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钩传奇

　　我们或许早已知道
　　一个重复的故事
　　将从这里开始
　　我们或许并不明白
　　一切生的开头
　　就是死的结尾
　　当我们从命运的水湾启程
　　我们便注定再也摆不脱
　　那一种神秘的诱惑
　　哦，消失的已经早已消失
　　剩下的只有瞬间的自己
　　然而谁又能告诉我
　　在生命和时间之外
　　那个让我不安的人究竟是谁？
　　——吉狄马加

　　太始二年，武垣县流传着一件奇闻，据说县城以东的东庄村出现异景，引得各地方士争相来观，都说只见晴空万里，唯此处一道红光冲天，祥云笼罩，必有奇女生长于斯。众士寻至红光源处，惊现一位二八佳人，身着白裙，宛若仙女下凡，见者无不魂魄尽失，呆立当场，更奇的是，此女自出生便双手握拳，不能伸展，据说当时有位擅长观气的方士说道：“此女一出，天下太平，玉龙齐现，日月同辉。故凡人莫近。”
　　三月，武帝巡行至此，听闻此说，心下不免好奇，立即吩咐霍光带了两名侍卫前去寻访。
　　一行人由村民带至一茅屋前，忽闻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似兰非兰，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如临仙境。侍从带上一位粗布襦裙，约莫四十岁左右面目清秀的妇女，只听那夫人禀道：
　　“妾身赵氏，与侄女相依为命。侄女年方十七，虽生得花容月貌，却因双拳不能伸展，视为残疾之躯，不敢惊了圣驾。”
　　武帝扬声道：“朕不会治你们的罪。既已到此，请她出来吧。”
　　“是。”赵夫人进了内堂，牵出一个白衣女子来。
　　众人忽觉眼前一亮，看得一眼，皆痴立当场。
　　武帝凝神看去，此女微微低头，一头青丝乌黑柔顺，髻似流云长及腰际，举步婀娜，款款生姿；肤如凝脂，瑶鼻微翘，樱桃小口娇艳欲滴；微微卷曲的长睫毛下，一双灵动漆黑的大眼睛如水般清澈，稍稍抬头，她的眼睛正毫无畏惧地看向他，黑黑的瞳里折射出的光线一下子吸住了他，清幽深邃得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盈盈拜下去：“民女赵月儿叩见皇上。”
　　武帝这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平身。”他看着她的手，十指紧握成拳，正欲上前，站在一旁的霍光立即奏到：“皇上，据闻此女双拳数十年来无法伸展，外力亦不能，臣力大无比，请准一试。”武帝心想，你到是想得周到，如若是故弄玄虚，倒是可让你一试。可是这美人的纤纤玉手，怎可任人摸来摸去？
　　我心下不悦，脸上却微微一笑，朝姑妈示意，她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覆在我的手上。
　　武帝点头，霍光上前抱拳道：“姑娘，得罪了。”
　　他伸出两个指头，欲把我的手指掰出一条缝隙来，由于他的手大，无从用劲，竟用双手齐上，象掰馒头一样地想把我的手指从手掌中分开。
　　“啊！”姑妈惊叫出声，我痛得一声惊呼，咬住了下唇。
　　“住手！”武帝在我吃痛的同时发出一声暴喝。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满脸犹似不可置信的霍光，上前轻轻握住我的手。他小心地把我的双拳放在他左手掌中，然后用右手轻轻地抚摸微微发红的皮肤，柔声问道：“很痛吧？”
　　我有一刹那的恍惚。两张相似的脸在我的眼前忽而重叠，忽而分开。他是李彻的前世吗？一样的名，一样的脸，一样地出现在我死而重生的时候。只是，我已非我，一个十七岁有着绝世容颜的我，会有怎样的一番命运，是我无法预知的。
　　我垂下眼睑，两滴晶莹的泪珠滑下，落在手上，然后沿着指缝流入手心。
　　瞬间，两个人忽觉手中微动，我轻抬手指，指尖已经离开手心，微微翘起。“啊！”武帝惊喜地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缓缓展开，伸直，蓦地发现我的左手掌心握着一枚小小的碧绿通透的玉钩，钩身上刻着一条盘旋的龙。
　　“哈哈！原来传说果然是真的！”武帝甚是高兴，握着我的手，目光灼灼地道：“此女一出，天下太平，玉龙齐现，日月同辉！好啊！从今日起，朕封你为‘钩弋夫人’，入宫侍奉朕，你可愿意？”
　　皇帝想做的事，难道我还能说不愿意吗？掩住眼中的波澜，我低头下拜：“谢皇上恩典！”
　　“恭喜皇上！”众人谄媚的笑容中，我冷冷地瞥了霍光一眼。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毕摩大叔啊，我一个十七岁的弱女子，究竟能做什么啊？

　　注：1、武垣县：今河北省肃宁县，曾改名河间县。
　　2．太始二年：汉武帝年号，公元前9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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