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行

作者:文道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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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梦


      梅雨时节,江畔暮雨潇潇,渡头酒馆残灯高照,酒旗被雨打的湿透,雨夜不便行船,搁浅了一众路人便在此处歇脚。
      酒馆里坐着一位黑衣客人,正端坐抚琴。泠泠琴声与窗外雨声相和和,颇为凄凉。雨夜本就动人情思,更兼勾起旧事,李飞白愁上心头,灌下许多冷酒,以箸击杯,就着琴声唱了起来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怀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他似醉似狂,眼中不自觉滚下许多泪来,反复吟唱“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一句, 那抚琴客也依着他的声调按弦相和,曲调陡转沉郁,一时酒馆内客人皆神色悄然,李飞白喝完一坛,把酒壶摔碎,喊道:“酒来!”小二见他醉了,便好言劝道:“客官醉了,不宜再饮。”李 飞白醉的不堪,胡闹起来,抓着小二的衣领便要打,那抚琴客连忙停了琴来调停,李飞白方将小二放开。
      抚琴客笑道:“这位兄台饮的不尽兴,我陪兄台再饮,如何?”
      李飞白道:“好!”一叠声叫小二来酒,抚琴客交代道:“去热一壶“好梦还”来。”那小二依言去了。
      李飞白虽酡着一张脸,倒没有十分不清醒,他打量那抚琴客,一身半旧黑布直裰,衣领袖口皆有缝补痕迹,适才奏的那一把古琴也裹在一块破布里,虽然衣着寒酸,气度却高雅雍容,谈吐不疾不徐,绝非是个普通寒士。李飞白疑心他是哪位隐士,便道:“请教兄台高姓大名。”那抚 琴客笑道:“萍水相逢,不必挂怀。”说话间小二已端了酒来了,李飞白怒道:“这么一小壶,你是要糊弄谁!”
      抚琴客温言道:“公子误会了,此酒名“好梦还”,是这店里的镇店之宝,一人只得一壶,便可入醉乡,好梦酣眠了。”
      李飞白道;“我若是这壶喝不醉呢?”
      小二道:“本店规矩,若是一壶不醉,酒钱全免。”
      李飞白兴致上来,道:“恐怕这一顿的酒钱是可以省了!”说毕执壶一饮而尽。
      饮毕,李飞白大笑道:“你这小二果然是诓人,你看我可醉——”
      一语未竟,李飞白竟然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里,又是经年往事。
      李飞白亲情上缘薄,年少时便父母双亡,虽然家产颇厚,终归无人教养,不喜读书,专爱结交江湖游侠,放荡不羁。十岁认了一个师傅,学得一些拳脚剑术,李家在姑苏是诗礼大族,李家长辈更是迂腐不堪,见不得家中小辈与江湖人士为伍,便上府将李飞白的师傅赶了出去,双方大闹一场,终是不了了之,此后李飞白更是离经叛道,日日走鸡斗狗,胡作非为。如此闹到十五岁,那时是圣乾二年,新帝登基不久,顾怀桢拜相,大力整改,京城巡防营裁员招新,专招一批少年人,请高手调教训练。
      李飞白的师兄周放,当时与那江湖师傅一道在李飞白府中住过三年,双方深情厚谊,周放被招为京卫指挥使司的副使。觉得京都繁荣,差事得宜,便写信给李飞白荐他入京。李飞白岂有不去之理,当下收拾入了京城。
      国都的繁荣,与温婉的江南小城不可同日耳语,周放在京卫指挥使司混的开,顺利将李飞白荐入,新任副使都是一般热血气髙的少年人,兴味相投,鲜衣怒马,岂有不快活的?李飞白乐不思蜀,决口不提归乡之意。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在锦绣繁荣的京华度过。直到那一日,遇见了那一个人。
      李飞白执岗完毕,晚间便与周放和几个少年一到入酒楼的阁子里吃酒,行酒令划拳,另有酒娘相伴,快活无边,偏生李飞白在这觥筹交错的极乐中,往楼下看了一眼。
      他们那阁的窗下乃是一条僻静小巷,平日里罕有人迹,那一日却是吵吵嚷嚷,李飞白瞧见有一小小身影奔入小巷,身后跟着许多魁梧家丁,那人自然不敌,轻易被擒住,那些家丁拳打脚踢更兼污言秽语,看的李飞白心头起火,一脚蹬上窗台大喊道:“住手!”
      那些人抬眼,见一个少年蹬在窗户上瞧着他们,不以为意,轻蔑道:“呸,哪家的小子,灌你的黄汤去!不要管闲事!”
      李飞白歪唇一笑,飞身跳下,稳稳落地,负手瞧着他们。
      那些家丁啐了一口,抄起家伙便奔过来打李飞白,李飞白轻蔑一笑,一手解下腰间宝剑,却不出鞘 ,单单以剑相迎,身法迅速,剑影飘逸,几个回合见便将一帮人揍的鼻青脸肿。酒楼上喝酒的少年们听了下面的动机,都探头下来看,一时窗户上挤满了少年人的面庞,都道:“飞白!什么事!”
      李飞白道:“打狗呢!”
      那些少年喜道:“打狗!我也来!”
      说毕少年们一个个跳了下来,那些家丁见这些人来者不善,早没了刚才的嚣张之气,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少年们有一两个醉的很了的,追着那些人打了两条街方罢休。
      李飞白瞧见刚才被他们追打的人正瑟缩在墙角头也不抬,颇为可怜,见他们人多,似有惊惧之意。李飞白便回身道:“兄弟们,事了了,你们回去吃酒吧,承了你们的情,今日我请了。”
      周放道:“你不上去?窈娘才说要给你唱《百尺楼》。”
      李飞白已经一步步逼近了那个缩在墙角的小小身影,道:“不了,替我向窈娘告罪,下次我送她一副缠头。”
      等到人影散去,李飞白才看清了那个人。
      是个小孩子,生的十分瘦弱,十一二岁光景,面目漂亮,有些不辨男女,一声衣服已被尽数撕烂,露出身上的淤青来。
      李飞白拉起那孩子,那孩子痛的颤抖了一下,李飞白才发现那孩子手上都是勒痕。
      那孩子的眼睛水盈盈的,里面流动的,不知是明月清辉还是盈盈泪水,咬着嘴唇看了李飞白一会,抬起脚便走了,李飞白见他走的一瘸一拐,便追上去一把抄起他,抗在肩上,大步朝前走去。
      那小孩挣扎不止,后来竟然呜呜的哭了出来,李飞白手足无措,只得柔声哄他道:“你别怕,我是带你去治伤的。”那孩子还在挣扎,李飞白索性将他抱在了怀里。
      一路好容易抱到了药店,郎中跌足叹息道:“谁家下这样的狠手!”那孩子咬唇不语,委屈至极的形容,李飞白不由得心软,道:“你家在哪里,上完药我带你回家。”
      话音未落,那孩子又哇的哭了出来。
      郎中一边上药一边道:“看这情形,多半是叫家里人打了。”
      李飞白替他揩干脸上的泪水,道:“男子汉,不要哭。你家里谁打你?莫不是爹爹娶了后母?”
      那孩子抽泣道:“我……哥哥……”
      说毕又哭了起来,李飞白一头雾水,只得先哄他,于是上街买了许多糖果来给他,那孩子起初有些犹疑,又禁不住诱惑,拿了一块酥糖,又瞧了李飞白一眼。
      李飞白笑道:“糖都是你的。
      他生的俊美,笑容又洒脱,一笑便如满室生春一般光彩照人,那孩子一时间看呆了。
      郎中料理完毕,又开了许多药,那孩子脚跛了,不能走路,李飞白便又将他抱了出来。
      夜已经深了,路上洒满月光,行人寥寥,李飞白抱着他犯难道:“这是要去哪里好呢?”
      那孩子闻言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抱紧了,似是怕他丢弃他。李飞白笑道:“放心,既然救了你,便没有不管的道理。”
      李飞白最后将那孩子带去了一栋宅子,那是周放几个月前赁的,在飞白那里备份了一把钥匙。周放曾经看中教坊司一个美娇娘,过了一段金屋藏娇的光景,可终归是有缘无分的露水情缘,屋子便空置了下来,当初周放付了一年的租金,他搬回京卫指挥使司宿舍住后,这里便一直空着。
      那把那孩子抱进去,心道:“达言在这里金屋藏娇,我这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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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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