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霜之末

　　吃晚饭之前，江夜宁才知道今晚妈妈还把页页接了过来。
　　页页是她妈妈一年前领养的一个小女孩，江夜宁也是在来漫云认养了页页的五个月后才知道有这个小孩子存在的。她对页页一开始的情况是一无所知，只是后来据来漫云的描述所知，页页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这孩子年纪尚小，却已患不知名的恶疾，头发全白；性格十分的胆小怕生，好像是遭受了什么伤害，有些自闭，完全想不起之前的所有事情，也可以经常好几天不说一句话。
　　来漫云说起页页的时候总是带着心疼，说她是被人丢弃在CH01区门口的，从监控上只看到了一男一女把她放在了那里就离开了。
　　“大概是他们无法治好这个孩子，就想着送到CH01区做基因改造人吧。”来漫云的大概猜测是这样的，“真是天真，哪有这么简单呢？基因战士又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但来漫云还是收养了页页。
　　“要是她没病没痛的，我就送她去福利院了。现在的福利院设施完善，照顾也很人性化，真送过去肯定是比留在我身边好。”来漫云每次说起这里都带着叹息，“但是她这病，实在太罕见了，心里素质也差，去了那边，也不见得是好事，还是留在身边放心点。”
　　江夜宁不至于去跟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争些什么，但是一想起来自己总是孑然一人的童年，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当初她听着来漫云这么说的时候，就语气怪怪地问了一句：“您什么时候开始，也这么心软了呢？”
　　其实在江夜宁看来，江瑞林跟来漫云都是心很硬的两个人。虽然他们对待基因战士的意见相左，但若不是因为他们的志趣相投，三观相符，又怎么做的了一家的夫妻呢？
　　江夜宁从不觉得自己的童年算得上是幸福的，两个家长都忙到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花在照顾这个年幼的女儿身上。因此江夜宁很早就知道了自主自立，凡事都自己给自己做决定。她不是没有过抱怨，但那时所有人都在感叹她的父母是多么的伟大——他们是在为了社会做贡献，因此才放弃了与女儿相处的时间。
　　这些话对江夜宁来说是很刺耳的，尽管她到现在为止都只是把所有的不满都埋藏在心里不曾用言语表达出来。可她至今都认为，如果一个父母没有做好要对一个孩子负起全部责任的准备，那就不要生孩子。既然已经决定了无私于社会，那为何又要做自私于家的事情呢——当然这些想法也都只是站在她自己立场上得出来的，她自己也知道，会赞同她的人可能不会有几个。
　　这些情绪导致江夜宁一开始听说来漫云要领养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心情是很复杂的。
　　只是来漫云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抚养这个小女孩，并没有需要她操心的地方，所以她说不出来一个拒绝的理由。可是在心里，她又有那么一点点嫉妒排斥这个小女孩，这种感情是很微妙真实的，就算她深知这不应该，但始终都没有消去——直到她亲眼看到了那个瘦小可怜的页页，一切的一切又好像被心疼代替了。
　　童年有遗憾的孩子，总归各有各的遗憾吧。要是能填补上别人的遗憾，也算是一件好事。
　　页页刚来的时候状态还很糟糕，好在来漫云认识很多专业的心理医生，现在也有了针对性很强的抗忧郁自闭这类心理疾病的药物，经过这一年的治疗下来，页页的情况好转了不少——至少现在看到江夜宁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再躲了，还会主动地开口喊她姐姐。
　　虽然突然多了一个小孩子叫来漫云妈妈让江夜宁刚开始也有些难以接受，但是现在她已经跟页页相处的不错了。
　　来漫云比她更忙一些，隔天就回去工作了，所以休息的后两天，一直都是她跟页页两个人一起过的。
　　在妈妈那里休息了几天后，江夜宁可谓是满状态复活了。
　　她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去CA02区跟CH01区实地检查活死人的情况。现在的基因战士的数量还不多，但活死人的基数却是不少，两个区合起来统共已有一百多个了。经历了这一次逃跑事件后，两个区都受到了处罚，以前他们还有部分信息自身保密的权利；但是现在，但凡是跟活死人危害有关的信息，必须全部都告诉警方，不得隐瞒。而且在管理力度方面，他们不仅自己要做到更加严格，还要无条件地接受警方所派遣过来的巡视人员。
　　因为每一个活死人都有登记在册的详细资料，江夜宁只要一个一个对照过去，确定没有遗漏哪个就好了。
　　她本以为这次会是其他组员跟她一同前往，所以看到顾召上了车的时候，她还是挺惊讶的。
　　“怎么是你？”江夜宁好奇地问道，“你今天不是要去带新人训练吗？”
　　“这两天没休息好，带不动，交给别人了。”顾召懒洋洋地说道，“今天就想干点轻松一点的活，所以就跑过来给你当司机了。”
　　江夜宁笑了一下，她可不觉得顾召是真的单纯的来给自己当司机的。
　　于是她也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关于瑛瑛的事情我已经问过了。”
　　“怎么说？”江夜宁的善解人意一直都是顾召喜欢跟她交谈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妈询问了孤儿院院长，发现在两年前活死人事件发生的那段时间之后，光是我们东部地区的孤儿院里，就已经有三个顾瑛瑛了。”
　　顾召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可现在，要是瑛瑛还活着，不仅被送到孤儿院的可能性大，被人送进了CA02区或者CH01区的可能性也不小。”
　　“为什么是送到这两个区？”
　　“这两个区是不可能放弃对基因战士的研究的，而且根据后来无数次的实验发现，年纪越是小的，接受改造成功的几率就越大。”江夜宁抓着重点说道，“外面的人只知道基因战士的风光，却不知道失败的可怕……所以还是会有很多家长，或是家庭贫困的，或是不想要的，就把孩子送到那里去……毕竟两个区给予的补贴金，还是很可观的。”
　　“他们把孩子当做什么？可以拿去交换的物品吗？！这样不是违法的吗？！”
　　“他们钻着法律漏洞来的，真要严格查起来，也不一定能认定他们有罪。”江夜宁无奈地笑笑，“而且因为他们对这项研究的狂热，导致他们实际上在孩子真实身份上的检查这环节很水，一般都是睁只眼闭着眼的。一旦进了那里，除非经历检查后是不合格再被送出来的，不然的话……要等到失败或者成功的结果出来，才能知道有哪些人了……”换而言之，如果顾召的女儿真的还活着，而且还被送进了这两个科学院的话，那就要做好等待的准备了。因为在所有人真的接受IG基因的改造之前，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他们的身体进行训练检查。在这段时间内，所有人都是被封闭起来的，具体是个什么操作江夜宁也不清楚……难捱是因为这个等待的期限是未知的，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十年后了……
　　顾召拧紧了眉头，江夜宁能想到的担忧他都能想到。
　　等到坏消息说完了，江夜宁才开始说好消息：“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你女儿一定还活着。”
　　“真的吗？！”这让顾召重燃起了希望。
　　“是的，我今天来得早，特意去档案室跟记录室看了一下。通过对比你女儿的照片发现，在一年前，有个街头的监控摄像拍下过你女儿的照片，面部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因为只有江夜宁有进去这些地方查看的权限，所以她将那张特意打印出来的照片给顾召看，“虽然我觉得跟你给我的照片不太像了，但电脑的数据肯定是不会出错的。而且从照片上，你女儿的打扮也很干净，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
　　顾召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张照片。
　　尽管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感情流泻出来，可江夜宁还是可以感觉到他此时内心的激动。
　　顾召说道：“是变了，但她是我的女儿，错不了。”
　　“那就好。”毕竟别人家的孩子她是认不出来的，何况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变化总是很大，一年一个样，就好像她看页页，也感觉每次都不一样，“CH01区有我妈妈，CA02区我也已经跟我父亲打过招呼了。现在得到的结果是CA02区没有这个孩子，但是CH01区的消息估计要过两天才能出来……所以这两天你就可能要难过一些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瑛瑛年纪还小，是不可能现在就被拿去改造的。而且要是真的在CH01区，凭我妈妈的关系是可以带出来的，我现在就是祈祷她就算进了CH01区，也还没开始进行那段封闭式的检查训练。”
　　“嗯，只有这样了。”也许顾召自己不觉得，但是他现在说话的声音都已经有些抖了。
　　“不过要不在CH01区里面，那应该就是在孤儿院了，到时候一个一个查，总是能找到的。”其实就算不在孤儿院里也没关系，只要人还活着，他们就都有办法找出来。
　　“这次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江夜宁偷偷地去看顾召，还说道，“其实你早就可以跟我说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想要他抱抱》
都市豪门狗血文/霸总×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