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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陵越离开青龙镇，回了天墉。
对于他的离开，百里屠苏没有说什么，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不过就连大大咧咧的方兰生，都能看得出在海中航行的数日里，百里屠苏不同寻常的闷闷不乐。
“哎，看不出来啊，木头脸居然这么依赖他的师兄。”
双手交叠在脑后，这么说着的方兰生一脸的幸灾乐祸，颇有种扬眉吐气的爽快感。
“我离家出走那么多天，可是都没有像他那样闷闷不乐，动不动就要盯着什么东西睹物思人一下！”
“我觉得这样的苏苏很可爱啊~”
风晴雪捧着脸颊，笑眯眯地看百里屠苏站在甲板上的身影。
“陵越大哥和苏苏一起长大，就像他的哥哥一样，苏苏第一次下山，好不容易和他见了面又要分别，当然会想念了。”
“晴雪妹妹说的对，百里公子这是重情重义，哪里像你这猴儿，离了家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这么久了也就寄了几封书信回家，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红玉一手抵在腰间，一手指向被她们两人堵得哑口无言的方兰生。
坐在一边出神的襄铃也回过神，伸手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眶，给方兰生重重补了一刀。
“看到屠苏哥哥这样……襄铃也有些想家了。襄铃想榕爷爷，想回家……”
刚才还忙着戏弄方兰生的红玉和风晴雪都改去安慰难过的襄铃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插不上手的方兰生憋得满脸通红，心里多少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打肿脸充胖子，想二姐她们就直接说出来好了。
尹千觞斜倚在门边，边喝酒边笑着看屋子里面闹成一团的模样。
几经波折，百里屠苏几人从海上仙山祖州带回了仙芝，又去青玉坛找欧阳少恭炼制起死回生的漱魂丹。丹药方一炼成，百里屠苏便迫不及待地启程回去乌蒙灵谷。
方兰生几人跟在后面，这个说这下可好了，苏苏能够和他娘亲重逢了，那个说等木头脸的娘活过来，我就请你们一起会琴川，到我家去做客，这个又说不要不要，我想先带屠苏哥哥去紫榕林，去看榕爷爷，那个哈哈大笑，去哪里我都无所谓，只要酒管够就成，也不知道妖酿的酒和人酿的酒有没有什么不同。
可终究是他们高兴的太早。
百里屠苏的娘亲韩休宁服下漱魂丹后，不言不语如同人偶。原本的期待和喜悦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变为焦灼和绝望，百里屠苏等得身心俱疲，却仍然强打精神，始终不曾放弃和娘亲说说话，期冀她能够给自己一点回应——哪怕只是眨个眼睛，或者叹上一口气。
可他也有无法承受的时候。
“苏苏……你守着巫祝大人那么多天，还是……”
看着一动不动坐在床边，握着韩休宁手掌的百里屠苏，风晴雪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
“……先休息一会吧？”
“我不累。”
百里屠苏生硬地打断了风晴雪的话，看都没有看她。
这幅抗拒的模样，让风晴雪有些难过，她抿了抿唇，勉强笑了下，背着手向后退了一步，放软了声音说。
“那……好吧。苏苏你什么时候累的话，就和我说一声，我代你照看巫祝大人。苏苏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不要巫祝大人还没有醒来，你却先——”
“娘她很快就会醒来！”
百里屠苏又一次打断了风晴雪的话，他转头看向她，眼中泛着些许血丝，满含戾气。
看到风晴雪惊愕的模样，百里屠苏愣了愣，转过头不让风晴雪看到自己的神情。
“抱歉……”
风晴雪摇了摇头，慢慢退到门边，又看了一眼百里屠苏，却仍然只能见到他挺直的背脊。
垂下眼帘，风晴雪轻轻带上了门。
“娘总有一天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现在只是、只是一时如此……”
一遍遍地重复着，百里屠苏眼中的凶戾之气慢慢褪去。
他又看了韩休宁一眼，与他好不容易找回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变化的女子眉目如画，直视前方，不笑不动，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娘……”
低低地唤了一声，百里屠苏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
心中的担忧和恐惧积累到了极限，他伸出手握住了挂在腰间的铃铛。这是陵越第一次下山时候给他带回的礼物，也是他离开天墉城的时候，除去阿翔和焚寂外，唯一带走的事物。
沉默了许久，才传出一声压抑的轻念。
“师兄……”
众人的担忧终究还是成真。
欧阳少恭炼制的漱魂丹并没有令韩休宁起死回生，百里屠苏眼睁睁看着她在日光下散为无数光点，又在月光中重聚人形。
百里屠苏深受打击，当场便煞气发作，勉强平复后就坐在韩休宁身边不言不语，看着她散去又重聚整整两日。
方兰生径直去青玉坛询问欧阳少恭，却是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便铩羽而归。
风晴雪一直陪在百里屠苏身边，他不说话，便由她来说。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事，有开心的有难过的，从小时候到长大了，事无巨细。
第三天的时候，百里屠苏终于开口和她说了第一句话。
“你不害怕吗？”
“什么？”
“……我煞气发作的样子。”
风晴雪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百里屠苏垂头不语面无表情的模样，一下子笑了起来。
“怕，我当然怕啊。”
“……”
百里屠苏抿了抿唇，将头垂得更低了。
风晴雪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她向百里屠苏坐近了些，伸手握住他的手。
“可如果我逃走了，苏苏一个人被丢下以后怎么办？比起苏苏煞气发作的模样，我更怕见到苏苏被丢下后难过的模样。”
百里屠苏没有说话，被风晴雪握着的手却慢慢热了起来。
他转过头看向风晴雪，目光是从未有过的专注和认真。
风晴雪被他看得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拨了拨鬓发。她说话的声音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却奇妙地将百里屠苏心中翻涌的煞气一点点平复。
“我很喜欢很喜欢苏苏，无论苏苏变成什么模样，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好的坏的，难过的，开心的，统统都不会改变。在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苏苏，独一无二的，就是我身旁这个。”
“晴雪，我，不再回天墉城了。”
百里屠苏忽然开口。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不期然地想起了陵越，心中有些空落落的茫然。
低下头，伸手拨弄了下腰间的铃铛。铃声轻响，百里屠苏极快地笑了下，翻手将铃铛握入了掌心。
“你说得对，死生一事，所有人都逃不开。我娘是，我也是。我身具煞气，也许一年或者几年，便会被体内煞气吞噬。但在那之前，我想要走过很多地方，看不同的城镇村庄，或许还能帮一帮那些遇上困难的人。”
“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和我一起走、一起看。”
百里屠苏松开握在掌心的铃铛，看向风晴雪。
四目相对，他犹豫了下，不知怎么先移开了目光，面上浮起些薄薄的红色。
“……晴雪，你愿意当那个人，和我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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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有什么话你们就说吧
我承受得住……咬嘴唇眼泪汪汪瞅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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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