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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这句话音一落,四周的雾忽然散了,他再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安安静静,一个摆摊的都没有,只有梅老板和梅夫人站在一侧。
梅醉茫然地问大师兄道:“师兄……老爷爷呢?”
“什么老爷爷?”梅老板皱眉问道。
“就是一个摆摊子的……”梅醉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刚刚忽略了的不对劲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我只看见了你和洛儿。”梅老板说道。
“大师兄……”梅醉侧头看了看肩膀上的猫,说道,“你这次不灵了啊……”
黑猫外形的天狗严肃地反驳道:“榴榴!”
“既然你没有察觉到恶念……”梅醉又打了个哈欠,放松了下来,说道,“那就没事了,鬼魂徘徊人间是常有的事,大都是没有恶意的。”
梅醉挠了挠黑猫的下巴,说道:“我怎么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梅老板说道:“先回去睡一觉吧。”
“好。”
许久没有在白天睡懒觉了,梅醉睡得不怎么安稳。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姑娘,抱着一只白猫晒太阳,院子里的花香随风拂过鼻端。
过了片刻,一个丫鬟快步走了过来,笑道:“小姐,您前日里不是觉得奴婢买回来的面人好玩儿么,老爷今日就请了一位做面人的回来。”
梦里的梅醉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有些分不清楚,闻言点头道:“在哪儿呢,我去瞧瞧。”
丫鬟赶紧说道:“您就坐着吧,老师傅一会儿就过来了。”
梅醉摸了摸怀里白猫的下巴,说道:“你去领他过来。”
那丫鬟应下,快步走去,将那做面人的老师傅请了过来。
梅醉不知怎的,觉得那捏面人的老人有些熟悉,可这个念头只是过了一下就被他忽略了。
那捏面人的老人有些局促地对着他行了一个礼,然后才打开了自己的箱子,将捏面人的工具都拿了出来。
有江米面、蜂蜜、竹刀、还有各色染料等等。
梅醉看他将材料准备好,又和了各种颜色的面,这才来了兴趣,说道:“还挺麻烦的。”
他的态度很平和,老人却越来越怕,手都有些抖。
丫鬟生气地说道:“我家老爷花了银子将你叫来,是因为你的手艺好,做得像,现在你手一抖,银子不就白花……”
“无妨。”梅醉制止了她的话,说道,“老人家慢慢来,我不急。”
做面人的忽然间就湿了眼眶,他抬手擦了擦,更加用心地去做那个面人,嘴里不住地念叨道:“小姐是好人呐,好人呐……好人都该长命百岁……”
梅醉听见了,却没太在意,眼睛只是看着他手里的各种工具,想瞧一瞧细节,丫鬟也在一边看得目不转睛的。
老人开始捏面人的时候,手上越发精细小心,可速度却是半点不降。
过了片刻,栩栩如生的面人就捏好了。
他将这个面人递给梅醉,说道:“这还可以去蒸了吃……”
梅醉接了过来,面人是软的,他不敢下重手捏,便递给丫鬟,说道:“拿去厨房,让人蒸了。”
丫鬟接了过来,有些不太高兴,又对着老人说道:“多捏几个啊,要好看的。”
老人唯唯诺诺地应下了。
梅醉摸了摸白猫的背,懒懒地换了个坐姿。
等到天色暗沉时,面人已经做了一盘,都被丫鬟拿着。
梅醉打了个哈欠,接过盘子,说道:“你去安排个住的地方。”
丫鬟心知他是让捏面人的住在府里,便应了声,带着老人住下了。
用罢晚膳,梅醉坐在镜子前,任由丫鬟卸下“他”头上的发髻与簪子,忽然听丫鬟赞叹道:“小姐长得这般好看,照着小姐做的面人也一定是最好看的!”
梅醉倒是没什么想法,说道:“你若喜欢,让他照着做便是。”
丫鬟欢喜地弯了弯眼,笑道:“要那种能留很久的,奴婢天天带着。”
梅醉唇角带了点儿笑意,说道:“天天带着做什么。”
虽是这么说,第二日那捏面人的还是照着她的模样捏了一个,连怀里的大白猫都模样相似,栩栩如生。
第二天夜里,小姐睡下后,梅醉就醒了。
他这一觉睡得极其难受,浑身酸痛。梦里的场景还留在脑中,让他一时没分清楚自己是在哪儿,在做什么。
他甚至下意识地去找了那只本该待在小姐怀里的白猫。
果然那些小姐夫人们都爱养些安静的猫。
梅醉醒了醒神,觉得自己抱过别的猫这件事不能让大师兄知道,否则自己英俊的脸就不能要了。
即便只是在梦里抱过。
出了门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师兄趴在梅树上磨爪子,小师妹站在梅树下想抓住猫尾巴。
梅老板坐在屋子里看书,梅夫人在给梅醉做一件衣裳。
梅醉顺手拿了桌子上的扇子,瞥见桌子上的面人,又愣了愣。
他将面人拿在手里,跑出去找梅老板。
梅洛见他醒了,也跑过去找他。
梅老板放下书,问道:“饿不饿?”
梅醉睡得太久,一时之间居然察觉不到饿,他先是摇了摇头,才说道:“爹,我做了一个梦!!就是她!!”
他将手上的面人递给梅老板,说道:“我还梦见早上给我面人的老爷爷了!”
“榴榴!”闻言,黑猫严肃地补充道,“榴~榴榴~”
梅醉敲了敲大师兄的脑袋,说道:“大师兄说他也做梦了,梦见自己变成了那只白猫。”
小姐靠在椅子上,白猫窝在小姐腿上。
梅醉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他被他抱过、摸过的,都是大师兄。
那就不用怕大师兄无理取闹了。
梅醉又听了一会儿,说道:“那你跟我梦到的一样啊,都是今天早上看见的老爷爷给小姐做了面人。”
黑猫看了他一眼,又叫到:“榴榴!”
“怎么不一样?”梅醉纳闷道,“你比我多看见什么了?”
“榴榴~”黑猫攀着他的衣裳,几步就到了梅醉的肩膀上。
黑色吸热,大师兄浑身的黑毛毛被晒得蓬松又暖和,若是以前的梅醉肯定是要推开的,毕竟他有一半勉强算得上是梅花树,很不喜欢热,又没有梅夫人那样高强的修为。
可这次他被梅洛的话所吸引,居然没再嫌弃,只是追问道:“全都死了?小姐丫鬟都死了?”
“榴榴。”黑猫补充道。
梅醉委屈巴巴地说道:“我醒的时候,他们都还好好的。”
梅老板问道:“怎么死的?”
黑猫转过去,对着梅老板,用十分严肃且悲壮的语气“榴榴”了半天,根本不管别人能不能看懂他掩埋在黑毛毛下丰富的表情。
梅老板问道:“说完了?”
大师兄点了点头。
梅老板又问梅醉:“你都记住了吗?”
梅醉也点了点头。
梅老板沉着地说道:“那就复述一遍吧。”
梅醉只好老老实实地将大师兄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梅洛在梦里是那只白猫,白猫一直乖乖巧巧的,让他心里很是憋屈——除了从娘胎里出来不会走路的时候,大师兄还没这么安静过。
可他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憋屈——毕竟那是在梦境里。
捏面人的来了之后,他对那手艺实在是好奇得很,可白猫就是不肯睁开眼看,大师兄只能模模糊糊地听个动静。
直到第二日夜里,白猫到了夜间反倒浅眠,稍有动静就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看着。
见进来的是那丫鬟,它也就没生出什么警惕之心,只是眯缝着眼懒懒散散地看着。
丫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面人来,与小姐容貌一模一样,只是身形与小姐也一模一样,不如白日里的小巧。
白猫分得清面人与真人的差距,也没怎么在意。
毕竟它对这丫鬟太熟悉了。
丫鬟将面人放到了床上,与那小姐肩并肩的躺着,然后她闭了闭眼,身形居然渐渐地变成了泥人。
与真人相同的泥人。
那泥人站在原地,身上忽然什么气息都没有了,白猫有些疑惑地轻轻:“喵呜~”了一声。
它看不见,可梅洛借着它的眼看得清清楚楚——泥人里钻出了一丝魂魄,飘到了床上,不知那魂魄做了什么手脚,小姐的魂魄也渐渐地离开了身体。
小姐的魂魄看起来很是迷糊,似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渐渐的,她的魂魄没了波动,躺进了面人里。
那一缕魂魄回到了泥人里,泥人又“活”了过来,变成了丫鬟。
丫鬟将面人又搬走了,白猫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见主人还在“睡着”,丫鬟也出去了,就把自己团了团,又闭上了眼。
围观了一切的大师兄很是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日,小姐的身体还有呼吸,只是怎么都叫不醒,府里的人请了大夫,大夫也诊断不出来。
往后一直到第九日,小姐身体的呼吸才算是断了。
那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得不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肝肠寸断。
小姐下葬后,白猫不肯走,在墓地逗留了数日,见捏面人的来给小姐烧了纸,一边烧一边哭,嘴里还念叨着:“小姐是好人呐,好人都该长命百岁的……”
“我老头子年级大哟,本来送死的就该是我这被土埋了一半的,谁让老头子家里还有三个儿子,两个孙子……”
“小姐走好……老头子也快没命了……”
“害人终害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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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真的是人堕落的源泉。”——by干什么都不想码字的摘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