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别来无恙

作者:夏安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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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狂·八卦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扭开了壁灯的开关,昏黄的幽暗的灯光寂寂地闪耀着,迷离的醺黄让她想到了一种酸甜微涩的酒。
      她觉得有点冷,禁不住双手围住自己,用稍带点温度的手掌不停地搓着寒冷的手臂。
      她是怎么浑浑噩噩地从厨房走到卧室的,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她一直忘不了亦笙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海洋一样的深情,让她感到无比地窒息。
      她突然回想起回国的前一天晚上。
      那时她和亦笙还住在一起,在英国一处极其华贵的府邸,前庭是花园,花木扶疏;后面有一片牧场,她现在都记得那几头奶牛木讷地嚼着牧草的情景,戴帽子的女佣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空气中都是英国田园式的奢华。
      那是宋家在英国的一处房宅,宋父很慷慨地把这片价值无可估量的地产送给了亦笙,或许他的心中还对亦笙有着很深的愧疚。他在努力地表达他对亦笙这些年来空缺的父爱。
      那天亦笙好像刚刚应酬回来,在几个合作伙伴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回家中。她洗完澡从卧室走出来,佣人做了醒酒汤,她给他端过去。他身上是浓郁的酒味,熏得江楚笙忍不住一阵皱眉。
      她把醒酒汤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然后转身用流利的英语让那几个商业伙伴先回去。待到她看到人都走了,才去把醒酒汤端给亦笙。
      亦笙艰难地把她推开,还没来得及走到卫生间,就忍不住低头吐了出来。
      江楚笙不停地拍着他的背,一边喊佣人过来打扫。

      江亦笙吐了一些,脑子略微清醒了点。他很冷静地走到卫生间,用消毒水漱口,待到他确认身上没有一丝别的气味,才微微痛苦地扶着墙壁蹲下。
      亦笙有一点洁癖,这一点是他被接回宋家后才染上的。
      浴室明黄色的灯光浮动起一层暧昧的气息,江楚笙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她穿着拖鞋,比他矮了不少,一瞬间她竟然显得娇小玲珑十分可人。她刚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清幽的香气,发尾潮湿,披在肩上,润湿了一方透明的肌肤。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江楚笙躺在卧室的床上,努力抑制自己不去想,可是脑海中还是闪过那些破碎的片段。
      她还记得亦笙的吻,带着一丝决绝的固执和疯狂;亦笙的手,带着颤抖的凉意和绝望。她当时全都懵了,她感觉到亦笙将她按在冰凉的衣柜上,她光裸的背可以感觉到原木质的纹路。终于,当亦笙的吻落在她肩头的时候,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尖叫一声,然后拼命推开了亦笙。
      亦笙猛地撞到墙上,他没有挣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只是很安静地仰着脸,看着天花板,他的后脑勺是实打实地撞到墙上,那声音听着连江楚笙都一阵心惊,然后她看到,亦笙背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像没有骨头一般滑下来,坐在地上。
      他的脸上有一种很淡漠的痛苦。
      江楚笙不知道该干什么,她想逃离,可亦笙的状态实在让她担心,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哥?”
      她才发现她的声音在发抖。
      亦笙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还是一个纯白色的男孩,他喃喃地重复,说,哥。然后他的嘴角艰难地撑开一个弧度,笑得分外苦涩,说,我真是恨死了这个称呼。
      江楚笙撑着衣柜,小心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亦笙,轻轻地说,哥,你喝多了。
      亦笙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那个表情。
      江楚笙快速地离开房间,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亦笙对她的感情,只是她一直选择当一只鸵鸟。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她这样做,只是在用一种轻巧的方式,重重地伤害亦笙。
      她推开门走出去,快要关上门的时候,她听到亦笙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妈的。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骂她还是骂他,但是她真切地看到,在那朦胧的灯下,亦笙的眼角,是晶莹的,支离破碎的光。
      那一个沿着夕阳狂奔的亦笙。
      那一个把碗里的肉都扒给她的亦笙。
      那一个她用心地用力地爱过的亦笙。

      我们在哪里弄丢了彼此?
      我们又在哪里,弄丢了爱呢?

      第二天,她就慌乱地离开了英国。
      她没有勇气面对清醒过来的亦笙,也没有想好应该怎样面对清醒过来的亦笙。
      她给亦笙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
      ———哥,我回国了。
      我昨晚想了很多,有很多我们童年的记忆。那时候我们多单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我也不懂。
      我在英国逃避了四年,我觉得,我应该可以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了。
      还有奶奶,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她了。
      最后,哥,如果你想联系我,可以随时打给我。我来不及跟你道别,很抱歉。我还是希望我们能跟以前一样,就是单纯的兄妹,可以吗?

      她写完,看了看,又为自己的语无伦次感到可笑。然后她把后面的内容全部撕去,只剩下一句话。
      ——哥,我回国了。
      然后她拿着行李,安静地走了出去。

      亦笙很安分地在她家过了一晚,第二天还要重新赶回英国。
      江楚笙在旁边听着他助理给他汇报日程,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他匆匆回来就只是为了和她过一个生日,可她居然忘了。
      “您去往英国的飞机将于九点起飞,我们最好于八点半到达城东机场。”助理终于汇报完行程,开始进行第一个流程。
      亦笙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楚楚,那我就不送你了。
      行,她明了地笑了笑,我坐地铁就可以了。
      亦笙眼睛闪烁了下,说,要不要我送辆车给你?这样也方便。
      不用了,她说,我……还没有考大陆的驾照呢。
      亦笙又叮嘱了她几句,江楚笙很乖巧地一一回答了。
      亦笙终于驾车离开,江楚笙微微叹了口气,朝地铁站走去。
      她不禁又想到半年前,她独身一人回国的情形。
      她没有告诉一个人她回国的消息,除了给亦笙的那封信。她办了登记后,在等候区坐着,外面的机场传来微弱的轰鸣声,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文艺的句子,叫做‘无处安放的青春’。
      她突然明白,她一直小心守护着的青春,她无处安放的奔波流连的青春,从那晚开始,真正老去,碎成齑粉,从此不复存在。

      除了第一天的波澜以外,江楚笙接下去在Only的生活都非常平静。
      Only的同事比她想象的要好相处得多,几天下去她也有了自己的朋友。业务部的经理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但是实力厉害得吓人,她是重点大学少年班出来的,十八岁就念完了研究生,是被季邵天从香港好不容易挖过来的。她倒也没让季邵天失望,短短三个月就把‘Only’的业务线一路打通直到覆盖全球。
      这个传奇的女孩子叫夏漪橦,一个诗意到极点的名字,剪着一头干练的短发,画浓妆,有一张精巧的脸。
      江楚笙刚到这里没几天,夏漪橦就很快和她熟络了起来。
      漪橦虽然是上司,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中午的时候就凑到一起跟同事们叽里呱啦地聊天,可能是做业务的,嘴皮子噼里啪啦地跟飞子弹一样。
      当然,夏漪橦的话题总是能莫名其妙地转到季邵天身上。
      “漪橦姐,今天季总又找你说什么呀?”一个小职员歪着脑袋问。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让我抓紧工作商量和法国那边的服务?”夏漪橦撇撇嘴说“幸亏现在是法国,飞来飞去还能买点衣服首饰包包的,等什么时候抓我去非洲谈生意,我就有的受了。”
      她说的很自然,那种和邵天之间的熟络感不是装出来的。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江楚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她是在装样子,故意说些暧昧的话出来。
      可是她很明显地感觉得出来,夏漪橦的笑容和眼神,很澄澈很干净,也很真诚。
      就像……年轻时的自己吧。
      江楚笙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发愣。
      “那可不一定。”刚刚那个小职员又继续说“全公司那么多人,季总好像找漪橦姐找得最勤快,说不定,对你有意思哦!”
      夏漪橦瞪一眼她,说“少乱说话。”
      江楚笙听着他们热络的谈话,低下头望着自己手上握着的一沓资料愣神,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们别瞎猜了,季总不可能喜欢我的。”夏漪橦摇了摇头,然后又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听说过一个小道消息。”
      夏漪橦这种说话的语气,把大家一颗八卦的心都燃烧了起来,连江楚笙都忍不住侧耳去听。
      “我也是听秘书室的那些人说的,他们说,季总这些年一直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琳达说,她好几次晚上加班,都看到季总一个人对着公司的那个‘Only’发呆,嘴里还说,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最完美的戒指,可你为什么还不肯回来神马神马的。”
      江楚笙心里一惊。
      “谁啊?”不少女生眼睛都睁圆了“可是季总不是都要和蒋小姐结婚了吗?”
      “谁知道呢?”夏漪橦又像刚才那样撇撇嘴说“我可听前台说了,说蒋小姐有一次来找季总,季总冷淡得很呐,两个人气场好诡异,前台说她都被镇到了。”
      夏漪橦一颗炸弹还没炸死人,又抛出一颗“还有还有,琳达说,季总一直等的那个女人……”
      说到这,夏漪橦故意停了停,众人赶紧追问,“是什么你快点说啊?”
      夏漪橦对眼前的这个情景很是满意,慢悠悠地说“听说是季总的前女友。”
      “啪。”
      江楚笙手里的资料掉了一地。
      “江江?”漪橦迷茫地转过来“你怎么了?”
      “没,没事。”江楚笙僵硬地摇摇头,艰难地笑了笑,说,没事。
      夏漪橦又狐疑地扫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继续跟那些人说“你们知道吗?就是2010年季总卖掉‘Only’以前啊,在‘Only’有一些老员工现在还在公司里的,我听他们说,当年季总就一直和她女朋友爱得要死要活的,结果,她女朋友在季总求婚那天当场跟他说分手,季总受不住打击,还跳海寻死过呢。”
      “跳海!”不少女生捂住嘴惊呼“天哪,我的男神,好可怜哦。”
      江楚笙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肤都在被人凌迟,她想呼吸,可周身都仿佛窒息了一般。夏漪橦似乎发现了江楚笙的异样,惊呼一声“天哪,江江,你脸色好苍白。”
      “有吗?”江楚笙惨淡地笑了笑,说“可能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会儿气。”
      说罢,她就飞快地跑出了办公室,脚步有些慌乱,几乎像是落荒而逃。
      漪橦愣愣地看着她。

      江楚笙跑出了办公室,扶着墙微微蹲下来,轻抚着胸口,才稍稍感觉好了一点。
      隔着一层玻璃门,她还清晰地听见办公室里同事们的议论声“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冷血的女人啊。”
      “就是就是,也太狠心,完全是在玩弄我们季总嘛。”
      ……
      不是这样的。
      她背靠墙壁,很想冲进去喊一声,不是这样的。
      只可惜,她攥紧了拳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她默默地倚靠墙壁坐着,脸苍白得吓人。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亦笙在英国的那一晚,他也是这样安静地坐着,没有说一个字,可心里的伤仿佛要疼到脸上。
      没有人了解她的无奈。
      没有人了解她的痛苦。
      没有人了解她的无助。
      过了很久,江楚笙才撑着膝盖站起来,她不想回办公室,只好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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