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日光微凉，向日葵开满蔚蓝的天际，她手持画笔，细细绘出满目的金黄……
　　1
　　“程晓该换药了。”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夏日的微风从窗外席卷而入，素色的布帘在消毒水味的空气中翻滚褶皱。
　　坐在窗边的少女，精致的脸上覆盖着尺长的白色纱布，听到声音，她放下支撑左侧脸颊的柔夷，回首对着门的方向轻微点头示意，来人却像是早就预料到般，微不可查的叹气。
　　也是，做为离城美院的优等生，却在出去写生时遭遇车祸，以至双目失明，任谁想来都不会认为她会毫不在意。毕竟，她是如此地热爱着美术！
　　“程晓，今天感觉怎么样？”护士推着盛满器具的银色推车，来到了失明少女的旁边。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摇头，如墨的发丝偶尔会被微风吹向额前，她便抬手将之挽在耳后。
　　“眼睛还是感觉不到光吗？”她转到程晓身后，轻轻解下束缚在黑色长发上的白色纱布。
　　“恩”
　　微不可闻的低吟让护士松了口气，长时间的不与人交流，有可能会让还在花季的少女患上自闭。
　　不过还好，她还会与自己进行简单的交流。
　　“今天天气很好，不出去吗？”护士将换好膏药的纱布再次覆上她的眼，冰凉的感觉渗透过眼部的每一个毛孔。
　　“恩”程晓的指腹触上略微粗糙的纱布，摇摇头，否定了护士的建议。
　　“好吧，”护士将纱布系在程晓的发后，然后从口袋中取出mp3，“手机的辐射对眼睛的痊愈没有益处。”
　　她取过程晓膝上的手机，将mp3交到她的手里，“mp3的话就好多了，听点歌有助于身心健康。”
　　“谢谢。”程晓抬起精致的脸，即使看不到她的眼神，护士也知道她现在肯定是笑着的。
　　“那我先去下一间病房，手机就先交给我保管了！”她温和的对她笑着说道，即使失明，她相信少女也是能看见她脸上的灿烂笑容。
　　程晓点头，在听到房门关上时，五指的指腹轻轻摩挲过播放器的外壳。
　　将播放器上连着的质感尚好的耳机塞入耳洞，低吟的钢琴声便缓缓流入她的耳朵。医院的护士都是如此的细心吗？程晓不可抑制地想着。
　　钢琴浅浅的低吟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听觉、嗅觉，在这一刻代替了她的双眼，她开始在黑暗的视线中填充她听到的颜色，泛着天空的蓝色，映着火花的橘红，以及无法让人忽视的金黄。各式各样的事物被她一一想出：蓝天，火烧云，风中摇曳的向日葵……
　　程晓的指尖停留在播放器的边缘，泛白的色泽里没有血迹，她拾起右手，指腹划过粗糙的纱布――想的再多，终是没有亲眼见的好！
　　程晓坐在窗边，感受着暖色的风逐渐变得微凉，她知道一天又一次在无所事事中度过，而接下来，那个总是对人微笑的护士便会来给她换药，一天两次从未变过。
　　“吱”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今天怎么样？”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音调，护士推着推车来到程晓旁边。
　　程晓只是笑笑，却明确地表达了心情的愉悦。
　　束缚着双眼的纱布被来人解下，“明天我想到外面去。”
　　护士原本流利的动作出现稍稍的停顿，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微阖着眼的少女，略微翘起的睫毛在她的注视下轻轻颤动，表示程晓心中的不安。
　　“好的，明天我和你一起。”护士将新的纱布覆上程晓的眼。她还是不放心失明的少女独自外出，即使是到楼下的树荫下小坐，也可能会发生预料之外的状况。
　　“谢谢。”她习惯性地将鬓角的发挽向耳后。
　　“好了，”护士将纱布系好，再将剪刀放在推车上，“那就说定了，明天我来接你出去。”
　　“恩。”程晓点头。
　　微凉的夜静静地来临，对于感受不到光线的程晓来说，皮肤的触感成为她判断时间的依据，清凉的风从她特意留下的窗缝钻入，贴上她的足，她的臂，她的颊。
　　护士没有将播放器收回，温润的钢琴声源源不断地流入程晓的耳朵，她沉沉地睡去，安静地像个孩子。
　　一夜无言，当橘黄的日光攀上半掩的窗扉，程晓一如既往地准时醒来。
　　“醒了。”旁边传来护士的声音，“今天天气还是和昨天一样。”
　　程晓晗首，皮肤温暖的触感告诉她，今天是少有的阳光明媚的日子。
　　“这是早餐。”护士将已温却的碗交到倚靠在病床上的程晓手中。
　　桂圆，莲子，花生，糯米，滑腻的流质食物对于此时的程晓来说再合适不过。
　　“看来你很喜欢这首歌呢！”护士拿起床边还在工作的mp3，清澈的钢琴曲竟是整整循环了一晚，原本满格的电量此时也已经见底。
　　程晓慢慢地喝着粥，没有反驳她不会调节播放模式的事实。而且，那首曲子她是真的喜欢，让她可以静下心来细细琢磨那些稍纵即逝的灵感。
　　“要不要稍微休息会？”护士接过碗，看向将视线投向窗外的程晓。
　　“不了。”程晓摇头，将鬓角的发挽向耳后，“我想早点出去看……”
　　最后的话她没有说出口，素洁的四指微微蜷缩，“我想早点出去感受一下。”
　　当失去一件东西时，转身向身后望去，才知道自己丢失的是如何贵重的东西。
　　明媚的日光；渗透过树荫留在地面的光斑；蓝色，绿色，金色；天空，白云，绿荫。曾经的程晓注意到的只是人为凿出的景色，却忘记了观察天地间最原始的画面，而现在，她的指腹摩挲过粗糙的纱布，想看却是没有机会看了！
　　“我们就在这里吧！”护士搀着程晓的手，寻了一个最是阴凉的地方，层层的叶子覆盖住湛蓝的天，日光被隔断，远远地可以看见在草坪里进行复健的人。
　　“太阳，晒太阳。”冰凉的触感除去味道外与病房里别无二致，这显然不是程晓想要的“外面”。
　　外面，应是像她失明前见到的一样――浸泡在日光中的操场和洁白如玉的墙壁以及形形色色的人在日光中追逐、奔跑，那才是外面！而不是像现在般躲在阴冷的角落，想要感受温暖都难以办到。
　　“想晒太阳？”护士轻声问道。
　　“恩。”她点首。
　　真像孩子，护士看到倔强的程晓不禁想起了自己已经五岁的女儿，霎时间母爱泛滥，“那，我领你去草坪边上的石凳那里好不好？”
　　“好。”即使失明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画家。“画”――只有充满感情的作品才能被称之为画。长时间呆在阴冷的房间几乎让她忘记了“正面”的情感，若不是昨晚的钢琴曲唤起了她久违的初衷，也许画画一途会被她舍弃也说不定。
　　2
　　温暖的日光紧贴在外露的肌肤上，程晓在护士的帮助下坐在了暖和的长椅上。
　　“余姐！”一个温和的男声从前面传来。
　　余是护士的姓，由于年岁稍长，所以和她熟悉的人都是唤她余姐。
　　“石辰啊，今天也出来锻炼？”护士站起身，和来人熟捻地交谈，程晓左耳带着耳机，手指摩挲着播放器已经泛热的外壳，心思却完全系在两人身上。
　　“这就是程晓吧！”男人似是熟悉地说着，温和的脸上露出阳光的笑容，高大地身躯阻断了日光，健康的小麦色肤色下是流畅的肌肉，“钢琴曲怎么样？”
　　闻言程晓仰首，即使因为纱布覆盖着大部分的脸，石辰也能从她微抿地嘴角瞧出她的疑惑。
　　“这mp3是石辰交给我的，”护士解释着，“他是看你每日都呆在窗边，所以拜托我转交给你，想来也是不想让你觉得无聊。”
　　“谢谢。”程晓的指腹轻滑过覆着的眼角，“很好听。”
　　“那就好，里面是我精心选出的曲子，”他的语气变得越发温柔，“你喜欢就好。”
　　作为过来人的护士，她清晰地察觉到石辰对待程晓的不同寻常。虽说从古至今，男女相爱、结婚生子之事是必不可少的，但想到程晓的心情刚有所好转，不适合谈“不合时宜”的感情问题，所以在将播放器交给程晓时，并未说是转赠的。
　　“石辰，你今天的检查还没做吧！”护士看向已经僵直了身子的石辰，他的视线完全聚焦在程晓身上，是以没有听到护士的话，“石辰……”
　　护士拍了下他的肩膀，石辰如梦初醒，“什么事余姐？”
　　“我说，你今天的检查还没做吧！”护士“笑”着对他说道。
　　“还没……”石辰答道，正思量着护士为何突然提起这事，然后他便看到护士渐渐接近的“温和”笑容，“我现在就去！”
　　护士看着渐渐走远却还时不时回首的人，“他人就这样，程晓你别在意。”
　　程晓闻言，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却还是记下了那人的名字――石辰，时辰。
　　“这播放器看来他是送给你了，”护士在程晓身旁坐下，“你就放心的收下吧。”
　　“帮我……谢谢他。”程晓的指尖扶过机器小巧的身型，凸起的五个按键很明显地便可以让她切换到喜欢的歌曲，这对于看不到的她来说，是最实用的功能。
　　“那小子，不用谢他，”护士颇为爽朗地大笑，“要真的谢了他，他还不得飞上天去！”
　　听着护士大气的发言，感受着温暖的日光印在身上，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呢！程晓揉捏着垂在胸前的耳机，一向温柔的护士与貌似温和的男孩。
　　应该是男孩吧。一个喜欢钢琴曲的男孩。
　　“他患了什么病？”程晓将脸转向身旁的护士。每天都要进行检查，看来应该是“大病”！
　　“他啊，”护士感叹了一声，将目光看向了草坪上复健的人，“他是我们老院长的养子……”
　　这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事，寒冬腊月，北风凛冽，离城下起了五十年不遇大雪，当时刚做完手术的石连成还是一个小小的外科医生，然后在医院的后门，他捡到了尚在襁褒中的石辰。
　　“他……”程晓听着护士的讲述，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那样温和的人，竟然……
　　“恩，而且当时院长发现他时，他已经快死掉了！”护士回忆着刚进医院时的往事，心中不免唏嘘，转眼已经二十年过去，当时的婴孩现在也已经长大成人了，“经过检查才知道，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想来是他的父母知道养不活他，所以才把他放在医院门口。不过，这也是听天由命了！”
　　程晓沉默了，她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机器的表面，“不过真的很幸运，”程晓说道，“遇见了院长这么好的人。”
　　“谁说不是呢！”护士抬头看向已经到顶的太阳，“回去吧，再过一会天气就该热了。”
　　“恩。”程晓点头起身，在护士的搀扶下沿着原路返回。
　　3
　　“邦邦”
　　有规律的敲门声在程晓无奈的微笑下响起。
　　“请进。”她倚着窗户，夏日的风撩起她的秀发，她将鬓角散乱的一些挽向耳后，听着来人的脚步声慢慢地接近。
　　“今天是草莓味的。”来人将盒装的冰淇淋放在程晓的膝上，“刚给你选的曲子怎么样？”
　　“很好听，”程晓拿起冰淇淋，“谢谢。”
　　“不用客气，”他拿过冰淇淋，“我帮你打开。”
　　“今天做检查了吗？”程晓接过已经打开的盒子，冰凉的感觉让她在这炎炎夏日稍稍好受了些。
　　来人正是石辰，在第一次见面后，石辰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草坪那里。开始时他还只是单独地与护士交谈，偶尔会询问一点她的事情。
　　但是慢慢地，关于她的事情便越来越多。而护士也很默契的只适时地插上一两句。
　　“多多交流有益于复健。”仅是这一句话，便让她无话可说，护士像是很乐意纵容石辰，渐渐地护士变得一句话也不说，仅仅只是充当一个路人角色。
　　到最后，甚至变成了石辰每天带她出去散心。而护士却不知所踪。
　　她无所谓，只要能够到“外面”去感受日光就可以了。
　　“还没有，医生说手术过后已经大体痊愈了，只要不剧烈运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石辰看着吃着冰淇淋的程晓，有些庆幸她看不见，因为他自己都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是多么地炽热。
　　“待会还是去检查一下吧。”程晓放下勺子，将冰淇淋送到石辰旁边，“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不吃了？”石辰接过冰淇淋纸盒，盒面上是已经有些潮湿的印记，就是不知到底是盒中的寒气还是……他看向程晓放于膝上的手，“很凉吗？”
　　程晓闻言点头。
　　一整盒的冰淇淋就像人的一生，吃一点便少一点，同时掌心积累的寒气便也多一点，到最后甚至不堪重负。
　　“那我就不客气了！”石辰拿起勺子将冰淇淋送入口中，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程晓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幸好，她的眼上覆着纱布，让石辰看不见她的尴尬。
　　石辰当然看不见她的眼神，但是他却看到了她有些泛红的双颊――面若桃花、光润玉颜大抵也就如此。
　　他的目光在这一瞬，变得越发温柔。
　　想保护她！这是石辰见到程晓第一眼时心中的感觉。
　　北方有佳人，倾城再倾国。
　　石辰想，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下午――
　　并不算晴朗的天气，石辰独自坐在医院下的石凳上，心中想着医生告诉他的事：如果再不进行手术，他可能会熬不过今年的除夕。
　　心脏移植，在这所医院并不是尖端困难的手术，事实上离城医院的心脏外科在全国都是有名的。他放弃不下的也只是这颗亲生父母留给他的念想而已。
　　然后，他便看到了她。
　　孤独寂寞地身影倚在窗边，眼上覆着三指宽的白绫，“听说她是离城美院的高材生，只是可惜，上星期出了车祸，可能她的眼是很难复明了。”
　　石辰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的护士，“她不知道？”
　　护士摇摇头，“没人忍心告诉她，毕竟眼睛是她唯一的依靠。”
　　“角膜移植呢？”石辰问道。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有特别待遇，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心脏，甘愿为你放弃医院的股份？”护士似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他没有反驳，他的养父为了他已经放弃了太多太多，此时任何的反驳都是不孝。
　　“那她怎么办？”石辰适宜地转了话题。
　　护士撇了他一眼，“还能怎么办？瞒着呗！”
　　石辰低头不语。表面的平静却是代表了心中的波涛汹涌，护士见劝导已经奏效便适时离开了，只留下石辰一个人盯着四楼的窗户发呆。
　　然后下午，他便接受了进行手术的安排。
　　心脏移植进行地很成功，在被允许走出病房后，他来到了树荫下的石凳处，没有意外地，那个名为程晓的女孩一如既往地倚在窗边，明明看不见却仿佛是在眺望远方。
　　那个样子让他心疼。
　　“要不要出去走走。”石辰看向熟练地将耳机塞入耳朵的程晓。已经快要满一个月了，他看向窗外已经枝繁叶茂的白杨，但是，医院还是没有找到可以移植的角膜。
　　瞒，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恩，”程晓抬头“看”向石辰，唇角勾起的弧度不仅让他微微失神。
　　炎炎夏日夹杂着些微初秋的气息，暖暖的风轻轻拂过程晓的秀发，她坐在草坪旁的椅子上，耳中回响着清澈的钢琴声。
　　“石……石辰，”程晓的侧脸在日光里显得别样精致，“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石辰收回炽热的视线，开始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有很多啊！”
　　“比如呢？”程晓的手指轻轻摩挲精巧的机器外缘，温热的质感让她想起了自小便紧握的画笔。
　　“比如，”石辰的目光投向围墙外的天空，“我想找到我的父母，问一下他们这些年过的怎么样；还有，我要好好的活着，不让父亲再为我担心；最后，”他的目光紧紧地缠绕在程晓的周身，“最后，我想和我喜欢的女孩子白头偕老。”
　　“程晓呢？”石辰问道。
　　“我的愿望，”程晓的指腹划过眼上覆着的纱布，“大概就是等眼睛好了以后，可以亲眼看一下向日葵。”
　　“向日葵？”
　　程晓点头，“蓝天下一望无际的向日葵。然后我会用我的画笔把它画下来。这就是我的愿望。”
　　看着程晓微笑期翼的侧脸，石辰的心中不□□淌过一丝苦涩。
　　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得不到和已失去。而程晓，在还未知的情况下，却已经和他们两者相伴。
　　已经失去的视力，无法完成的愿望。像两把利剑，插入石辰的心底。
　　4
　　天空一如既往的蓝，树影婆娑。
　　失明的少女如往常般坐在窗边，耳边是清澈的钢琴声，肌肤上偶尔会略过一两道微风。
　　这是失明后的第四十五天。程晓默默计算着时间，再有几天她便可以重新看到这个世界。
　　即便现在，她的视线依旧是一片黑暗。
　　熟悉的钢琴声在她暗自高兴时戛然而止。没电了，程晓想。感受着肌肤上的温暖，她慢慢地站起身，摸索着到了门边――
　　出门之后往右，走大概二十步后再向左转，第三个门便是护士的值班室。
　　中午的医院内比往常少了点喧闹，走廊里静悄悄地，程晓摸索着墙面甚至能够听到，手指拂过墙壁时发出的“沙沙”声。
　　……十八，十九，二十。程晓停下身子慢慢地挪到走廊的另一侧，一扇门，两扇门，三扇门――
　　“医院还是没有找到可以移植的角膜吗？”石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护士，有些颓废地问道。
　　四十五天，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够恢复程晓的视力。毕竟，程晓是那么地热爱着美术，而他，也同样爱着程晓。
　　他希望她能够幸福。
　　“没有，”护士摇摇头，“所以还要拜托你继续瞒下去。”
　　“我不想欺骗她，”石辰揉着有些发胀的眉头，“你知道每次看见她想要恢复视力的心情时，我是怎么样的吗？”
　　“我感觉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石辰不加掩饰的声音让护士稍稍皱眉。
　　“你声音这么大，让程晓听到怎么办！”护士有些不满地对石辰说道，“那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
　　“如果真的瞒不下去，”石辰看着护士的眼，“那我就……”
　　就怎么样？
　　无所谓了，在门外传来小护士的“程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的时候，石辰和护士就知道――糟了！
　　石辰当机立断地拉开门，见到的是扶着墙不知所措的程晓。
　　“程晓，你听我……”
　　“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了？”程晓没有理会掰住她肩膀的石辰，她的嘴角轻抿，“是不是！”
　　石辰没有回答，他长时间的沉默，已经让程晓知晓了答案。
　　“为什么……要瞒着我？”她的声音出现轻微的哽咽。
　　即使看不见，但眼里的泪水还是不可抑制地滚滚而出，浸湿了她眼上的纱布。
　　“我……”
　　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要你快乐！因为喜欢你所以才隐瞒真相！但这些石辰都没有说，他只是默默地将程晓揽在怀里，尽可能地给予她温暖。
　　“我看不见了！”程晓的眼贴在石辰的胸膛，炙热的泪渗透过纱布，慢慢浸湿他的衣衫，“我的一切都没有了！那我至今的努力都算什么！”
　　“不，你还有我。”石辰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长发。
　　“你还有我！程晓，你还有我！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他轻吻着程晓的发际，“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为什么？”她在他的怀里低喃。
　　“因为喜欢你啊！”
　　5
　　“想好了吗？”护士郑重地看着做出决定的石辰。
　　“恩。”石辰点头，昏黄的日光印在他的侧脸，仿佛渡上了一层金边。
　　“那签字吧。”护士将文件推到石辰面前，眼里满是欣慰。
　　6
　　“程小姐感觉怎么样？”医生看着微微睁开右眼的程晓。
　　三指宽的白绫已经揭去，露出的是被掩盖的双目。
　　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洁白的墙壁，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在微风里翻滚褶皱的窗帘……
　　“石辰呢？”她问道，右眼里充满着疑惑，他明明说过会来看着她复明的！
　　“程小姐还不知道？”医生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知道……什么？”她应该知道吗？
　　“你的右眼就是石辰的……”
　　天空依旧蔚蓝，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
　　“为什么？”程晓望着躺在床上的人，陌生的容貌，熟悉的气息，“为什么把你的角膜给我！”
　　“因为我说过，”他看着她，眼里是满满的炽热，“我会是你的眼睛！”
　　“不值得的！”程晓想要下意识地忽略最终的答案，但是她知道，此时任何的话都是徒劳。
　　“值得！”石辰道，“毕竟我想和你白头偕老！”
　　尾声
　　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开满了她的视线，拾起画笔，白纸上盛开的是一朵一朵的金黄。
　　她回首，与身后的人相视而笑。
　　天空湛蓝，此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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