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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
转眼已是康熙四十六年秋,明年又是选秀女的日期。
“岳恒,前年送进宫的虽然有一个封了贵人,但眼瞧着也不得宠,为咱们利用的地方少了些,预备着明年选秀女的事儿吧。”
“爷,您是说玉檀姑娘吗?”
“玉檀性子沉稳,不张扬,定能讨得皇阿玛的欢心。”
岳恒见胤禟平时闲暇多是去朝露堂,与玉檀姑娘说说笑笑,即使心情不好玉檀几句温柔细语也能使胤禟的眉头舒展,况且玉檀现在不再是个娇俏的小丫头了,个子长高了些,脸上的稚气褪去,已然是亭亭玉立的年纪,若原先的玉檀是含苞待放的茉莉花苞,那此时已经是半开的花朵,虽未完全的绽放,但已见绽开时的清丽可人。爷待玉檀的情分似乎与旁人是不一样的,可岳恒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只知道胤禟对玉檀多了几分尊重和怜惜。
“爷,您若是舍不得玉檀姑娘,您大可以把她带回府去,何必……”
“多嘴。”胤禟放下茶碗斥责岳恒。“培养她不过花了些心思罢了,不然庸脂俗粉怎入得了皇阿玛的眼。”
岳恒明明见胤禟此时脸上断没有平日的冷静,却不敢再开口回话。
这几日天气转凉,玉檀早已把茉莉收入屋内,她站在桌边正提笔认真写着什么,突然身体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的,那湿热的呼吸就吹到玉檀的耳际,她脸颊泛红,笔头并没有停顿,继续在纸上写着,还差一句时提笔的手被温柔的覆上,她羞涩的抬起头,正看到胤禟满是笑意的眼,她早知道他的眼睛甚是好看,却每看一次都会脸红,她勾起嘴角,像朵遇到热气而在秋日绽放的小小茉莉,胤禟握着玉檀的手将古诗最后一句写完,然后轻轻念着:“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被这样抱在怀里,胤禟吐纳的热气扫过玉檀的脖颈,玉檀的脸红得更甚,“这霜叶可有你的脸红吗?”胤禟不怀好意的笑着,这下玉檀脸上的红晕都传染给了白皙的脖颈。
“爷……”玉檀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原想躬身行礼,不想胤禟抱得紧,容不得她行礼。他的怀抱很暖,玉檀被他这样抱着人像熔化了似的,动不得恼不了,只得被这样抱着。
“既然你写这首诗,想必是想看看这红叶,明日咱们一同去西山看红叶可好。”
“嗯。”玉檀轻轻点头。
“我让你做什么你一定会去做吗?”
“只要爷说的,奴婢都会去做的。” 虽声调软软的,却满是坚定。
胤禟喜欢看着玉檀,她有时若有所思发呆的样子,练习书法时认真的样子,被自己逗趣时害羞的样子,还有给自己泡茶时平静的样子。
他不想承认他愿意这样看着她,她已经润物细无声地渗入到他的生活里,他有时候都不敢触碰她,生怕自己胸中有股情绪控制不住,这让他没由来的恼怒,他会把这股子情绪全都发泄到自己府中女人的身上,但每次冷静下来,他的疯狂却没有带走那失控的情绪,只会在下次恼怒中愈演愈烈,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明白各中的原因,玉檀对她来说是个谜,他不想解开的谜。
胤禟府中现在最得宠的除了去年给胤禟生了第一个儿子的刘氏外,便是才到府中一年的佟氏,这佟氏原是胤禟手下一位幕僚的妹妹,赠予胤禟多少有巴结的意味,只不过这幕僚在胤禟手下还得力,胤禟对佟氏也就偏重了一些,这佟氏也很会讨好胤禟,今日见胤禟心情大好就求胤禟带她去西山的庙里去拜菩萨。
“明日我已经约了别人,你改日坐府中的马车去吧。”
“不嘛不嘛,就要爷明儿带着去。”佟氏平日惯会撒娇,她觉得胤禟也最吃这一套,就故技重施。
“已经告诉你约了旁的人,你自己去,路上看上什么喜欢就让小印子给你买。”小印子是府中的小太监。
佟氏今日白天与府中其他几个侍妾聊天的时候夸下海口定让胤禟明日陪自己去西山祈福,现下怕失了面子于是不依不饶。
“爷,您明日约了什么人非得要去,难道比妾身还要重要么?是不是又是您哪个相好的。”
胤禟冷哼道,“你平日里乖巧,今天怎么这么不通事理,真是娇惯坏了。”虽说佟氏今日惹得胤禟不痛快,却因为今日心情本来大好不想与她多费唇舌,说罢起身就离开了佟氏的屋子。
佟氏心里一凉,追了出去。“爷,妾身知错了,您还是留下吧。”
“这里种的是什么花?”胤禟皱着眉头看着小花园里一株株高大的花枝,还未到冬日,仍留下些半青不黄的叶子。
“是去年我入府的时候爷说,喜欢什么就种什么,这是妾身让花房种的牡丹。”
“岳恒,明日吩咐花房全都换成茉莉。”
府中还未到生炭火的时候,夜里有些凉,胤禟在书房内岳恒伺候在侧,书案上纸上的墨迹未干,一首用行草写的词,那行笔一如胤禟桀骜的性格,张扬随性。
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
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
堪爱芳怀淡雅纵离别未肯衔愁
浸沉水多情化作 杯底暗香流
凝眸犹记得菱花镜里绿鬓梢头
胜冰雪聪明知己谁求
馥郁诗心长系听古韵一曲相酬
歌声远 余香绕枕吹梦下扬州
“爷,这什么意思啊?”岳恒虽读了几年书,识得字,看的明白一般的句子,但文墨这方面一向是不通。
“这是一首写茉莉的词,虽是以人喻花,更是以花喻人,上阕写茉莉花姿态清丽,骨骼清奇,胸怀清高,香气清幽。”
“那这茉莉还真是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啊。”岳恒绞尽脑汁只想出冰清玉洁四个字来。
“的确是清雅淡薄。”胤禟想到了什么。
“爷,时候不早了,歇息吧。”岳恒反正对文墨也不通,想着什么上阕下阕的,让胤禟安寝才是正事。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那奴才告退了。”
胤禟独自坐在床塌之上,从怀中掏出玉檀绣的帕子,帕角的茉莉还在,好似还散发着幽幽花香。
‘你终将成为我皇阿玛的女人,你会是我最好的棋子,玉檀。’胤禟想着这些,将帕子盖在自己的脸上和衣而卧。
秋风送爽,西山的红叶正美,胤禟带着玉檀跟翠儿两个到西山游览,路上行人不少,胤禟一身深蓝色素锦段的衣服跟玉檀走在前面,玉檀穿了一件浅粉色的旗装便装,别人只当哪个有钱家的少爷带着小姐们出来赏秋景。翠儿只看得路上有什么好吃的,别的也不在意,岳恒只得跟在她身后掏钱给银子的。
“爷,前面的寺庙,奴婢想去拜拜,求个平安。”
“这次出门别奴婢长,奴婢短的。”胤禟的兴致很高,站在山上远眺可以看到京城的景色,天空也蓝的通透,阳光照得人很是舒服。
“是。”玉檀心里也很高兴,四四方方的别院哪有这大千世界来的自由。
“你想去庙里拜拜,那咱们就瞧瞧去。”胤禟回身叫岳恒,“岳恒,去前面的庙。”
“是,爷。”岳恒刚给翠儿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进到庙里,香烟缭绕,善男信女虔诚的跪拜着。胤禟皱了皱眉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玉檀见他皱眉,知道他素日不喜欢浓重的香味,这烟雾的味道更有些呛人。“爷,我跟翠儿去拜,您跟岳恒到那边的空地等我们吧。”
“我们就在殿外等着你。”胤禟着实不放心玉檀,有了元宵节的遭遇,说什么也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们很快就好。”说罢拉着翠儿到走到大殿里。
“玉檀,你看这里还有求签的,一会儿我要求个签。”
“翠儿,要求什么?”
翠儿脸一红,小声的说:“姻缘。”
“翠儿心中有了如意郎君了?”玉檀假装惊讶。
翠儿点点头,“我只知道他是世界上除了额娘对我最好的人了。”
“是呀,最好啦,总是送杏仁糖给翠儿,当然好啦。”玉檀点点翠儿的鼻子。
“玉檀惯会取笑人。”
胤禟见玉檀与翠儿说笑打闹,心中一紧,若进了那只能看到巴掌大天空的紫禁城,可还能见到她这样的笑容,他记起额娘说过的话,紫禁城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可自己曾答应过八哥,无论如何定要帮他坐上那紫禁城上至高的位子,自己当年的豪言可还作数呢?
翠儿求了签去找殿中的老和尚解签,玉檀对着观音娘娘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她拿起签筒求了两支签。翠儿解完签兴高采烈跑出大殿找岳恒说着什么,玉檀坐到老和尚面前,老和尚长得慈眉善目,面色红晕,双目含着笑意,眉毛长长的垂在两颊旁,活像是庙中的罗汉显灵。
“您帮我看看。”
“阿弥陀佛。”老和尚行礼,“姑娘这第一支签求什么。”
“家人。”
老和尚对着签上的数字找出判词:“姑娘担心家人吗?”
“我不在家人身边,想知道家人是否一直平安。”
“那姑娘大可以放心吧,这是个上上签,您的家人过的富足康健,一世平安。那第二支签求什么。”老和尚将第一支签放进一旁的竹筒。
“求……”玉檀用余光瞥向殿外。“姻缘。”
老和尚看了判词面露难色。“姑娘可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这……我不知道。”
“这么说就是有意中人了,但姑娘老衲劝你离开此人。”
“为何?”玉檀紧紧握着双手,身子微微向前倾斜。
“这是个中签,签上说若姑娘能离开此人,后半生虽姻缘不济,但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富足平安,能安稳的度过余生。若不离开此人……”
“那又如何?”
“不得善终。”
玉檀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未显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淡淡皱了皱眉。“谢谢,师傅了。”将碎银子放到桌上,起身。
“姑娘,不信老衲?”
淡淡一笑,“师傅,我的命怕是改不了的。”
“姑娘是否知道那人也有心上人了呢?”老和尚也站起身来。
玉檀没接话,只是转回身来对着老和尚等着他接着说。
“殿外那位公子贵气逼人,看来非富即贵。”原来老和尚早就看到玉檀偷看胤禟,“样貌是一等一的出挑,但是心机过重,满面杀气,想必做起事来阴毒狠辣,为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这签上说祸起萧墙,终因情义两难全,累己累人不得善终,都是与他有关,他就是你的意中人吧?”老和尚看得玉檀面颊发烫,“祸起萧墙,是说这灾祸是因为内斗,可能是家族内部的争斗,情义两难全,这点老衲也不明白,所以问你他是否有意中人,你们最后的命运是连累自己连累别人,不知道是他连累你呢,还是你连累他。”
玉檀向老和尚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可有解法”
老和尚想了一会儿说道面有难色最终只说了两个字。“独活。”
“谢谢,师傅。”玉檀又掏出了一些银子默默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姑娘,你最好早些离开他。”玉檀停下了脚步,“他不是你的良人,你若不知他真心,吃苦的必是你自己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玉檀没再停留,而是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
“和那个和尚说了什么说了这么半天。”
玉檀淡淡一笑,“给家人问了平安。”
“就没给我问平安吗?”胤禟笑道。
“一直跟菩萨求爷的平安呢,怎会忘了爷。”
回去别院的路上,玉檀一直都不说话,胤禟见她心情不好,也无心思再逗她。
“玉檀,今日西山游览的不好吗?”
玉檀将晚饭一样样地仔细放到桌上。“奴婢很开心。”
“那你为何满面的愁容。”
“奴婢没有啊。”玉檀向胤禟笑了笑。‘你若不知他真心,吃苦的必是你自己。’老和尚的话在玉檀的耳际萦绕。‘爷,你到底当玉檀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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