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

　　“哎哎哎，都起来了啊，演武场集合了。”一个素常喜爱大嗓门的叫道，“那边的！再坐小心生疮。”他指着空蝉，一顿咆哮。
　　空蝉本来半睡半醒，这么一吼，立马身子一震，条件反射抬起头来，暗自忖度，大概就是他了。复又继续低下头，撑着脖子，半空中悄然飘出一阵呼呼的酣睡声。只见他一张脸黑的能拧出水来，抽出腰间别着的鞭子，扬手一挥，“啪——”空蝉身侧顿时一阵烟土迷蒙。正低头装睡的空蝉睁大眼睛一看，暗骂这简直是抽马，妈、蛋，说好的轻点，轻点。
　　她也不留面子，唰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挑衅道：“呦，你可知道这大营不让擅自斗殴？”言下之意明摆着要较量一番，用拳头解决。
　　那人手拿鞭子，正准备按着原先排好的来，一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怔在那，不住的用眼神提醒她，怎奈空蝉丝毫没单他，自顾自往演武场走去，周身围观的人立马来了兴头，三三两两簇拥着直奔演武场，空蝉见他没动，撇撇嘴，哂笑：“呵，有胆说没胆做的货色，你不走我就先走嘞。”
　　他只能暗叹一口气，卷好鞭子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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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大营不许斗殴，但演武场偏偏是个意外，当日发下消息，这群好斗的兵疙瘩早都迫不及待在那等着了，空蝉走上场去，单手攒着白杆枪，大大咧咧地立在场中央。
　　四周黑压压一片围着，突然有人大喊一句：“既然是武斗，那怎么能没有花头？”立时四周一片附和声响起。空蝉心里就有些挂不住，不用问，这场她是能不赢就不赢的，要说这花头，以她现在这么点盘缠，估计还没分一半，就叮当响了。只能清清喉咙朗声道：“光玩花头有什么个意思？”果然，那些叫嚷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她，“别说能不能赚上，就是赚上了还不一定有福享，你们说是不是？”底下隐隐响起些许赞同的声音。
　　对面的人早已暗暗蹙了眉，心想他还要想出什么鬼点子，忙接话：“你又想干甚？”
　　“哎你先别急嘛。”她笑道，“既不割肉，也不卖命。”
　　“废话！割了肉你吃？”
　　“最近咱不是混上了十几个进贡的荔枝吗……”帝素与戎狄这个军师交好，再加上他偏喜荔枝，便差人送了些来，戎狄不知为何一个没动，全打发给力这些下等兵疙瘩们，“那我们不如就来个花样的，就拿这些个荔枝做筹码。”
　　见他们还是一头雾水，又补充，“光是一对一也太没意思，不如……”她看向对面的人，豪气干云，“你点上三个来，我一个一个单挑，玩车轮战！输了的，自道技不如人，就把这两个荔枝不去壳吃下去。我只要输一把，就自栽，决不反悔！”
　　此言一出，场下立马一片唏嘘，那人却是缓了口气，暗道还好她还没忘自己要干嘛，状似无奈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寡不敌众，不如……”说着点了那日查身时身上带伤的上来，他目力极好，在人群中也能堪堪辨出来。
　　那三人莫名奇妙被叫道，又拂不了意，只能满面尴尬走上台来。空蝉细细看了他们几眼，为首的伤在右腕，听说是个砍柴的，不过浑身气息平稳，一看只能发现是个老实的农夫，后面上来的那人左肩受了不轻的伤，带的整个胳膊都往下落了些，但浑身气势凛然，最后跟上来的正巧伤在脚腕上，走起路来一拐一拐，但不得不说，神色透出一股子机灵劲。
　　有人自发上来，拿了净脸的铜盆，一边咣咣敲的震天响，一边念叨规则“背部着地便算落败。”怕有人受了重伤，又补了一句：“断不可用兵器刀枪！”空蝉伸出指头，一指最后上来的那个，道：“就从你先开始吧。”
　　她尚来喜爱速战速决，何况前两个伤的又是尴尬地方，打斗中她又旁敲侧击试探了一番，最多不过几十招，便痛快取胜，正准备打第三场，头微微一瞥就看到有人提醒自己，她就当没看到，拿起帕子擦了擦汗，又灌了一小口烈酒，快步上场。她自有她的打算，虽然空蝉平日大大咧咧，可关乎性命的事情，从来都没有第二次机会，在不确定是否有奸细的情况下，必须一个一个排查过关，方可安心。
　　她将这人记得清楚，虽然是平日不怎么说话的老实汉子，但她却常常不自觉的将目光转了去，姓氏也偏，似是叫莫踏闻，书生气质的名字又配上农夫的身份，想不记住都难。
　　她在场中站稳了身子，拱手道：“请……”一个字都没说完，眼前就飞起手刃，不由大惊，四周看台上的也颇有些抱怨，见她向后飞退一步，避了过去，又掠起一片喝彩叫好声。这么一开一合间，空蝉背后就生了一层薄汗，要说她习武特长，便是招招大开大合，行云流畅，这也是战场上较好的保命手段，可是眼前这莫踏闻的招式偏偏专用来克她，只能将两人距离拉远，多用腿攻，虽然他腕上有伤，可底子厚，几十招下来也只是流了些汗，空蝉毕竟是女子之躯，气息都有些凌乱。只能暗暗加力，改腿为拳，左手猛然出击，直抡过去，专攻对方太阳穴，莫踏闻似乎是个左撇子，本应以右手挡住，他却左手挥过去，如此一来，便亮了空门，空蝉左手改拳为爪，牢牢握住他的左手腕，右手握成拳，快速后举，向其后心砸去，她料定莫踏闻一定会用尽力气躲开，没想到他不躲不避，像是要硬生生撑下这一拳。不论空蝉，光是四周看客都摒住了呼吸，有些似是要叫喊出声。
　　正当空蝉想收力，莫踏闻却突然挣脱，借着这片刻的停顿，右手握成鹰爪状，击向空蝉心口。这场势的瞬间变化就像将石子投进了水里一般，引起一片喧哗。空蝉来不及侧闪，只能硬生生一个铁板桥后仰下去，带着利气的指尖从额头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空蝉不由暗道好险。
　　莫踏闻见一招不成，反手化爪为掌狠狠向下一拍，空蝉见此，这一击是躲不过了，只怕被打到还真要卧床休整，狠了狠心，突然小声道：“停！”发出的声音却不是她自己的，竟然有些戎狄的味道，莫踏闻不自觉的愣了愣，喃喃道：“你也会拟声？”说罢惊觉自己大意，空蝉就像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就地一滚，侧翻过去，长发像撩起了一片乌黑屏障，正欲起身再战，却被方才鸣锣的人拦住，见她一脸迷茫，便重复道：“背着地即负。”
　　空蝉瞬间张大了嘴，她可没想吞荔枝！看台上的人以为她是要抵赖，都起哄道：“吃啊！”就连之前和她约好行事的人都跟着一起喊，还有人递上两个艳红欲滴的荔枝，她见逃无可逃，哈哈大笑几声道：“吃就吃！谁怕谁。”说完一把夺过，张口就塞了进去，看的看台上的人不由得静住，咽了咽口水，抚了抚脖子。
　　一时间，整个演武场充斥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从此，就没有人见过空蝉周身出现过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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