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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石与运石
再次醒来,眼前又是一片黑暗,难道我又睡了一天?
其实我真的不是贪睡的人,平时恢复力虽说不强,但也没差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这次……
更奇怪的是,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歧流或峥荣,也不是在北境的其它什么人,而是枯荷。
我所在的地方,正是枯荷所喜欢,却给我带来阴影的枯荷叶池。
她面无表情地把我推进荷叶池,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荷花池没荷花吗?”
我一脸懵然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因为要拿你们这些背信者做肥料啊。”她目露幽光。
那些枯荷叶忽然紧紧缠住我,在我身上生根疯长。体内五脏六腑剧痛地翻江倒海,经脉血管不断崩裂。临终前,我仿佛看到吸收我骨髓的荷叶变得嫩绿,上面开出了染满我鲜血的甜美荷花……
我满身冷汗地醒来,窗外是黄昏。
四面依然是白壁,身下依然是白被褥。
还好是梦。
伸手想擦汗,却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带动右手一阵隐痛。
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手掌上长出了叶子???这是噩梦成真???
“你醒了?”依然是歧流在身边,依然是这句话。
不同的是这次她脸上带着掺杂嘲讽与好奇的微笑。
“刚才你叫救命叫得可真凄惨,梦到什么了?”
我惊魂未定。“你、你妹她……”
“把你埋进枯树林了?把你扔进荷花池了?”
“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手就知道了,那小蹄子最喜欢拿这个唬人。”
想起那天枯荷说过,让我如果找到歧流就把她带回去。
“如果你食言,我就诅咒你……变成荷花的肥料。”
原来……真不是开玩笑啊。
那种子,就是当时攥手的时候埋进去的吧。
我低下头。“是我错了。”不该小看小孩子。
“你做了什么背信的事?”
“我跟她约好如果找到你就把你带回去,但我反悔了。”
“确实是错了。”她挑挑眉。“还打算改吗?”
“不打算。”我摇头摇头又摇头。
她轻叹了口气。“手给我。”
“咦?可是……”
虽然我也想有更多进展,但为什么是在这种情况下牵手!
真可恨!
看我扭扭捏捏,她直接干脆地抬起我的右手,打量着。
“幸好根脉扎得还不深。”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哦,好……”
然后她就快刀斩乱麻了。
“嘶——”
我看着我血肉模糊的手,总结道:并不是有点疼,而是很有点疼。
“现在包扎反而可能感染,放着吧,半天应该就好了。”
“好的。”
……
“歧流,那个,我有点好奇,神主和他夫人的事……”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们貌合神离已久,大约是因为神主对旧情人念念不忘。”
忽然有点同情神主夫人,这种事换了谁都会不舒服吧。
“那块水晶……”
“是莲晶夫人的十年命石,还设定的是到期自动加注模式哟。”
命石和运石,是神族通识教育第一课就会提到的重要存在。
一般来说,秉受天地之灵气者,无论神人魔鬼,经过一定的程序,都可以从体内提炼出两种特殊的结晶,一种是年寿之结晶,名曰命石,一种是气运之结晶,名曰运石。两者的效用都因各人天赋不同而呈现不同的形态效力。
用上相应年份的命石,就相当于提前预支相应年份里所有灵力与生命力,可以在短期内实现原本无法实现之事。可是年寿无期,除非特别重要的事,即使是神族也不会轻易用这玩意儿。运石则玄乎得多,它的作用是抽象的‘提高稳定度’和‘增强幸运度’,而且每次使用,能增加多少稳定性和幸运度是随机的,换句话说,提前赌上以后的运气,还是只能碰运气。这种东西,除非走投无路,谁也不会轻易碰它。
在峥荣造的场域内时似乎听歧流提过,峥荣是在用命石维持域内的安稳,如此高的代价,恐怕除了重视,还有别的原因。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往世镜显示,他曾用一件神袍给芳草护体,她就是有那件袍子护着,才保持尸体完好,没有被寒毒彻底侵蚀,但那日在舟中见到的芳草,身上并未披着那件袍子。他会不会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袍子的缺失,才不得已在这冰寒之地别造一个四季如春的世界?
可是莲晶夫人又为什么要用对芳草用命石呢?如果想除掉她,根本不需要费那么大代价啊?即使为保险起见需要预支力量……那也不需要十年啊,还到期自动加注?
完了完了,好奇心更旺盛了。
没事,不急不急,反正还要再待一阵,只要认真探索,应该能知道更多事……吧?
“那……莲晶夫人为什么要那么做?有什么端倪吗?她是个怎样的人?”
“谁知道,夫人一直是个很神秘的存在。还是个又能打又贤惠的大美人,可惜峥荣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你刚才故意激怒峥荣,也是夫人吩咐的吗?”
“二十年前,峥荣身陷极光梦魇,着了心魔……夫人担心他心魔复发,叫我找机会试探试探,发现什么不好的苗头,才好及时掐灭。”
“那……你想从她那得到的东西是?”
我试探性地问道。
“猜对了就告诉你。”
又是这熟悉的对话。时隔九百年,我又用同样的愚蠢方式把自己赶到了她看似有路实则无路的狡猾迷宫之中。
看我不知道说什么,她宽宏大量地主动开口。
“你好奇心可真强,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
收回前言,这不叫宽厚大量。
“就知道问别人,其实别人也有很多事想问你呢。”
她这是在委婉地表达……她也想更了解我吗!
“比如……?”我按捺着内心的窃喜。
“在峥荣造的境内,你虽然紧张,招式倒还蛮熟练,以前有实战经验吗?”
这话我没法接。
硬要说的话,被二哥派的几百只食人鱼围攻也算实战,被三哥派的虾兵蟹将偷袭也算实战,被大哥关在笼子里跟饥饿的鲨鱼亲密接触也算,被记不清是哪个哥哥弟弟指使的乌贼电鳗章鱼虐待也算……我真可谓身经百战硕果累累,然而这些没有一桩是光彩的。
“呃……实战演习的时候练过。”
“你这次出来,你家人知道吗?他们支持你吗?”
怎么又这么精准地戳到我的痛处……
要是说我亲爱的母上其实不太乐意……她又会叫我回去的吧?
“当然知道!当然全力支持!”
“最后一个问题……”
太好了,终于是最后一个了!
“假如有一天,我变得不再是你心中理想的那个样子,甚至变成让你厌恶的存在,你会如何?”
我愣住了。
前面都是拉家常……这……不按常理出牌啊。
对哦,我忘了,不按常理出牌,才是她们的常理。
类似的话,虽然别人也问过我,我自己也问过自己,但这毕竟跟她亲口问出来是不一样的。 那种前途渺渺的未知恐惧一下子就真切而沉重了起来。
是啊,我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担心,毕竟以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我们之间,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她手上。
“你不用急着回答,等想好了再说吧。”
她总是先一步替我回答。我不想这样,但无法反驳。因为她似乎总是对的。
她似乎总能看透我,我却对她捉摸不透。
“……好。”
“我问完了,接下来就让敬爱的神主大人来问你吧。”
她说完,带着坏笑,又风一样地消失了。我根本来不及说出“等等别抛下我”之类的话。
忐忑不安中,北境神主峥荣隆重登场。
经过精心梳洗修整的他已完全不是初时所见的披头散发风尘仆仆气势汹汹,分外端庄肃穆凝定。身着墨蓝长袍修短得宜,脚蹬黑色长靴铿锵有力,银色腰带符文庄严;雪白长发清爽束起,前额宽阔落落大方,铁王冠上的黑曜石,跟蓝眼睛中的深邃,如出一辙。
岁月在他的脸上镌刻了沧桑,让他的冷峻更显耐人寻味,犹如无字古碑。
曾经以为麻花辫是女人的专属,专用以柔情似水。不过他两额旁的两根细细麻花辫看着并无任何女气,反而有几分特殊的英气,大概是因为这么细的一缕头发要扎得这么匀称紧实,还要紧紧束住不容易,给人做事特别麻利靠谱的感觉。
这种架势,让我只是一瞥,就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正襟危坐,眼也不敢眨地与他面面相觑。
他走到床前,盯着我,肃穆了半天,终于开口了。
“我有些话想问你。”
我最讨厌这样的开场白,有话说话,有事问事,渲染什么紧张气氛。
再说了,你也要先说是什么事,我才知道能不能回答。
不过我毕竟还是有点怕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礼貌恭谦地微笑。“请讲。”
“你可认识这镜中的人?”说着他递过一面小小的往世镜。
我一见到镜中人,就条件反射地喊出口。“娘亲?”
“看吧,我就说你是峥耀的儿子,你还不信。”
这完全意料之外的展开让我措手不及。
“等等,万一只是我娘亲刚好跟她长得很像呢?”
“不会错的,”峥荣冷哼一声。“长得像还有可能,做事那么笨手笨脚没心没肺,笑得那么傻那么欠揍又让人打不下手的,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我望着镜中在众目睽睽中撒花唱歌;洗几个碗打碎几个,弯腰收拾被自己的腿绊倒,及时避开地上碎片又转头撞到柱脚的女人,陷入了沉思。
这……的确是我亲娘的行事作风。
可是,假如镜中人真的是我亲娘,也就是他所说的峥耀,而峥耀又是他的亲妹妹,那我不就是……
“你是我外甥。”
我一脸懵然地跟他大眼瞪小眼。
幸好此时,赶来报急的侍卫强行打断了这种尴尬。
“神主,监狱里的雪盲鬼出逃到桑珠市集,夫人和三少主也在那里,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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