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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苏晋安
赤乌五年:
苏晋安走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一身白麻衣裳,洗得干干净净,用白色麻绳束在腰间,尽显干练,又戴了一顶白色的斗笠,全身雪一样的白。但记忆中模模糊糊的,似乎有这样一个人,远比他的白,来得更自然,似乎整个人都是白色的,不是白纸的空白,而是天上流云的隽逸。那个人的名字和容貌似乎下一秒,他就能想起,可他偏偏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久而久之,他就不再为此事所烦扰,只是本本分分地做着自己的事。
晋侯要他们自称是长门修士的一支——水云僧,他便拿出当初救了自己的长门修士留给他的铁牌,又准备好了这一身衣服,整日穿得整整齐齐。
远处传来檀香延里女人的琴声,没有以往的妩媚撩人,只有淡淡的漫不经心和小心翼翼。
琴声黯淡的刹那间,他意上心头,呜呜地吹起了萧。箫声、陷进雪地里的脚步声和积雪在屋顶上偶尔划动的簌簌声,同时拂动着他和她的鬓角。
折折叠叠的箫声一直伴着他走到檀香廷的门口,他站住了,面对一个散着一头黑亮的长发,披了淡青色鹅羽纹白色长衣的女孩儿,远远地隔着十多尺,自顾自地抚琴。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手边的那只紫玉笛!
那是本不该属于这里的玉笛,即使是苏晋安这种小士官,也能看得出它价值连城。不论是玉的通透质地,还是漂绿的成色,甚至其上精致到毫不避讳的云龙纹样,都在这样一个不文一名的九条小镇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更何况是在一个娼妓手中!
那只悠扬飘逸的曲子,本该没有半分晋北的冷意,反而带着些南淮的暖意。也不知是否是乐手太稚嫩,还是她未能了解其中的意境。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在女孩儿手中都变作了板桥青霜,红梅傲雪。
苏晋安望向女孩儿的双眸,算不上明眸善睐,有些凌厉,却异常明亮,带着些倔强。他想,和她睡的男人都会有些不安吧,说不定什么时候惹怒了这个小丫头,就被藏在枕头下的剪刀划开了喉咙。
自己真是越来越无趣了。或许,是那支曲子?在哪里听过吗?可像他这种小人物,连吃饭的钱都要节省,恐怕一辈子都要蜷缩在这极北的苦寒之地,又哪里去过遥远的南淮?
苏晋安记得许久之前,不知怎的,自己迷迷糊糊的遭了灾,一醒来就发觉自己忘记了一切,偏偏只记得自己免贵姓苏,上晋下安。也不知自己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多久了,只能根据自己身体的僵硬程度,推算出十之一二。只记得自己朦朦胧胧的时候,听到耳畔传来一个年轻人清冷似月光洒地的声音:“呵呵,命有孤星,心比天高……”
待他完全醒来,眼前只有一个为他熬着药汤的长门修士,一个笑嘻嘻地看着他的苏文鑫,现在,他成了苏文鑫的同僚。
屋外的大雪早已停了,雪地上也没有留下任何人离开的脚印……周遭明明再无其他人曾存在,又离开的痕迹,可他偏偏就是觉得,那之前,那间破败的小茅屋里应该还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但他会是谁呢?
他不发一言,只是吹箫,箫声如一团渐渐散开的烟雾,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笼罩了他自己和女孩儿阿葵,仿佛贴着耳际的诉说,仿佛无形的手在脸上的抚摸。
阿葵脸上不由得有点泛红,而她自己甚至没有意识到。
阿葵小步跑回屋里,拿来了青团、糍粑、米酒和一盆洗脸的热水,放在她和苏晋安中间的雪地里。直到一曲终了,苏晋安才走向了食物,跪在雪地里合十默念之后,很快吃完了这些隔夜的干冷食物——并不致谢,只是干干脆脆地起身离开。
阿葵抱着琴的手在他的背影中一颤,弹拨出一个高得令人不安的音符。鬼使神差地,苏晋安居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阴错阳差地,阿葵看到了苏晋安在水中的倒影。
原来此行一路上霜花照眼,落雪纷然,只是为了来到这里,看她安静地目送眼前流荡而去的风景。樱唇呼出的热气里氤氲一片,映出她自己的颜容,和被大红灯笼映做粉红的白霜,明灭掩映。
多年后,阿葵依旧找不到别的解释,她知道这一切,只能是神的意思。叫他们在这里不期而遇,就此纠缠一生,甚至连死亡都不会成为彼此的终点。
正如她宁愿被买入妓院,也不愿当掉的那支玉笛——无关爱情,那个清风一样的男人只是在一支悠扬到沉寂的曲子里,默默走进了她如雪的宿命。又一如同多年之后,她终究只能望着被她失手打碎的玉笛,默默垂泪——无关愿望,她无法兑现那个约定,她支离破碎的生命也终究无法再那个男人的回眸中,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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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每章忽多忽少起伏跌宕的字数,忽然想感谢人民群众,当初那些鼓励我的人真是天使啊啊啊啊!!喵的这开篇如此散乱脑洞大大的,居然有人夸,大家果真是啃自己大腿啃太多了,饥不择食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