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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华兹华斯也死了……章尔也死了……为什么……”何意已经崩溃了，一脸绝望地看着白九。
白九怜悯地看着她。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有说什么要去露台之类的话就好了。”何意的双眼红肿，已是满脸的泪痕。
“我没有说去露台的话，章尔就不会路过配电室，就不会被凶手拖进去,也就不会死。”何意不住地责备着自己。
“我们不可能靠着一支不知道会撑到什么时候的手电待在图书馆里，没有你的提议，我们迟早也会离开那里，而凶手什么时候动手，是我们决定不了的。”白九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何意的头。
“我没能救得了她，她和我就只有一墙之隔，但是，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何意无意识地重复地说着。
“何意，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我们是无能为力的。”白九扶着何意的肩膀说道。
“那我们呢？他们都死了，章祁死了，常梧死了，朱姒死了，王善死了，章尔也死了，我们也会死吗？”何意紧紧地抓住白九的衣角，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会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地点，死神就向我们伸出了手。”何意喃喃地说道。
“我们终有一死，不是吗？”白九轻声答道。
白九的声音让何意稍稍平静了一些。
何意扭了扭身子，却触到一股滑腻的液体，何意用手指沾了一点在鼻子嗅了嗅。
鼻端传来一股刺鼻的气味，何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是柴油。
“你闻到了吗？我们脚下有柴油，或许凶手是想复制当年的火灾。”何意有些惊恐地说道。
“别害怕，有我。”白九轻声安慰道。
“别抛下我。”何意紧紧地攥着白九的衣角。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白九伸手将何意揽到了自己怀里，何意把头埋在白九的怀里，没有动弹。
良久，白九在何意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们去露台吧，凶手一时半会儿应该还猜不到我们会躲在露台。”
何意淡淡地应了一声。
两人悄悄走到了厕所，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何意把包扔到了窗外，然后踩在白九的肩上爬上了厕所的窗户，何意爬上去后，又伸手拉着白九上去，终于，穿过狭小的窗户，何意和白九到了露台。
被掩在云里的月已经完全露出了身影，把月华一点一点洒向露台。
何意看着站在一旁的白九，他仿佛是踏着月光而来的神仙，把她从阴暗的泥沼中拉出。
两人坐在了露台边上。
带着月色的风轻轻地从两人身旁拂过，若不是何意染着些许血迹的衣服和带着倦意的微笑，没有人能看出来这具身躯下的心灵经历了怎样的阵痛。
“此刻不如就叫我白九吧。”白九把书从何意的包里拿出，小心地放在一旁，对着何意轻声说道。
“好，白九你也不妨叫我小意。”何意疲倦却轻快地说道。
“可惜，这露台离水太远，不然我们还可以来一个双人跳水。”白九看了一眼脚下，是无尽的幽暗。
“我是旱鸭子。”何意疲惫的脸上配合地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
“吃点东西吧。”白九从包里拿出一根巧克力递给了何意。
“这巧克力你吃吧，我想吃章尔给的那包辣条。”何意没有接过白九递来的巧克力。
白九无言地从包里拿出辣条递给了何意。
何意撕开包装，咬了一口辣条，不知是不是因为辣条太辣，何意的眼泪溢满了眼眶。
“你说为什么一个人的屠刀会对准另一个人的心脏呢？”何意想起章尔动听的声音，王善的聪明，朱姒美丽的眼睛，常梧可爱的虎牙和章祁深深的酒窝。
“我不知道。”白九的声音里也带着迷惘。
“正如我不知道这一句，One can always be kind to people one cares nothing about.”白九接着说道。
“也许是因为……”
“The heart was made to be broken.”白九沉默了许久又念出了这一句。
“还记得我们上次没有讨论完的问题吗？”白九转头问道。
何意点了点头。
白九问道： “为什么爱情是求一的，而不是求多的？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没有，但我想，并不是一定要找到答案，找到你就行了。”
何意伸手牵住了白九的手，他的手就如想象中的一般，温热，这就是她想要的所有。
爱情是我握住你的手，那么巧，你也不想放开。
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临到生死关头，她终于明白，不管什么时候去牵他的手，都不算迟。
“真可惜，上次借的那本《苔丝》还没有看。”
“苔丝死了，男主角和小姨子在一起了。”
“那这样看来，没有看也不是一件坏事。”
“那本《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也还没有看。”
“女主角死了。”
“那本《茶花女》也没有看。”
“玛格丽特也死了。”
“《安娜卡列尼娜》也没有看。”
“安娜卡列尼娜也死了。”
“那本《阿尔芒丝》也没有看。”
“奥克塔夫死了。”
“那本《红与黑》也没看。”
“于连死了。”
“那本《复活》也没看。”
“卡秋莎和西维松在一起了。”
“那本《月亮和六便士》也没看。”
“斯特克里兰德也死了。”
“那本《嘉莉妹妹》也没有看。”
“嘉莉没死。”
“那没看真是太可惜了。”
“那首叶芝的《当你老了》也没有读过。”
“当你老了
头发花白
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
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
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
爱过你的美貌
以虚伪或真情
惟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炉栅旁边
你弯下了腰
低语着
带着浅浅的伤感
爱情是怎样逝去
又怎样步入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我其实读过这首。”
“我知道。”
……
不知不觉，已经是天明了，黎明的曙光透过云层投射进来。
图书馆的一夜让何意精疲力竭，而此刻越过山川江河而来的日光就是最后的救赎。
它拯救了一颗疲惫的心灵。
何意几乎要感动地落下泪来。
哪怕此刻大火已经逼近了他们。
一股股热浪扑来，把天空映得通红。
从窗户里爬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人生是，做一个选择，带着你的选择活下去。”何意缓缓地说道。
“这脚下的万丈深渊，你愿意和我一起跳下去吗？”何意接着问道。
“那你愿意和你的选择一起活下去吗？”白九看着何意。
“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何意看着白九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映着喷薄而来的日光。
“好。”何意的眼里又涌出了泪水。
“何意，天亮了。”白九拉着何意的手一同跳了下去。
据报道，S大图书馆于昨夜起了一场大火，原因不明，造成5人死亡，2人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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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can always be kind to people one cares nothing about.
The heart was made to be broken.
以上两句均出自王尔德。
“当你老了
头发花白
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
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
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
爱过你的美貌
以虚伪或真情
惟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炉栅旁边
你弯下了腰
低语着
带着浅浅的伤感
爱情是怎样逝去
又怎样步入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出自叶芝
那首《当你老了》是冰心译的版本。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
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出自洛夫的《爱的辩证》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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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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