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飞鸟长鸣

作者:April光年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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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胜利吗


      在心的远景里,那相隔的距离显得更广阔了。
      ——《飞鸟集》233

      “鸣。”
      轻柔的呼唤落在急板般的疾雨中,我知道,是他来了。
      “学生会的工作辛苦了,在这里和园田同学商量什么事吗?”
      在一片阴沉中唯一鲜明的红色提醒着我,自己所身处的不再是失败的梦魇,而是有他存在的现实。
      “没有聊什么特别的,现在我正打算去体育馆呢。”我下意识地向赤司的方向退了一步,终于可以逃避开园田宏的注视。
      “那么就一起走吧。”赤司大概接收到了我无助的信号,让人感到安心的目光望向我,手上自然地撑开了伞,“明天再见,园田同学。”
      我跟了上去,赤司绅士地把伞倾斜向我这边,我为了不让他淋到雨,只得尽量靠近一些,两个人的肩膀重叠在一起。
      好近……甚至可以感觉到少年若有若无的清爽气息,原来这就是相合伞的魅力所在。
      我的心情平复下来,听到赤司似是随意的提问:“鸣和园田君以前认识吗?”
      “只是小时候一起参加过钢琴比赛而已。”
      “那天在竹内先生那里,我听到了鸣的钢琴。”赤司转过头来望着我,清冽的声线像是安慰、又像是某种诱导,“非常出色。”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还在犹豫,如果说出来的话,会让他觉得我太过软弱了吧。
      “征十郎君……是为了什么而打篮球的呢……为了,胜利吗?”
      啊,问出口了。
      我小心翼翼地望向赤司想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却正对上他平静的目光。
      “鸣,你想错了。并非刻意追求,胜利对我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东西,仅此而已。”
      陈述的语气,没有喜怒是因为太过确定、不容置疑。“开辟的帝王”?不,比起那个,“绝对”“无败”这样的形容词更加合适吧。
      “这样的远山同学是配不上赤司君的”什么的,我好像了解到了,我和他之间确确实实存在不可逾越的差距,并不是家世、能力或者别的什么,而是更加根本的、理念上的某种不同。
      “征十郎君是那种坚强得令人仰望的类型呢。”
      不,探寻的异色双瞳并不是想让我回答这个。我该回答的也不是这个。
      “但是我……对我而言,为了胜利而弹琴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要为了什么而站上舞台。”这样说着的我好像感受到了那时的心境,眼睛开始发热,连忙微微垂下了眼帘,尽量保持着平常的口吻,“抱歉,我说的是很无聊的事,请不要放在心上。”
      拜托了,请意识到吧,我的伤痕、曾经笃信着绝对的胜利而无法承受失败的我的伤痕,我不希望赤司君也有这样的回忆。
      忧伤的雨水在我们进入体育馆时被阻隔在身后,赤司在门口收起了伞,肩膀处还是稍微淋湿了一些,让他看起来有一种不同于平日的温和。
      “鸣的事情我一直都非常乐意倾听,等到你愿意说的时候请慢慢告诉我吧。”
      不行了,我对这个距离自己无比遥远的少年的喜欢,已经无可救药了。

      女高中生们大多有自己度过周末的套路,而我一般是去别的学校的篮球部参观或者练琴。虽然我并不像桃井那样拥有优秀的数据分析甚至预测能力,不过在情报收集整理方面还是可以帮上赤司的忙的。
      “那么要来洛山吗。”
      说到底填报志愿那时赤司这样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理解成了邀请的话,并不是通往胜利的必要助力的我,又有什么被邀请的资格呢。
      “好痛!”
      膝盖撞在了矮柜的角上的我疼得半跪下来,怀里的乐谱随之散落。为了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送到的钢琴让出空间,本就不擅长整理的小姨把客厅搞得一团糟,一不留神就会撞到些什么。
      朝向不好的昏暗房间、棕色地板上混杂的乐谱,这些都是那个尘封的记忆的一部分。我恍惚片刻,将乐谱重新拢到一起,这时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让我有些意外,虽然保持着定期联络,但她鲜少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我整理了一下心情才接通:“母亲大人。”
      “鸣。”非常普通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然后就是难熬的一阵沉默。
      我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或许是小时候母亲作为狂躁型抑郁症患者的喜怒无常给我留下的阴影,即使后来她几乎日渐恢复正常,我跟她说话时还是会有一种微妙的局促。
      “订购的钢琴到了吗?”
      “还没有。”
      “那练习呢?”
      “还是在学校附近的收费琴房。”一如往常只有钢琴的对话好像太过生硬,我又加上一句,“最近母亲大人怎么样呢?”
      “你只需要关心钢琴的事就可以了,每天三小时是最低限度,不能再减少了。”
      “是。”
      又是沉默。
      我努力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母亲忽然开口道:“有一些要带给你的东西,让真太郎帮忙了。我给了他地址,现在应该快到附近的车站了,你去接一下他。”
      从关西到关东、最快的新干线都要两个多小时的距离,她用仿佛只是去邻居家的平淡语气说了出来,我却实在不能理解:“真太郎他?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不管怎么说,这样麻烦他不太好吧……”
      “他不会觉得麻烦的,还是你不想见他?”
      “问题不在这里吧……”
      “你没有交男朋友吧?当初你说要去洛山我没有反对,但是那种地方的有钱人家的少爷不会是什么可以依靠的男人。”
      膝盖上被撞过的地方隐隐作痛,面对敏感到近乎神经质的母亲我总是觉得自己解释什么都是徒劳的。
      “你明白的吧,鸣?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怎么会,赤司的话,一定是和父亲在哪里很像又完全不一样的人,这或许也是,我喜欢上他的原因。

      “电车即将进站,请乘客退到等待区……”
      千篇一律的女声将相隔遥远的人们带至身边,真太郎高得过分的身材和醒目的发色让我一下子就找到了。
      混乱的气流和人群里,许久未见但依然让人感到亲切的少年停在了我的面前,递上一个信封:“光子阿姨让我带来的。”
      我打开发现是母亲以前出的一张CD……果然这怎么看都不是重要到要拜托真太郎特地送过来的东西吧。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其实母亲的意思我多少明白一点,所以才更加觉得有些歉疚。
      “没关系,而且我也不是专门为了这个来的。下个月就是Inter High预选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幸运物备选需要扩充,我是来京都找父亲的熟人开的古董店的。”
      看着真太郎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的歉疚也就无法保持下去了,啊啊今天本来是想去竹内先生那里练琴的,说不定还能碰到赤司的呢。
      真太郎今天的私服是浅棕色的针织衫,只不过脖子上那条厚厚的灰色毛线围巾在四月看来实在太过违和,他本人却坦然地接受着路人不断投来的奇怪目光。
      我终于忍不住询问:“那是今天的幸运物吗?不觉得热吗?”
      “没办法,今天的幸运物是手织毛线围巾,我没有适合这个季节的。”真太郎皱着眉看我,“你笑什么,今天巨蟹座的运势是最后一名,不好好带着幸运物的话会……”
      “说起来难怪我今天撞到了桌子角啊。”也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会难得地打断实在听了太多遍的唠叨。
      “你在春天不是一直会戴围巾吗?”大概是关心的便扭语气。
      “母亲大人突然打电话,我不想让你等太久出门太急就忘了……”
      脖子上忽然有温暖的触感,带有真太郎的气息的围巾被随意地环了一圈,脸颊同时不争气地发烫,一定是戴了不合时节的围巾的缘故吧。
      嗯,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就无法解释这个喜欢赤司的我此时不寻常的心跳。
      他偏过脸去:“借给你。”
      松软的毛线、绿间阿姨的精致手工、残余的体温,这种青草树木一般的奇妙感觉,就像拉威尔或者德彪西的曲子。和那个赤色火焰一样般带来深切而纯粹的甜蜜与痛苦的少年完全不同,好像伸出手就能触碰到。
      不,搞不好那份温度一直在我的手心里,而我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闭上眼睛,认真地去感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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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为了胜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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