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月

　　初次相见

　　妈就是这个样子，她永远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舅舅一家人回国，跟我没有必然的联系，佳欣要走为什么非要见我？
　　佳欣，舅舅的宝贝女儿，掌上明珠。满头的自来卷儿，和我的年龄相仿，从小还总是一起玩耍的，可后来舅舅一家搬到国外去了，便很少来往，连书信、电话、电子邮件都从来没有互通过。之后和舅舅回国探亲她有回来，整个人都变了样，中国话说得乱马七糟，穿着也让我不能接受，共同的话题就更加没有了。
　　妈说，佳欣在国内呆不惯，舅舅和舅妈都决定在国内定居了，可她偏要走，留也留不住。
　　有父母的地方应该就是家了，佳欣应该是最幸福的女孩子了，舅舅、舅妈对她的疼爱简直是上天可以为她摘星星，入水可以为她捞月亮。经常出入豪华的餐厅，身上都是国际知名的品牌服装，如果这个家都让她不习惯，也许她是在国外有了难以割舍的情感，不然有什么比父母的宠爱更另人眷恋的呢？
　　我的手机响起，来电是陌生组群的特定铃声，迟疑了片刻，我接听起来。
　　“叶沁啊，我是舅舅！”
　　“你好，舅舅！”我与他也不是很亲近的，但是他很照顾妈，因为妈一个人照顾我，他总是希望帮助妈。
　　“佳欣要走了，明天的飞机，她呀，想见你。”舅舅可能觉着佳欣想见我对我来说是件蛮惊讶的事情，我没有应答，于是他解释道：“你知道，她呀，在国内也没有什么朋友，除了我和你舅妈，亲人就是你和你妈。你们姐妹也不总能见面，她这个孩子虽然在国外长大，可骨子里也有传统的东西。到舅舅这儿来一趟，她好象有东西要送你。”说到这，他也许怕触动我什么，转而又说：“来一趟，送送她，走了她不能总回来的，以后我们可能看她多些，你们姐妹恐怕见面的机会少了。”
　　“哦，好的！你们是在别墅吗？”
　　“是的。我已经让佳欣的司机去接你了，告诉我你在哪里？”电话里舅舅有些开心地。
　　“我在报社！”
　　下班后没过多长时间，便有辆汽车停在报社大楼门口，银兰色的轿车，线条很柔和的，凭感觉我想这是一辆不错的车。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佳欣的车，便小心地走过去。
　　车窗缓缓落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叶小姐吗？”他简短地问，头微微侧向我。
　　“是的，你是……”我仍不确定。
　　“秦先生要我来接你去西山别墅。”
　　我不再迟疑，开门上车。
　　车子启动很平稳，一路上他都张弛有度，让我这种极爱晕车的人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他不说话，也不放音乐。除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我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高速公路可以让车开得飞快，可能是路面质量很好，我看到我们的车速已经120迈了，仍没有飞快的感觉，他开车的技术很高，我这样想。
　　舅舅的别墅我曾经和妈去过几次，其实对别墅本身我并不是很感兴趣，它无非代表着资本。很难理解，从古至今，中国人一直把地大房多作为一种富人的象征。似乎在这种虚荣的象征之下，人除了一颗膨胀的浮心，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舅舅，这个人我真的是不了解，可他是个富人，他有几栋别墅，西山只是他现在最钟情的一个。它周围的环境真的是很不错，每次妈和舅舅在别墅前的草坪上聊天，我便信步走到离它不远的清溪旁，听涓涓澈澈的溪水流淌，看溪边缀着的灯笼花，很惬意！我想舅舅也许就是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它他才不远千里回到这里。
　　车行使在高速公路上，两旁的风景如过眼的云烟，很快在眼前便消失掉。
　　突然，车猛然地减速，使我的身子不自主地向前探过去，离他的椅背很近。这是我坐上车之后，他第一次这样猛然地改变速度，让我促不及防。
　　前面似乎有车祸，我这样想，在车慢速驶过之后，我回首望过去，果然发现经过的那段路上有一摊血，可能是高速的缘故，路上并没有围观的人，只是有辆警车在现场，车灯的闪烁让我心里不禁紧紧地揪动，为了那些血液，为了可能有人会受伤或者死亡。我对红色的血液有着天生的恐惧感。
　　很长时间，我都没能平静下来，心里是些许的遗憾和难过。我将目光从窗外的事故中，移到车内的倒车镜上。从我的位置望过去，倒车镜里，他的脸极其英俊，脸上棱角分明、眉宇宽阔，他竟然可以做到面无表情、目不转睛？也许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些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他伟岸的肩膀恰当地挡住了我前面的一些视线。这使我的面前只有他。
　　现在脑子里空空的，就只能想象，我善于想象。没有事情做的时候，我一直会处于思想漫游的状态。由于我的想象，那一摊血的故事会变得很凄惨，这使我更加难受。
　　他从倒车镜中扫视了我一眼，来不及撤回自己的目光，我的脸似乎红晕着，我怎么会这么大胆地望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害羞使得我不知所措。
　　“不用担心！”他突然开口。从我上车这是他主动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他有着一般司机没有的冷峻，绝非那种主动搭讪的轻薄与世故。他斩钉截铁地说，那语气不容否认！
　　我有些疑惑，又或许他阅读到了我表情中含有的难过！
　　他专心开车不再说什么。真是个难以琢磨的人，我想！
　　西山别墅在下高速公路后再行驶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有些城市边缘特有的清静与广阔，在城市里住得久了，能够到郊外散心，会让人感到回归自然般，心灵很轻盈。
　　隔着别墅前的栏杆，我仔细观察这座别墅。西方的建筑风格，汉白玉样的天然色彩，没有雕栏画栋的曲径回亭，院落中整齐的树木及修剪有序的草坪和花卉，加上赋予创意的雕塑，舅舅一家人在这倚桥傍水的花园洋房里，享受着世外桃源的幽静，与世远离的清幽，真是赛过神仙。但是我总是隐隐感到与这里不亲近，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我这样想着，就看见淑敏来给我开门了。
　　淑敏是我介绍给舅舅家作保姆的。我是在一次采访中认识她的，她很不容易，一个年轻的女孩只身在城市中闯荡，做过餐厅服务员、酒店客房服务员，靠自己微薄的收入供弟弟上学，给父亲治病。由于父亲得了一种很特殊的病，她投医不成很无助的情况下才找到我们报社寻求帮助。虽然最终她的父亲由于救治不及时还是与世长辞了，但是我和她却成为了朋友。我也很乐于帮助这对贫困的姐弟。
　　淑敏见到我很高兴，急忙跑过来。她憨憨地对我笑：“沁姐，你怎么才来呢？我听舅公说你要来，老早就在这等你了，还做了你爱吃的麻辣鸡丝和醪糟汤嘞！”
　　看到她我觉得亲近了许多，她还给我准备了东西，真是有心。淑敏是四川人，会做许多四川菜，我吃过几次，总是念念不忘的。

　　我被淑敏带进别墅，载我过来的司机并没有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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