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到处知何似

　　冬尽春至，春去夏来。时值盛夏，这日，药堂来了位不速之客，五十左右，身形修长，骨瘦嶙峋，双目炯炯有神，手上提着两坛酒。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是来看病的吗？”杜衡上前关心的问道。
　　来者并不答话，双眼紧盯着她，扫视周围，来到药架旁，随手抓了几味药问道：“，想要为我诊断，也得先见见你的本事。我且问你，这都是什么药？药性如何？”
　　杜衡接过看了一眼，不假思索一一道来：“此为白芷，味辛性温，有祛风散寒，通窍止痛，燥湿止带，消肿排脓之效。此为黄柏，味苦性寒，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退热除蒸之效。此为千金子，味辛性温，有毒，有泻水逐饮之效。此为胡芦巴，味苦性温，有温肾助阳，散寒止痛之效。”
　　来者面容有所放松，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块绸布打开，“适才哪些都是你日常所见早已熟识于胸的，这还有一味。”
　　杜衡仔细瞧了瞧，略一思索答道：“此为铁皮石斛，味甘性微寒，有益胃生津，滋阴清热之效。”
　　来者满意的抚着胡须，上下打量她，“不愧是师父的孙女，熟识百草，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现如今已出落成大姑娘了。”
　　“你是赵师叔，我常听爷爷提起你。”杜衡认出了他兴奋的喊道。
　　原来来着是杜广的入室弟子赵越淼，九个月前接到恩师来信，言自身年岁渐高，汤药不离身，朝不保夕之余日夜所忧亲孙女阿衡孤苦无依，再三思虑欲托付于他，且阿衡学医天分极高，自幼习医，愿他能不顾俗世偏见耳提面命，亲身教诲。他一接到信便动身启程，不想被事耽误，今日才至此，见到杜衡，便起了考校之心。
　　赵越淼望着身后药堂长叹，“这两坛酒本欲与师父共饮，但刚才便听到村民说师父已然长逝。我真是不孝徒弟，恩师临去我竟身在千里之外，不能侍奉床前。时至今日才得知此事！阿衡，师父的坟在何处？我想要去祭拜。”
　　杜衡将药材收起，伸手示意默默地往前带路。

　　歌乐山中，叶筠与敖从一浑然不知药堂游客到访，此时正在深林里砍柴。
　　“筠哥，整日在这山里砍柴都快闷死了，听说人世间繁华之处莫过于都城长安。要不我们去长安玩吧！”
　　“不行，师父命我在此看护灵草，怎能擅离职守。届时丢失仙草，我如何向师父交代。还有，当初是你死活要留下，现在又嫌乏味无趣了。要去，你自己一个人去吧。”叶筠果断回绝。
　　“筠哥，此一时彼一时嘛，天天在这挑水砍柴做杂活也会烦的啊，怎么能怪我呢？还有啊，那根草有老君阵法护着，你前几日又加了一道符印，那些个妖魔鬼怪，方圆百里都不能靠近，还有那个家伙自上次就没出现过，能有什么问题。我就想和你一起去玩嘛，在这个人间，我就只认识你与阿衡，你不去，她更加不会去了。好不容易我父王同意我待在尘世玩，不享受人间快乐之事，岂不白来。等我回到龙宫，再出来，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叶筠依然反对道：“虽然灵草有阵法护着没什么问题，但那三番两次与我交手的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不把缘由问清，终究是个隐患。”
　　“你说得对，那家伙指不定现在正打着什么坏主意呢？这儿有阵法，她无处下手只好等灵草成熟阵法失效，但有你在这守着，你就是她的眼中盯肉中刺。所以嘛，筠哥你更应该去长安，他的目标现在是你，长安人多，他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你。”
　　“说来说去，你啊，就只想着去玩！你还砍不砍树，不砍就哪儿凉快哪待着去，太阳都快下山了。”
　　“不是，你听我说……”
　　“滚！”
　　杜衡他们祭拜回来，正巧碰着他们俩。她上前介绍道：“这是我赵越淼赵师叔，我们刚刚去看我爷爷了。师叔，这是叶筠和敖从一，他们俩现正住在药堂。爷爷去世时，多亏有他们的帮忙。”
　　赵越淼看着他们身上还背着柴，笑着说：“别站在这堵着门口了，我们都先进去说。”
　　“对啊，阿筠你还背着柴呢，我们进去聊。”杜衡忙把栅门打开招呼道。
　　一行人前后依次进入，叶筠卸下柴，一把拉住敖从一，“阿衡，今天难得你师叔来，晚饭就交给我和从一，你们先入堂休息叙旧吧。”说完，不待回应，扯着敖从一直往厨房去。
　　杜衡见状，伸手对赵越淼道：“师叔，我们先进厅休息吧。”
　　进了正厅坐下，赵越淼开门见山道：“阿衡，师父之前曾写了一封信给我，把你交托给我，另外愿我亲自教你医术。我同意了，照料你我本就该义不容辞，毕生所学传给你也正合我的心意。阿衡，不知你可愿与我一道入京。”
　　杜衡闻言大吃一惊，沉默半晌，并不答话。
　　赵越淼语重心长劝道：“阿衡，你自幼研习医术，钻营草本，可并非识得百草便可救人去病，为医者，望闻问切，哪一项不需要下苦功，耳濡目染，日积月累，方得水到渠成，定症开药。你偏居一隅，每日看病几人？见症几许？若想医术精进，必先广识天下疑难杂症。长安城乃天下第一大城，人口众多，富贵者有，平民百姓者有，赤贫者亦有。富贵者有千金名医，而平头百姓与那生来贫穷多病之人更需要你我救助。阿衡，与其终日在此摆弄你早就熟记于心的草药，不若随我进城，多看多学，一施所长，如此，才不会辜负上天所赐之才，不辜负恩师临终寄信嘱托之心。”
　　杜衡双手交叉紧扣，纠结道：“师叔，您且容我再想想，我现在心乱如麻，一时半会也给不了您什么答复。”
　　“那好吧，阿衡，用药救命，医药在手，用于善，则造福于万民；用于恶，则涂炭于生灵。明日我就回城了，我将住处写给你，医道艰难，等你想明白了，想通透了，决定了走这条路，再来找我也不迟。”
　　杜衡松了一口气，庆幸不要此时就要下决定，“师叔，等我想清楚后，会尽快给您答复的。”
　　他们又聊了一会，忆起两人最熟悉的那人的种种往事，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来劲，不觉夜已深，叶筠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两人都一脸遗憾谈话被打断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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