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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生三世枕上书(上)
阿育达王宫深处,最辉煌的殿宇一侧,坐落着一座毫不起眼的石庵。它既有中原松风小筑的典雅,又蕴涵着独属于天竺的神秘之感,但最高贵的婆罗门、大梵天的头脑,是不会住在这种简陋之处的,唯有伽罗耶那是个例外。
摩罗摩诃信步而行,一袭黑袍随着火焰燃烧而产生的灼风律动。他熟悉这里,胜于熟悉自己的居所,因为他正是在这儿长大,伽罗耶那是婆罗门中的传奇,是摩罗摩诃的师兄,但摩罗摩诃感觉他更像自己的父亲,在他迄今六十载生命的前半段,正是他守护了摩罗摩诃弱小的身躯。
“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柔和而沧桑,伽罗耶那盘膝端坐于石庵之中,白发苍苍、衣衫褴褛仿佛苦行僧一般。仔细看去,却发现他座下的不是蒲团,而是镶满了银钉的木板,每一根银钉都有三寸长短,他的臀、腿、脚踝原来是被钉在了钉板之上。
摩罗摩诃痛苦地说:“二十年未见,你竟还是如此这般。”
然后他又笑了:“现在的阿育达王,是六王子还是七王子?”
“七。”
伽罗耶那与摩罗摩诃十分默契地相视一笑,仿若迦叶拈花。二人瞬间便将对方所思了然于胸,已知这一战无可避免。
“师弟,你心愿既已了却,何不离去。”
“虽然六王子已经伏诛,阿育达族的人却都该死。”
三十年前,正是六王子指使宫相揭破阿育达王与苏毗有染,却并非是他与苏毗有何仇怨,仅仅是因为当时阿育达王已经准备指定七王子继承王位,六王子不甘失败,便出此下策,企图让老王身败名裂,如此他所指定的继承人自然也不作数。
苏毗死于阿育达的宫廷争斗之中,只是遭受了池鱼之劫,摩罗摩诃对六王子的恨意也因此蔓延至整个阿育达族,甚至他敬重了半生的师兄也在他所仇恨之列,只因当年若非伽罗耶那,苏毗贱民的身份根本不会为人所知。
三十年来,伽罗耶那用尽一切方式折磨自己的□□,也正是因为他对苏毗、对自己的师弟心怀愧疚。当他看到摩罗摩诃时,便知道最终的裁决终于降临。
“师弟,你可还记得这一式。”
伽罗耶那抬起他已接近枯萎的双手,几乎动用了他行将就木的身躯中所有的力量。
几片残叶落在他的手上,又飘离而出,在伽罗耶那与摩罗摩诃之间结成法阵。这法阵的作用正是沟通湿婆神,结成之时,便已然被赋予了湿婆神的伟力。
“六叶撼天大阵。”
“不错。”
一出手,就是最终极的绝技。摩罗摩诃当然不敢小觑,默念神咒,将梵天的智慧加于己身,立刻发现了六叶撼天大阵与以往的不同之处——
弱。
这绝不是六叶撼天大阵应有的力量。
摩罗摩诃微微动容,却没有手下留情,也使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杀着:“三宝金光阵,破!”
湿婆象征毁灭,梵天象征的却是创造,摩罗摩诃此式正是借梵天所创世界之力,化作三宝金光,集善、恶、混沌三相之力,以打破伽罗耶那的六叶撼天之阵。
于空中飞舞不定的六片残叶倏然间被无数道金芒包裹,旋即化成齑粉。伽罗耶那吐出一口鲜血,本就羸弱不堪的身躯又枯萎了一些,却张口笑道:“没用的,不管我们现在做了什么,是生是死,都不会是最后的结局。曲女城石碑已经将一切诉说于我,胜败皆无意义。”
他双手合什,朝着摩罗摩诃长拜道:“师兄有愧于君,愿一死以谢。”
※※※
“你真是曲女城石碑?”
“没错,我就是曲女城石碑,曲女城石碑便是在下,能知过去未来一切事,有为无为等等诸法,有问必答,有法必证。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你若真的过去未来无所不知,应该知道某家要问你什么。”
“你若不问我,未来便没有你问我一事,你的问题便在过去未来之外,我又怎么能知道。”
陆安想了想,道:“某家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花猫搔了搔脑袋:“什么?”
“我是谁?某家觉得自己知道,又觉得自己不知道,十分凌乱。”
“你是陆安啊,这还用问?真是脑壳秀逗了。”花猫打了个哈欠,“没有别的事,哥哥去睡觉了,缺乏睡眠会让我帅气的脸蛋出现黑眼圈的。”
“慢着!”
“又怎么啦?”
“忘了告诉你,某是来绑票的,你得跟我走,不然把你炖成奶猫汤。”
“少年人!我当然知道你是来绑票的,又没说不跟你走。我只是想在走之前补个觉而已,另外,鱼唇的人类,猫肉不好吃!”
陆安忽然觉得自己跟一只奶猫聊天实在有失身份,兀自转了转眼珠,忽然从身后那不起眼的褡裢中掏出了一截麦穗,朝曲女城石碑波浪起来:“这截麦穗本是某家自己叼着玩的,某家已经咬烂了不少,就剩这最后一根了。”
曲女城石碑瞅了一眼,鄙夷的转过头去,突然有转了回来,双目发直地盯着那节麦穗,“喵呜!”地一声向陆安冲去。
陆安把麦穗一收,一手揽向空中,便将这只小花猫抱在胸间。任它如何挣扎挠抓,也不见松动。
“什么石碑,只是只小奶猫儿罢了。石石,不好听,碑碑,嗯,某家就叫你北北好了。”
花猫愤然道:“太阳神樽比勒那个小娘皮就让你这么对我?我可是伟大、绝妙、神奇的曲女城石碑,能知过去未来一切事……”
“老君曰:福祸无门、惟人自召。这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那我也要告诉你,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你的祸事马上也要临头了。”
“哦?”
陆安似有所感,回头一看,果有祸事。
十名甲士持着各样兵器伫立身后,个个豹眼圆瞪,鼻息急促,仿佛十个被掀了猪肉摊子的猛张飞。陆安心头一紧,赶紧施展出踢沙大法,抬脚之后,却发现此处乃是一间石室,根本无沙可踢,那十人本来以为这潜进密室之人与在王宫中作乱的那些人一样是个高手,见他抬脚便纷纷作势欲挡,直到陆安又把脚丫子撂下,双方大眼瞪着小眼,好不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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