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妖

　　小屋内，两“人”沉默对峙。

　　那只黑豹己变回了人形，仍旧是那个身穿黑衣黑裤的年轻男子。

　　他坐沙发，我坐床上，相互对望。

　　不知发了多久呆，我动动嘴唇，低声问：“你的衣服，是怎么来的？”

　　男人似乎没想到我第一个问题竟然问这个，愣了愣，答道：“我变作人形的时候，这衣服就会自动出现。”

　　我心不在焉地盯着他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是什么料子做的，很柔滑的样子，而且没有任何的缝边。

　　我又呆了一会儿，伸出舌头润润嘴唇，艰涩地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什么……”

　　我本想问“什么东西”，又觉得不礼貌。

　　“我是豹妖。”他干脆地答。

　　豹妖……我竟然把一只妖怪带回了家。

　　难怪我会觉得他像猫科动物，原来他根本上就是猫科动物。

　　小时候听爷爷常说，曾家祖先是降妖师，当时我不信这世上有妖怪，可是现在，一只豹妖就在我面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怎么办呢？我不是那个浑身洋溢着柔弱美的唐僧，不能一见到妖怪就大叫“悟空”，话说就算我真的那样叫，孙悟空也是不会出现的。

　　人妖殊途，非我族类……这些词汇后面所隐藏的意思是：既然不是人，你怎么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男人的眼光落在地板上，在小巷里逃命的紧急关头，我居然还死捏着装蛋糕的袋子没有松手，一回到家，那袋蛋糕被失魂落魄的我丢在地板上了。

　　一看到食物，男人的眼睛亮了，他捡起袋子打开，一次把两个蛋糕塞进嘴里，很快就把五块蛋糕全吃完了。

　　吃完后，他舔舔唇，一副不餍足的模样。

　　雪白锐利的牙齿，一望而知的大胃口……

　　我突然想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不由得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死盯着那男人。

　　男人凭着野兽的直觉，敏锐地察觉出我的敌意，他沉下脸，眼中射出警惕的光，身子往前倾，似乎下一秒就会化身为豹，向我扑来。

　　我，咬牙切齿，目光凶狠。

　　他，肌肉拉紧，蓄势待发。

　　气氛骤然绷紧！

　　一阵风吹过，地板上那只空空的蛋糕袋，悠悠然飞起，纸袋在低空中发出悉悉唆唆的轻微声响，正好在我和他之间划出一道分界线。

　　男人倏地出手，一个手刀，凌厉迅捷如闪电，蛋糕袋悲惨地被切成两半，飘往不同的方向。
　　看着蛋糕袋被无情地残杀，神经紧张的我终于绷不住了，腾地站起，冲到男人面前，大叫出我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你一天到底要吃多少块蛋糕？”

　　男人见我冲过来，正要变身为豹与我激烈打斗，听到我的问题，呆住了，一时没有回答。

　　“多少块？到底是多少块？”我激动地抓住他的肩头，口水乱喷：“今天我不要脸地欺负蛋糕店老板娘，才用半价买了五块蛋糕，本来想起码要吃三天的，你一下子全吃光了，要是每顿都吃五块蛋糕，那一天得花多少钱……以后还叫我怎么活，怎么活？！”

　　男人愣住了，在我的庞大气场压制下，他只能动动嘴唇，却出不了声。

　　此刻我与他离得很近，可以看到他那双漂亮的黑褐色大眼里清晰地倒影出我的样子，浓密的眉毛微微往上飞，非常符合人类所说的“剑眉”的定义，睫毛居然比我的还要长……

　　长得再怎么像人，实际上还是一只妖。

　　我猛地回过神来，放开他的肩，退回床上，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作为一个人你没有家，但是作为一个妖，你，你还是有家的对不对？其实，你用不着我养的对不对？”

　　男人的目光变黯淡了，他的脸上现出微微受伤的表情，像是一只被主人嫌弃的大猫，他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难道，就连做妖的记忆你都没有了吗？”我颤抖着问。

　　男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抬起头，壮怀激烈，很想仰天长啸——老天爷，虽然我许愿叫你“随便”给我一个男人，你也不用真的这么“随便”吧？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人，不但是一只妖，而且是一只胃口很大、会花我很多钱买口粮的失忆的妖……

　　等等，他是妖，胃口又大，要吃很多东西……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危险性，脚下悄悄地往后移了两步，咽了咽口水，堆起笑容，试探着问：“那个，你平时一般都吃些什么呀？”

　　我得先打听清楚他的食谱，要是他稍稍露出对人肉感兴趣的样子，我一定要想个办法脱身，然后逃回武城家里。我们曾家的祖先可是降妖除魔的能手，家里一定还藏有降妖密笈之类的东西。

　　“有什么就吃什么。”男人爽快地回答。

　　听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挑，但我却有点心惊胆战。

　　“肉……也吃吗？”我试探着问。

　　“吃！最好是抹上蜂蜜，烤得八分熟，外面焦里面嫩，一口咬下去……哇，别提有多好吃了！”男人响亮地回答，两眼闪着垂涎的晶光。

　　看上去就是一个吃货。

　　这是一个正常人类的喜好，我略略安心了一点，又问：“那，生肉……你吃吗？”

　　男人立刻皱起眉，似乎有些不屑，“只有那些灵识未开的妖兽才吃生肉，那么腥……”说到这他望了望我的神色，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不过，如果实在没有东西吃，生肉……也是可以的。”

　　“不吃生肉，咱们不吃生肉。”我连忙说。嘴唇动了动，终于把最要紧的话问了出口：“你，吃不吃……人？”

　　话音刚落，男人腾地站了起来！

　　我吓得一哆嗦，警惕地连退两步，“你，你想干什么？”声音不由自主地有点抖。

　　要是他变成豹扑过来，我可没有抵抗能力啊……我是脑袋坏掉了才会问得这么直接，简直是在提醒他眼前的我就是食物……

　　这边厢我紧张得手脚发软只敢用眼睛余光偷瞄大门的方向，那边厢男人的脸涨得通红，但并没有向我扑过来，“我当然不吃人！我怎么会做那么残暴的事？”他的脸上三分气愤，却有七分委屈，就好像我的话侮辱了他的人格，不，妖格。

　　我松了一口气。这就是说，我平安了。

　　不对，如果他是一个狡猾的妖，就算吃人也不会当面承认。

　　“那……你能不能立个誓什么的？”我试探着问。

　　电视上说，妖一旦立下血誓就不能违背，否则会被誓言反制。

　　这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现在也只能拿来用了。

　　万能的某宝网上为什么没有《如何与你家小妖和平共处》或《妖类知识一百问》这种书卖？真是一点都不专业！

　　“可以！”男人干脆地一口答应，“我现在就立誓，一个誓就够了对不对？”

　　……听他的意思，好像买一送一也不是不可以的。

　　平时最喜欢免费大赠送的我反应很快，“当然不够，我要你立两个誓。”

　　我站起来在小屋内来回踱步，边想边说：“第一，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攻击人类；第二，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护我。”

　　男人皱眉，“这样不行。”

　　我顿住脚，“怎么不行？”

　　难道他想反悔？

　　“我们妖类立誓必须清楚明白，”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像你刚才说的两条要求，要是第二条与第一条相冲突的时候该怎么办？所以，要加上第三条——当第二条与第一条相冲突时只须遵守第二条。”

　　我一怔，没想到他考虑得还蛮周到的，不过他说得也对，何况第三条对我也没坏处。

　　“好，我们来立誓吧。”我豪气地伸出了一只手掌。

　　男人一指在自己手掌心划了几道，好像是在划符，然后大声将那三个誓重复了一遍，再将手掌盖到我的掌上。

　　我只觉得一股热力从他的掌心传过来，很舒服。

　　片刻后他撤了掌，“可以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这样就行了？不用划破手掌流出血？”

　　亏我刚才还拼命给自己鼓劲要忍痛呢。

　　“……那是完全错误的立誓方式，因为妖类的血与人类的血不能混在一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方法是谁告诉你的？他一定是个爱乱讲话的人类，你千万别信。”男人一脸认真地告诫我。
　　我无言以对。

　　拍电视剧的人为什么不请一只妖来做妖文化顾问呢？这样胡编乱造，害我被我一只妖鄙视。

　　既然免除了危险性，下一个要考虑的问题是：他这样一个失忆的妖，独自呆在人类社会只怕很难过活，既然老天爷让我捡到了他，意思只怕就是要我养他。

　　这已经是不得不要接受的事情，不如，往好的方面想吧。

　　作为一个人他体格健壮，作为一只豹他勇猛有力，起码在保护我这方面是不成问题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

　　“哈哈哈！”我突然大笑起来，把那男人吓了一跳。

　　“看你无家可归这么可怜，我就勉为其难收留你好了。”我从床上跳起来，双手叉腰，豪迈地对他说，“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宠物。”

　　“我是你的宠物？”男人挑起眉，反问我。

　　“对！”我兴奋得在小厅里来回踱步，“我从街上捡到了你，然后把你带回家，负责养着你……这跟别人从街上捡回小猫小狗来养根本没区别嘛，他们那叫养宠物，我养你自然也叫养宠物。”
　　我自己觉得这番话逻辑严密，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高兴，“我的宠物应该要有个名字，我叫曾蔷列，是你的主人。那么，你叫做什么名字好呢……你是我的宠物，自然应该跟我姓，叫曾有钱怎么样？”

　　男人立刻皱紧了浓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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