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

　　酒醒之后，袁熙涵看着地板上睡得七荤八素的俩姑娘，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不过好在大家都衣衫完整，袁熙涵用事实证明，酒醉并不是乱来的借口。
　　从邹辰钱包里摸了零钱，他出去买了早点。等回来的时候，俩人居然还在睡。
　　“诶，醒醒了。”一人踢了一脚，袁熙涵根本不带客气，他饿得够呛，也顾不上洗漱，先吃早饭。
　　鸡蛋灌饼还是把俩睡虫诱惑醒，还真是一丘之貉，就直接吃了。
　　“你们俩今儿没课啊？”袁熙涵先吃完，边用宾馆的一次性牙刷刷牙，边含糊不清问着。
　　“我早上没有。”邹辰笑得开心，“不过姜岩应该翘课了，哈哈。”
　　姜岩没搭理她，吃完后先去洗漱，“走了，不过错过两节小课。袁熙涵，有什么不爽的，往你邹辰同学身上招呼，她抗击能力强！”
　　剩下的俩人，大眼瞪小眼，噗嗤笑出声。
　　那天邹辰送袁熙涵，车站等车时，邹辰问他：“你什么打算？”
　　袁熙涵笑：“没事儿，我陪伴不来，有人陪她，不是挺好么？”
　　唇边已经慢慢有了青色，三两年的折腾，让袁熙涵的脸更加瘦削，有着成年男子的味道。
　　“我这下没了后顾之忧，得好好拼一把。这次我回来，估计妈妈她气得够呛吧。”袁熙涵释怀笑笑，“好像我自己都觉得，迟早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哪怕很难过，也不是要死要活。”
　　邹辰拍了拍自家哥们儿的胸膛，放了心，“嗯，需要帮忙的，吭声就是。老邹他还能用，别客气。”

　　大四毕业，邹辰渺无音讯。袁熙涵有些忐忑，去找了邹辰的父亲。
　　他其实都不报希望了，没想到那位中年人还真的帮了他。
　　“我记得，你是辰辰的好朋友，是吧？”邹父的样子，让袁熙涵想起自己的爸爸，有些难过。
　　“你们要有了她的消息，一定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那是极度疲惫后担忧的神情，在一位父亲的脸上出现，那么自然。
　　袁熙涵应了声，转身出门。木门落锁的那一刻，他没来由落了泪。
　　这些年的心血，袁熙涵终于把公司里的那些蛀虫一下子全都撵了出去。公司规模缩水了不少，但袁熙涵不怕。他在，公司就在，他爸爸的理想和心血，就会延续下去。
　　一个男人，失去了最爱的女人，会不会彻底堕落？
　　以前看小说，袁熙涵也会这样问自己。如今答案就摆在那里，他却不知道这算不算答案。
　　姜岩结婚生子，邹辰终于有了消息。袁熙涵却总是了然一身，没有伴侣，没有一夜情，有的就是做生意。

　　接到姜岩的喜帖，袁熙涵却有些意外。他这几年奔波忙碌，连姜岩的男朋友见都没见过。没想到首次见面，居然就是在婚礼上。
　　电话适时接通，姜岩还是老样子，咋咋唬唬，“诶，你可是伴郎，给我收拾干净点儿，知道不？”
　　“啊？”这个任务出乎袁熙涵意料，他又不是男方家属，怎么能当伴郎？“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邹辰不知道死哪儿，你还让我找谁？”提起来这档子事，姜岩就恨得牙痒痒。可邹辰只说自己在南方，除了过年回来，根本不透底。
　　袁熙涵没办法，只好应承下来。他其实不太愿意去，依照姜岩的性格，肯定是遍洒请帖，其中一定包含江露亭。
　　他想见江露亭，又不忍心见她。

　　婚礼上，袁熙涵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不忍心见的念头。谁都无法忽视，自己初初恋上的女孩儿，那般美好的女子，嫁作人妇吧。
　　只一眼，站在门口迎宾的袁熙涵就看到了下车出来的江露亭。及腰的长发不再，显得没那么灵气。
　　袁熙涵低了头，借此掩饰自己尴尬。倒是新郎老林看出些端倪，笑问：“这姑娘跟你谈过？”
　　袁熙涵尴尬点头，不知所措。
　　“她很没眼光啊。”老林答得有深意，袁熙涵皱了皱眉，再看去。江露亭已经和一个男人一起走近，看到了他，神色也略微有些变化。
　　“场面做足，不然她会难看。”老林有意无意说了句，袁熙涵陡然明白过来，那个男人不就是江露亭后来交往的人么？
　　新娘子不在，袁熙涵自然挺身而出，绅士十足，笑意满面：“嘿，好久不见。这位是？”
　　男人点头哈腰，抢先答道：“我是露亭的丈夫，您好您好。”
　　“结婚啦？”袁熙涵心里一阵绞痛，面上不动声色，“看来我这些年和大家都疏远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里面儿请坐吧，姜岩那儿，待会儿让她来赔罪！稍坐稍坐。”
　　寒暄之后，袁熙涵在前领路，带他们坐在位置上，又陪了一杯酒，“我在这儿代表姜岩先敬上一杯，招待不周，还请原谅。”
　　少年再不是当初疏懒的样子，圆滑故通，带着历练之后的疏远，又致歉两句，才告辞离开。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直接和江露亭说什么。
　　“这也是你们同学么？”男人被奉承得十分得意，好似天下都是他的，“怎么来做伴郎？还这么低三下四的。”
　　江露亭勉强答道：“好像他们高中就是十分好的朋友吧。”
　　“别是那种关系吧。”男人形容猥琐，又说：“你也不跟这种朋友处好关系，你看见了么？那个伴郎身上的西装可比新郎还好！”
　　江露亭默不作声，没再接话。

　　婚礼策划的浪漫得体，奈何姜岩会是这种人么？
　　在交换戒指后，她甩了高跟鞋，拿着麦说了句：“诸位稍坐啊。”就闪身离开。
　　新郎伴郎伴娘也尴尬笑了笑，跟着她进了后台。过了十来分钟，这些人再次出现，都惊吓到了在座的来宾。
　　这些人异想天开，穿上了高中的制服。姜岩敞开着西服的领口，里面的领带是打劫了袁熙涵的。她笑眯眯走上台，“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自己的婚礼上胡来一把。”
　　“今儿我胡来了，不是很开心，因为邹辰那家伙不在！”
　　“不过打劫袁熙涵的领带，老娘我又爽到了！”
　　“谁再跟我说，你丫胖了，就给我滚出来。这身衣服，老娘照样能穿上！”
　　姜岩就这般，穿梭于宾客中，来回敬酒。老林一轮下来，已经醉得爬不起来。袁熙涵怕她闹太过，只好跟着，挡酒遮风。
　　外套的领子被他习惯性竖起，有些不伦不类。衬衣的扣子少扣了三颗，一如当年。
　　他只是下巴上的青色深沉了。
　　江露亭却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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