人对上了号。
　　不适应，又茫然。
　　何琼琼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动作，努力克制着，深深呼吸。
　　她此次回来，并不是为了追忆什么。她见到了长大的沐橙，长大的叶修，长大的小成。她走过这个城市许多变了样子的街道，也找到不少翻新的老店面。
　　还有她自己，也已经褪去曾经的青涩，更加成熟，不再稚嫩。
　　但唯独只有他，单单只有他。
　　再见时依旧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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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沐秋。
　　他被留在了过去。
　　在他们被时光催促着，不得不往前迈开步伐的时候，他不得不停留在他们身后的岁月里，伴随那些逝去的回忆。
　　艹。
　　何琼琼撇过头，再次深深吸气。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起身，往后撤。
　　叶修跟苏沐橙看了看她，面上普普通通，没什么表示。兀自聊着荣耀之类的话题。而后一人一边，轻轻将手按在墓碑上。明明是最随意的姿态，但合着那阳光与微风，落在何琼琼眼里，却像某种不言而喻的仪式。
　　又过一会，陈果寻来。叶修跟苏沐橙毫无芥蒂的，与她介绍起苏沐秋这个人。谈起他和沐橙的生活，谈起他的天才，谈起他留下的银武和帐号卡。
　　何琼琼静静站在一旁，盯着墓碑上那个秋字。直到叶修提到她说，她也是那时候就跟我们认识。何琼琼方才如梦初醒，点头示意。
　　该说的都说完，几人准备打道回府。唯有何琼琼立在那没动。
　　“我再待会。你们先撤吧。”
　　“琼琼姐……”
　　苏沐橙背过手，仿佛猜到她的心思，微微偏着头轻笑。陈果有些惊讶，想说什么，却被叶修摆摆手止住。“你们先去吃饭，我跟这陪着。”
　　陵园并不是什么值得久留的好地方。何琼琼目送她们走远，而后看向和她一起留下的叶修，咧了咧嘴。
　　“不说点什么吗。”叶修突然问。
　　“说什么？”何琼琼挑眉，见他又掏出烟盒，无语了下。“我记得以前你最嫌弃我抽烟，我是早戒了，怎么现在你烟瘾反而这么大。”
　　“呵呵，难为你还记得。”
　　“……什么难为我，吃枪药了啊你。”
　　“还以为你能忘干净呢。”
　　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何琼琼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不再理会他，转而认真地望向墓碑上的照片。
　　四月初的风，阵阵吹过，带起一片不知道哪里刮来的花瓣，从她面前略过，丝丝微微的凉。在他们后头，有个同样是来扫墓的男生，一直在哭。让人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能让又高又壮的男生哭得肝肠寸断。
　　何琼琼试探着伸出手，想要像叶修他们那样，按在墓碑上。但手指将要触碰之时，却始终没能落下。
　　“你忘了我都不会忘。”何琼琼收回手。
　　叶修把玩着手里的烟，没点燃。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很平静。
　　“忘了更好。”他说。
　　“……”
　　“小成说你还没回家。”
　　“我……”
　　“所以说你回来干嘛了，都不够闹心的。”
　　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吧……
　　何琼琼看他一眼，点恼火。但在接触到他淡定的眼眸时，所有情绪，都变成了心虚。
　　沉默片刻，何琼琼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走之后，留的钱，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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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修也停顿几秒，方才淡淡回话。
　　“忘了。”咔哒一声，却是他点开了打火机，燃起香烟。话语随着他的动作，稍有些不清楚。
　　他长长吐出一串烟圈，目光追逐着，直到烟雾消失的顶点。
　　“大概都花到这上面了吧，挺贵的。”
　　他点了点她面前。
　　何琼琼哑然。
　　虽然不了解，但很显然，她当初留的那点钱，根本不够起这块墓碑。
　　即使是最低规格，最简陋的。
　　何琼琼呼吸抖了抖。她不可抑制地，再次说了句，“对不起。”
　　“有必要么。”
　　“当初，心态炸了，只想走得远远的。”
　　“嗯，理解。”
　　何琼琼突然气急。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你又理解什么了！”
　　叶修丝毫不让。说，“不就是胆小吗，以前躲，现在照样躲。”
　　“谁胆小！”
　　“你。”
　　“我没躲！”
　　“一直在躲。”
　　“没有！”
　　“有。”
　　“我没有！”
　　“没有你当初为什么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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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修少见的提高音量，似是呵斥，也似是失望。周边有人闻声看过来，大概以为只是普通吵架，都没太在意。
　　何琼琼怔忡，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样的叶修，她很少见到。表情严肃，又气闷，又失落。不是被她惹炸的那种生气，那情绪太复杂，也包裹的太深。
　　何琼琼觉得，这才是他平静外表下该有的状态。是她在最关键的时候一走了之，是她妄图忘掉那些让人崩溃的事实，她让所有人失望了。
　　他将烟，拿在手里，以着从未有过的严肃与郑重，几乎质问般，对她说。
　　“你总是这样。表面装得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胆子小得跟针尖儿似的。遇到什么事首先想到的从来都是逃避。”
　　“你从来都不考虑考虑别人怎么想。”
　　“你有考虑过我吗，沐橙，小成，还有他，他对你……”
　　叶修顿了下，似是不耐地咋舌。
　　“我不需要你道歉，沐橙不需要，小成不需要，叔叔阿姨也不需要。”
　　“这句对不起，你还是问问他接不接受吧。”
　　他说完这些话，便转过身不再看她。
　　清明不比平日，来扫墓的人越来越多。接近中午吃饭时间，跟他们差不多时间来的，也走了不少。太阳越来越高，可陵园里就像被看不见的罩子笼罩一般，能感觉到阳光，却感觉不到该有的温度。
　　突然说了这么平时绝对不会说的“废话”，叶修忍不住啧了声，压下心中感情。使劲抽了一大口烟。
　　然后，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啜泣。
　　于是，他也愣了。
　　啜泣声很小，很克制。断断续续，连成呜咽。越是压抑，越让人揪心。
　　何琼琼就蹲在地上，面对着那束天堂鸟，面对着再也见不到的人，捂紧嘴巴，哭了。
　　“不是吧，你……”
　　她伸出手，制止叶修想要接近的动作。
　　“别说了。帮我，买包面巾纸。”她抬起脸，目光不成焦距。抱膝蹲在地上，裹着外套，看起来很无助也很可怜。
　　叶修看不见她的脸，不过，能猜到她现在的表情。
　　一定很难看吧。
　　难看到，一丁点都不想让他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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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这家便利店时，叶修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用餐区的陈果和苏沐橙。
　　午饭还是应该大家一起吃，正好便利店在陵园附近，有几张桌椅供客人吃东西。两个人一人拿了份关东煮，慢慢消磨等待的时间。彼时，苏沐橙正对陈果提起某些往事。
　　“琼琼姐是我的英雄。”
　　她这样说着，捧着脸，表情带着憧憬与怀念。
　　叶修便忍不住笑了。
　　“你们说什么呢。”
　　“就你自己？琼琼呢？”
　　叶修扬了扬手里的面纸，“给她带包纸，一会就好。”
　　路过饮料区，他看了看。随后在结账时，问店员，有奶茶吗？
　　“这个没有，过马路有家奶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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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纸巾，洁面湿巾，原味奶茶。
　　离开店铺，暂别苏沐橙跟陈果。叶修提着这些东西，慢慢往回走。他路上琢磨了下，觉得留给她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应该够多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难过。怎么还哭了呢。
　　先不说，已经过去这么久。那家伙估计也不希望看到他们悲伤的样子。
　　叶修停下脚步。
　　远远的，他看见依旧蹲在天堂鸟前面的姑娘。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臂弯。
　　阳光把她的卷发照的亮晶晶的，很安静，也很平和。
　　像是睡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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