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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恋爱的感觉
第二日，欧曼如约来到秦浩家。秦浩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是一辆蓝色的保时捷卡宴。欧曼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在校园内缓缓而行，欧曼见他正心无旁骛地开车，也就不敢说话。此时正值凤凰花开的时节，道路两旁一片绚烂，煞是惹眼。
“你好像很喜欢千日红？”秦浩率先打破了沉默。
欧曼收回视线，心中不无意外，“是啊，我后来也种了一盆在宿舍里，很漂亮，而且它们生命力很强，很好养活。” 她顿了顿，又道，“那些花真的是你妈妈种的吗？”
“于斌告诉你的？”
欧曼看了眼秦浩，见他没有不高兴，又道：“他还告诉我你妈妈在国外。”
秦浩轻轻点头，光影划过他的侧脸，他看起来分外沉静。
“哎~~”欧曼夸张地垂头叹了口气，“我们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孩子。”
秦浩诧异地扭头看她。
欧曼笑得很无辜，“我开玩笑的。”
秦浩面无表情继续当称职的司机。
“我没乱说的，我爸妈因为工作关系，常年在国外。我早就习惯了他们不在身边的生活。”欧曼稍稍向前倾身，这样只要抬眼往挡风玻璃外看，就可以看见一大片干净的天空，间或还有白鹭成队飞过，自在悠然。
秦浩往身旁撇了一眼，见她双手压在腿下，抬头到处瞄，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不由道：“看来你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困扰。”
欧曼呵呵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我妈妈也常常这样抱怨我，说她是不被需要的母亲。”
车内很安静，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很柔，“我就会说，小时候我又哭又闹，你恨不得没生过我，现在我懂事了，你又心理不平衡，当你女儿可真不容易啊。”
“你小时候很难过吗？”
“当然。不过，长大后，渐渐明白了很多道理，也就不难过了。亲情不该成为羁绊的。我知道他们很在乎我，也知道他们过得很快乐。这样就很好。”欧曼看向秦浩，她不知道他有什么心事，但她希望他能过得快乐，就像自己这样。
路口红灯亮起，秦浩停下车，转头看向欧曼，两人视线相碰，他的眼神很温和，甚至带着朋友间的亲切和默契。
欧曼心头一热，他一定最能体会她说的话。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一个又一个路口被抛在身后。
欧曼由衷地称赞道：“你车技真不错。还有，你的车很棒。”
“你懂车？”
“略知一二吧。我爸爸是车迷，家里很多汽车杂志。”
“那你喜欢什么车？”
“就你现在开的咯。”
秦浩瞄后视镜，顺便瞄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我说的是真的！一直喜欢，尤其是蓝色的。”欧曼卖力地辩解，突然又展眉一笑，“所以，我可以坐你的车回学校吗？”
秦浩睨她一眼，“直说好了，我又没那么小气。”
欧曼呵呵直乐，也不否认。
“你看见那栋有个蓝色圆顶的房子了吗？”
“嗯，你家？”
“对。”
“那你要什么时候回学校？”
“随便。我家里没人，我也只是回来拿几样东西。等你忙完给我打电话吧，我在商场门口等你。”
车子在商场门口停下，因为是周末，这个以儿童为主题的商城显得特别热闹。到处都是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车子离开的一瞬，秦浩看见欧曼站在大幅卡通画报前对自己挥手，不由轻轻勾起了嘴角。
欧曼到家后，把要拿的东西收好，就倒在沙发上发呆。困意渐渐袭来，她进入了梦乡。
十一点半。
欧曼站在商场门口等秦浩，看了看表，心想刚好回学校吃午饭。不一会儿，就看见那辆蓝色的保时捷卡宴开了过来。
她坐进车里，“你这么快就忙完了。”
秦浩瞪她，“来就来了，那么多废话干吗？”
欧曼愣了一秒，随后笑道，“你说得对，我就是喜欢说废话，哈哈哈。”睡了一觉，精神很好，精神好了，心情就好，心情好了，连看他不高兴的样子也觉得很可爱。
“咕咕咕。”安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很容易分辨住是谁的肚子在叫。
秦浩脸微微一红，冷冷道：“我饿了，先吃饭。”
“正好，我请你吃好吃的吧。“欧曼笑得眼睛弯弯的，手往前一指，“那有停车场。商场里有很好吃很好吃的小吃，我好久没吃了，想起来都觉得好饿。”
停好车，欧曼先走了下来，秦浩尾随其后。
“你带路，我来请客。”
欧曼回头，“放心吧，很便宜的，吃不穷我。”
“不用。”
欧曼停下脚步看着他，他则冷冰冰地回视，真是大男子主义！
“那这样吧，今天我请你吃小吃，下次你请我吃大餐。”
“下次吗？”秦浩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好吧。”然后迈开步向前走。
欧曼在后面猛翻了个白眼。
他们找了个靠里的位子坐下。虽然是小吃店，但绿色的塑料桌椅收拾得很干净。
“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点吧。”
“这家的米线做得很好吃，想不想尝尝？”
“好。”
“那你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过了一会儿，欧曼端了餐盘回来，她把饮料和小碟一个个摆在秦浩面前，“米线还在煮，你先吃这些吧。都是你的。”
秦浩面无表情道：“你喂猪吗？”
“你不是饿了吗？”欧曼一脸委屈，让人不忍苛责。
秦浩无奈地举筷，“你也吃吧，我吃不了那么多。”他夹了个虾饺吃了起来。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头微微低着，睫毛密密地垂下，英俊的脸庞显得更加安静。
欧曼也夹了一个吃起来。抬起头，见秦浩正打量着周围，问道：“你很少来这种地方吃饭吗？”
秦浩淡淡扫她一眼，“我又不喜欢吃小吃。”
“啊。”欧曼歉然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吃。”
秦浩随口应道，“不是你想吃吗？”转过头，刚好看进欧曼清亮的双眸，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我可不想看到你的口水流到我车上。”
欧曼看着他笑。
他俊眉一挑，“看什么看，吃你的。”
两人又开始吃东西。服务员端来两大碗米线，香味伴着热气漂浮而上。
欧曼夹起一口送进嘴里，立刻捂着嘴，含糊道，“唔，好烫。你要慢点吃。”然后她夹了一筷子米线放在汤匙里凉着。
秦浩隔着薄薄的雾气打量着她，透过她额前随意分着的留海，可以看见她细致的眉目，她的睫毛浓浓密密，轻轻扇动的时候像蝴蝶灵动的翅膀，如果她抬起眼睫，就会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透亮有如刚出生的婴孩。她的皮肤很白，更趁得她五官清秀柔和，如果她对着你笑，你会觉得阳光似乎都铺排到她的脸上，那种完全信任的真诚笑容，会让人莫名温暖。
他静静地看着她，似要把她铭刻在心一般地仔细。她低头与美食奋战，毫无所觉。热气蒸得她双颊泛出一层粉色，淡淡的嘴唇也变得娇艳欲滴。他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睑。
“你怎么不吃，很好吃的，相信我。”欧曼看看他，再看看他面前的米线，再看看他，再看看米线，眼睫跟着一扇一扇，满目诧异之色。
“真不明白你怎么爱吃这种东西。”
“那你爱吃什么？”
“我只吃饭。”
“啊，那将来谁做你老婆可就轻松了，只要买一个电饭煲就行了。呵呵。”
“你…”
“我错了，那你喜欢吃什么菜？”
“干嘛告诉你，你要做给我吃吗？”
“可我目前只会煮泡面。”
秦浩不理她，低头吃米线。
“说说看嘛。”见秦浩不回应，欧曼无聊地拿筷子撩碗里滑溜的米线。
“排骨。”过了好一会儿，秦浩才闷闷开口。
欧曼眼神一亮，“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嘛。我决定了，等我学会了，就做给你吃。”
秦浩动作滞了滞，开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欧曼笑了笑，“我有目的的，我要拿它换你的大餐。”
“欧曼姐姐~~”甜腻腻的童声传来。只见一个跟桌沿差不多高的男孩正挤着他胖乎乎的圆脸冲欧曼笑。
“小强~~”欧曼惊喜道：“好久不见~~，变成小帅哥了。”
秦浩麻木地看着他们。
小男孩缩缩他短短的脖子露出娇羞之态。然后，他小眼睛滴溜一转，目光落在秦浩身上，“哇，欧曼姐姐，你男朋友好正点哦。”
欧曼与秦浩面面相觑。
欧曼忙道：“小孩子懂什么，不要乱说话，姐姐生气了。”
小男孩抖抖嘴唇，委屈道：“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是这么说的啊。”
欧曼无奈，“你应该说，哥哥长得真帅，知道吗？”
小男孩点点头，看向秦浩：“哥哥，你长得真帅，比我们班班草帅多了。”
欧曼摸摸他的头，“小强真乖，小强长得比哥哥还帅。”
小男孩立刻春光满面，秦浩满头黑线。
“欧曼姐姐，我们一起去打游戏，好不好。欢乐谷进了好几台新的游戏机。而且今天有抽奖，抽中的人有大鸭子。”
“可是，姐姐等下要回学校了。下星期我们再一起去玩，凭实力赢一只大鸭子，好不好？”
小男孩握了握小粉拳，兴奋道：“好！”
“欧曼姐姐，那我不打扰你跟漂亮哥哥约会了。再见。”
“再见。”
小男孩扭着屁股走开了。
欧曼收回视线，“我的忘年之交，很可爱吧？”
“看你们很有共同语言。”秦浩抽出一张纸巾擦嘴。
欧曼也抽了一张，“你平时去游戏厅吗？”
“没兴趣。”
“小时候也没去吗？”
秦浩抬起眼看着她。
欧曼连忙赔上笑脸，“现在还早，不如我们去玩一会儿游戏吧。”
“不去。”
欧曼游说道：“今天有抽奖哦，奖品是大鸭子，我见过，很可爱。”
“跟我有关系吗？”
“我有代币券啊，不用就过期了，浪费不好，对不对？而且一看你就是天赋异禀，能文能武，我们一定能满载而归的。”
“说了不去，拍马屁也没用。”
“你就当舍命陪君子咯，而且，明天是我生日，就当……送我生日礼物。”
秦浩狐疑地看她一眼，“这么巧？”
欧曼愣了愣，一把抓起身边的书包，哗啦哗啦翻出一张东西，啪的一声扣在秦浩面前。一张身份证。
秦浩拿起来，目光落在左上角，照片上的女孩留着一头短发，脸上挂着笑容，几分天真，几分傻气，正是欧曼。再看下面的一排阿拉伯数字：xxxxxxxxxx0926xxxx。而今天是9月25日。
“是又怎样？”秦浩抬起头，却见欧曼正咬着唇使劲睨着他，双眼似要泛出水光，只得没好气道，“走啦。真后悔来接你。”
“真的！”欧曼立刻高兴起来，抽回自己的身份证塞回包里，抬头调皮地笑了下，“开心点啦，大不了我吃点亏，中来的大鸭子归你。走吧。”说罢向门口走去。
秦浩跟上去，心里不知是气还是喜。
进了欢乐谷，人和机器的喧嚣声充斥着耳膜，各式各样的游戏机和穿往其中的人群拥堵在视线中。
欧曼换了代币，抓了一把塞给秦浩，剩下的装进大腿两侧的裤袋，拉上拉链，宝贝似的拍了两下。抬头见秦浩正不屑地看着她，就诞着脸皮冲他笑，还握着拳做了两次必胜的动作，“加油，加油！”秦浩木然转过身。欧曼绕到他面前，却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秦浩瞪她一眼，“幼稚！”
欧曼呵呵一笑，指向他们身边的两台投篮机，“我们来比赛投篮吧，这可是我的强项，你不要让我哦。”
“真看不出来。”
“哈，都让你看出来了，我还怎么混啊。”
欧曼分别向两台投篮机投了币，很快一分钟计时开始。欧曼全力以赴，抓起篮球投向篮筐，抓，投，抓，投，有一半都乖乖进了篮筐。投了一会，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唏嘘声和鼓掌声，忍不住转头去看，只见有几个人正围在旁边看秦浩投篮，满眼惊羡，还不时啧啧称赞。
欧曼放下篮球，凑过去看。俄滴神啊，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发发命中也就算了，他怎么可以投得那么轻松，双手执球投几个，再单手托球扔几个，动作随意得不能再随意，可那些球就跟长了眼睛似的，自己往球筐里钻。机器“叮叮”的声效声不绝于耳。
计时结束，分数狂飙到两百多分，周围的赞叹声也攀上高峰，秦浩仍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拽样，欧曼捂着嘴吃惊地看着他。
“出票了，你不拿吗？”秦浩对周围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
欧曼回过神来，激动道：“秦浩，你真的是太酷了~~。我可以崇拜你吗？”
“随便你。”
出票口跟出了故障似的票出个没完，看得欧曼心花怒发。
秦浩忍不住嗤的一声，“瞧你那副财迷相。”
欧曼扯下票，不可思议地折好，抬头馅媚地笑，“不如你再投一次吧。”
秦浩冷冷道：“不如你请我去健身房好了。”
曼欧眨眨眼睛，“我看你很轻松啊，简直不废吹灰之力。那我们玩别的吧。”她扬了扬手中的票，“我们的目标是大鸭子。”
秦浩看她半晌，“玩赛车吧，出票更多。”
“好！”欧曼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原来你是行家。”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竞速类游戏机，“玩马里奥赛车吧，超可爱的。”
“你玩马里奥，我玩头文字D。”
欧曼立刻扮演起老妈子的角色，先上前投了币，再找了张椅子坐在旁边，“我看你玩。”
街机里传出听不懂的日文歌曲，秦浩轻轻转动方向盘，周围吵杂混乱的环境更衬出他淡冷脱俗的气质。耳边传来尖锐的轮胎磨地声，欧曼看见屏幕上那辆白色赛车正斜斜转过长长的急弯道，车尾一排青烟，马路上也留下两排轮胎印记，怎个酷字了得。
“这就是飘移，对不对，对不对？！”欧曼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秦浩的“车”连撞护栏，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你到一边呆着去，真丢人。”
“别讲话，专心点！”
秦浩停下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先观摩一下嘛。小强也爱玩这个，但他玩得没你好。”欧曼由衷地称赞道。
“我不要和他比！”秦浩听见自己说话竟带着几分孩子气，微微一愣。
欧曼并未察觉，“我不大会玩这类游戏。”
“你先去玩别的，待会儿再碰头。”
“也好。”欧曼站起来张望了一下，手一指，“我在那边玩。”她又抓了一把代币递给秦浩，交待道：“别忘了拿票。”
秦浩用眼神控诉她，“知道了。商家骗得就是你这种人，那些奖品能值几个钱。”
欧曼笑得没心没肺，“我乐意。”突然高扬的游戏声效掩去了她的声音，只剩笑容被骤亮的光影清晰定格。
秦浩看着欧曼消失在拐角，才收回视线，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视线在人群中细细搜索，很快就在一台摆满各式小玩具的大型游戏机前找到了那个略显娇小的身影。难道上了大二的女生还处在痴迷玩具的年几吗？他轻勾嘴角，径直朝大门走去。
欧曼玩了一会儿，想想还是去找秦浩。来到刚才玩赛车游戏的地方，却不见秦浩的踪影，她绕大厅转了一圈，还是找不到人。他个子很高，应该很醒目才是。她又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都找了十几分钟了，就算上洗手间也该回来了。他也许临时有急事，所以先走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也应该先跟她说一声的，她一直在人少的地方玩，就是怕他找不到。低头看了看手机，居然连打个电话说一声也没有。心里很失落，还以为只要自己是真诚的，就可以得到相同的对待，却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毫无分量，什么也不是，就与路人甲乙丙一般无二。
她缓缓向大门走去，热闹如斯，只会让孤单的人更觉孤单。
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形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慢慢抬起头，看到秦浩俊美无韬的脸。这种感觉好像在哪出现过，是了，那天在海边，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闪动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带着轻松，带着疲惫，“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半天都没找到，打你手机也没人接。还以为你走了。”
“手机放在车上了，我只是出来透透气。”秦浩低头看着她，轻轻道：“对不起。”
欧曼轻笑，“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想来，是我硬拉你来的。呵呵，我们回学校吧。”
秦浩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她的发冰凉柔软，像三月晶莹的雪花，“你想太多了，要抽奖了，进去吧。”
欧曼怔了怔，抬起头，“我们是朋友吗？”
秦浩点点头。
“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不要不告而别，那种感觉很难受。”阳光透过镂花的天窗洒进来，落在她的眼中，带着几欲破碎的迷茫。
“我不会的。”他听到自己心里坚定的声音。
欧曼咧嘴一笑，声音带着几分雀跃，“走吧，我的大鸭子正向我招手呢。”
临时搭建的平台上，主持人拿着麦克风正在调音。欧曼的目光流连在台上摆放的奖品上。中奖云云，本只是玩笑话，但此刻却真的很希望能拥有那只憨态可掬的绒布鸭子。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真实的东西来证实今天的一切，很奇怪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秦浩就站在身边，可她为什么会觉得与他有关的一切都过于迷惑，过于虚缈，就像是莹洁的雪凝成的花束，只要一碰触，再美丽也会消融。
人流渐渐靠拢，欧曼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一个不稳，跌进旁边高大的怀抱，手下意识地抓住对方腰间的衣襟。肩膀被扶住。
她慌忙站好，没有抬头，“对不起。”
秦浩松开手，“小心点。”
“嗯。”
过了一会儿，秦浩低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什么呢？比台上的鸭子还呆。”
欧曼扑哧一笑，摇头道：“没想什么。”
主持人讲了几句场面话，开始抽奖，按照惯例，从小奖抽起。
欧曼扭头再抬头，“你多高啊？”
“一八五。”
欧曼冥思苦想。
“怎么？”
“你比我高二十公分。”
秦浩诧异：“你不会花这么长时间做一个减法吧，你怎么考上大学的？”
欧曼佯怒：“我智商很高好吧。我刚才考虑了很多问题。”
“哦？”
“我在想，你答应要请我吃大餐，对不对？”
“嗯。”
“那就是说我们还会再见面。”
“嗯。”
“所以，我要去买一双高跟鞋，很高的那种。”
“不许！”
“为什么？！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就是不许！”
“……？！”
“不然我不请你。”
眯起眼，“你很霸道！”
挑起眉，“那又怎样？”
两人互瞪。一个腮帮略鼓，一个面带挑衅。
“究竟是谁这么幸运，能拿走这只可爱的鸭子呢~？”全场立刻安静，只剩麦克风里传来的余音荡啊荡。
欧曼气馁，“先抽奖。”
秦浩冷哼，“别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欧曼把五官往中间挤，“不要你管！”甩头。看台上。
秦浩忍不住弯起嘴角，像是找到人生的乐趣。
主持人把手伸进抽奖箱里搅了又搅，在大家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终于拿出一张纸片，“大家安静了~。”根本没人说话。
“它的名字就是~就是~”停顿五秒，环视众人，隆重得像在颁奥斯卡。
“欧——曼——”
有人开始鼓掌，欧曼还真有点像得奖明星，满脸不可置信，扭头看身旁挚友，只是说的话不对味，“应该是同名同姓吧。”
秦浩笑了笑，“就是你了，没想到你运气不错。上去吧。”
“欧曼在哪里，请上台领奖。”
欧曼深吸一口气，昂首而上，不管了，天上掉馅饼，不要白不要。
她双手环抱过大鸭子，对主持人点头致意，“谢谢。”正要下台，却被主持人拦住，“等等，等等，欧曼小姐，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难道不想和大家分享一下你喜悦的心情吗？”
秦浩看着台上过度亢奋的主持人，眉头微微蹙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主持人把话筒递到欧曼面前，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欧曼紧了紧怀抱中的鸭子，笑道，“我现在的确很高兴，因为我很喜欢这只鸭子。”
主持人笑得有些高深莫测，“这么说，这只鸭子对你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咯？”
欧曼愣住，这是地球人该有的逻辑推理能力吗？
“大家要不要听？”主持人开始煽动群众，底下的人顺应地起哄。
欧曼无奈，只好说道，“明天是我二十岁生日，我想我可以把它当成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
“天啊~，怪不得幸运女神也对你如此眷顾。请容许我代表欢乐谷的所有工作人员和在场的所有人祝你生日快乐！”
掌声阵阵响起，欧曼点头连连，“谢谢，谢谢。”
主持人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这么特别的日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心愿，可以说出来吗，大家会一起为你祝福的。”
欧曼微一愣神，然后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其实很简单，我就是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过得幸福快乐。”她知道秦浩正看着她，可她不敢往那儿看。
“说得太好了，我都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了。”主持人又露出诡异的笑容，“我知道，你现在最想听到的祝福就是来自你身边的那位先生。”他伸出一只手，“来，我们有请这位先生上台，他一定很想为这位善良的女孩送上自己最诚挚的祝福。”
秦浩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看了看欧曼，在大家好奇的眼光中缓步走上台来。
台下立刻响起女生的尖叫声。欧曼一点也不意外，他外形帅气挺拔，再加上冷然超脱的气质，的确有让女生尖叫的资本。可是，不要一直盯着她看好不好，她不是故意让事态发展至此的，要怪就怪主持人，招招命中要害，绝对有特异功能。
欧曼一副做错事的表情，频频递过去讨好的眼神。
主持人绝对有当婚礼司仪的潜质，“一个人的精彩怎么比得上两个人的感动，这位英俊的先生，请不要害羞，说出你的心声，送上你最诚挚的祝福。说得不好不准走哦。”
欧曼很想用鸭子把自己的脸埋起来，这样忍笑会得内伤的，她真的不想幸灾乐祸，可是看秦浩吃鳖真的太有趣了。
“亲一个。”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家跟着起哄，“亲一个。亲一个。”女生也尖叫连连。
欧曼顿时手足无措，她把鸭子用单手抱到一侧，向主持人凑上一步，“不是的，不是的。其实我们……”也许是鸭子太大太可爱，使她变得毫无存在感，主持人继续卖力地喊，“大家给点掌声鼓励一下。”
底下掌声雷动，欧曼一脸惶急地看向秦浩，却见他气定神闲，眼中似有促狭笑意。他向前走两步，离她只剩半步之遥，凝视她的眼神越发清亮而专注。欧曼不由地愣住，感觉心脏开始怦怦乱跳。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谢谢你，让我相信爱是一种奇迹。微笑不代表快乐，泪水也不代表悲伤。但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你只因开心而欢笑，只因幸福而流泪。”他的声音低醇悦耳，有着令人心悸的音韵。欧曼屏住呼吸，傻傻地看住他的眼睛，目光无声缠绕，似能刻印在灵魂的深处。他握住她的双肩，慢慢俯下身，唇瓣印上她的额。大脑只剩一片空白，耳边回绕着掌声和欢呼声。感觉手被人牵起，身体不由自主跟着走。
阳光炙烈，城市节奏繁忙有序。
欧曼轻轻挣脱秦浩的手，用手背贴在脸上降温，刚才的一切像做梦。
秦浩驻足看她，咬着唇轻笑。
欧曼一愣，“你故意作弄我！”
“不然你以为呢，真笨。”
欧曼把大鸭子朝他挥过去，“岂有此理。”
秦浩往旁边闪开，“谁叫你那么笨，还连累我。”
欧曼把大鸭子抱回怀里，摸摸，“我的大鸭子，可别打坏了。”
秦浩嗤的一声，“抱那么紧，小心长痱子。回去吧。”
空调真是个好东西，不一会儿，闷热的车厢便清凉如秋。
欧曼把大鸭子放在腿上看着，声音带着几分郁闷，“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
“花言巧语啊，原来还以为你不爱说话，挺正派的。”
“……我是不爱说话。”秦浩轻打方向盘，把车绕出停车场，“你太单纯了，不爱说话就正派，花言巧语就不正派了？”
“是你太单纯了，才把我想得太单纯了，我懂得看人。”
秦浩轻笑出声。
“怎么了，白眼狼突然被人称赞单纯，很稀奇吧。”
“别伶牙俐齿的，我是为你好。总之，别随便相信别人。”
“人心隔肚皮，人心深似海，人心多叵测，最毒妇人心，是不是这些。”欧曼看着窗外穿往不息的车流，说道，“我都知道的，只是我更愿意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一些。运气好，就与好人相伴，运气不好，就与坏人为邻。”
“也许吧。”
汽车穿行在狭长的隧道，发出隆隆的声响。尽头处，挤进缕缕阳光，光斑跳跃，有如繁星，点点芒芒。
视线豁然开朗，蓝蓝的天，翠碧的海，笔直的路面沿着细沙如棉的海岸和错落有致的植被向前延伸。
迎风驰行的感觉有如片片思绪飞扬。
“你怎么了，一直发呆。”
“我在想……今天好像碰到灵异事件了。”
“哦？”
“我投进抽奖箱的卡片上明明写着你的名字。”
秦浩猛地将车刹在路边的停车区内。
欧曼就着惯性向前冲，头埋进大大的绒布鸭子里，不动了。
秦浩轻蹙的眉不由舒展，“别那么夸张。”
欧曼没有动，几缕柔软的发调皮的散在鸭子上。
秦浩淡淡道：“你的鸭子扁掉了。”
欧曼弹起身来，拢了拢鸭子，转头埋怨道：“你谋杀啊。我还不到二十岁。”
“你抽奖，干嘛写我名字。无聊。”
“我想你中到大鸭子，再转送给我。”欧曼眨眨眼睛，放低声音道，“你中途去哪了？”
“你想说什么？”
“一定是你，对不对？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别管这些。”
欧曼点点头，轻轻靠在鸭子上，冲他笑了笑，“谢谢你，我很喜欢这只鸭子。我今天很开心，像在做梦一样。”
秦浩想骂她肉麻，可看着她不染纤尘的笑，感觉心里有一处最柔软的角落被触动了。他什么也没说，将车驶入车道。
夏日天，孩子脸。刚才还艳阳高照，现在却下起了大雨。
雨刮器有节奏地摇摆，窗外的世界时时被水帘模糊，隐隐绰绰，有如海市蜃楼的幻景。
小小的空间被雨雾包围，像是置身另一个世界。
欧曼柔声说话，像是怕打扰雨水的鸣奏，“不知这雨什么时候才停呢。今天真对不起，浪费了你好多时间。”
秦浩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盯着窗上涣化的水渍，声音淡得像雨水升起的轻烟，“怎么突然变这么客气。”
“呵呵，也是啊，那我以后不跟你客气了。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秦浩斜眼睨她，“你有强迫症吗？这种问题需要一直拿出来问？”
欧曼有些难为情，“我不知道啊，对别人不这样的。其实我平时挺洒脱的，朋友都这么说，真的。”
秦浩看着她，轻轻一笑。
欧曼转开眼看窗上雨水的弧线，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又道：“你为什么天天冷着个脸啊，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秦浩嗤的一声没说话，随手打开音响。电台特有的旋律舒缓悠扬，他们静静地听着。
音乐声伴着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悠然飘荡：
仿佛如同一场梦
我们如此短暂地相逢
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如今何处才是你的笑容
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
你可知道我爱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变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里娇艳的水仙
别忘了山谷中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从来未曾拥有的
总爱陷入哀伤和欢愉
从来未曾属于真情的是空幻的物语
而今当你说你将要离去
忽然间我开始失去我自己……
一曲终了，忧伤的旋律悄然入心，欧曼把下巴轻轻枕在鸭子上，依然入神。
电台里开始播放广告，秦浩关掉音响，车厢里又只剩雨声。
“明天我就二十岁了。都说二十岁之前没有初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看来我的人生注定不完整了。”
“你没谈过恋爱？”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你说的，别随便相信别人。”
“善恶不分。”
“那中午在台上，你怎么会说那些话？”
“那有什么难的，我还能说很多，你要不要听？”
“才不要。不过你的那番话说的挺感人，听得我面红心跳呢。我都产生错觉了，觉得自己在恋爱。”
“那你依然要感谢我，让你有了个完整的人生。”
“是啊，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虚幻的完整的人生。”
“雨小多了。”
“也许等下有彩虹呢。”
雨过天晴，天空分外透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青草的味道。
欧曼与秦浩并肩站在花圃旁。
欧曼一手搂着大鸭子，一手指向花圃一角，“你看，那几株是我种的，我总担心自己种不好，它们会经不起风吹雨打呢。”
秦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它们长得很好。”
欧曼高兴地点点头。
“那我要回去了。”
“自找苦吃，有车你不坐，非要抱着个大鸭子走路。”
“我就是要招摇过市，好让大家羡慕我。”
“也只有你拿它当宝贝。”
欧曼点点头，笑了笑，“我是宝贝它，就像你宝贝这些花。”
和风轻送，千日红清馥四溢。千日红，花如其名，它们是最擅长绽放也是最不易凋谢的，它们象征着世间不灭的爱，它们是那样坚强而美好。
欧曼转过身，将大鸭子抱在胸前，“我走了。”
秦浩也转过身，目光依然坚定却又带着几分柔软。
欧曼压下心头莫名翻搅的情绪，抬起头微笑，“谢谢你，送我回家，接我回来，陪我打游戏，还送我这只大鸭子。还有，陪我躲雨，带我兜风，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有那么美的地方呢。谢谢你，我今天过得很开心。”
微风扬起她的发，笑容轻柔无限，随风飘散。秦浩微微愣神，无法忽视自己内心某种渴望正被那抹笑容深深牵引。
“你不用说谢谢，我今天……也很开心。”
欧曼眼神一亮，“真的吗？”
秦浩轻轻点头，“我不是不想笑，只是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今天看见你这么开心，我也有些开心。”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回去吧。”
秦浩错身而过，向前走去。
欧曼转过身，“那么，今后由我来负责让你开心，可以吗？”
秦浩顿住脚步，回过身看她许久，终于勾起嘴角，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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