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慢

　　天哪，莫非真的是遇上了什么更厉害的怪兽。这也太不走运了吧，不自觉就打了几个冷战。
　　燕未然和桃心都被这声响震得捂上了耳朵，我看着他们过激的反应。不禁笑道：“看起来，还是我的道行高些。”那声音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渐趋于平和。似乎只是一个被扰乱了午睡的人的抱怨之声。
　　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挨着山崖处的怪石之上，卧着一个白衣白发的身影，那长发修长延伸至怪石的低端，只在头顶处用一圈银簪簪着，通体就是与石头融为一体，也怨不得我们没发现。
　　如果不是他站起来，露出了修长的双腿和头型，我真不敢随便认定他是一个人形。只见他默默回身，双眸含愠怒之色，微微抬头，看来真是我们打扰了人家睡觉啊。
　　就是这一眼，又给他迅速添了两个同伴。刚才他是石头的颜色，我和桃心现在应该是石头的姿态。
　　那一秒。真是被惊艳了。
　　真是增白一份显淡，晒黑一分减色，身高一寸傻气，身矮一分跌份，衣服也是不宽不窄，不长不短，就像是长在身上一般。
　　这绝对是个妖孽，迷死凡间女人不偿命的妖孽，只可惜我和桃心这两个女的不是凡人。
　　莫非，那狂啸就是出自于他，真是看不出来，白长了一个堪比神仙的脸孔，却吼出禽兽的声音。
　　“惊扰了阁下小憩，真是失礼。”
　　“我的确是刚刚睡醒，要不是你们把我从里面踢出来，我恐怕还要睡上很久。”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却做足了的不满。
　　“看来这个人，脾气顶有些大，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桃心，真是个胆小怕事的主。这才一开口，就立马降了我们的底气。
　　那个白人，也徐徐点头：“这位粉姑娘，说的倒有理。我的脾气，确实不大好。”
　　“但是，你们把我从石棺里救出来，我却还是要报恩的。”
　　于是，我们才知道，这个通体白色的男子就是白蛇之王白落。
　　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困在这里很久了，我们虽然冲撞了它，却正好救他出来。
　　至于困在这里的原因，看他那不可一世的表情估计也是不愿意告知的。
　　许久没人说话，只见白落，长袖一展，触向怪石之上的彩蘑菇，速度之快，让我们看不清他的袖子的伸缩，蘑菇悉数散落在地。
　　他，不会是想毒死我们吧。还是先溜为妙。
　　“谁说的，颜色越是鲜艳，毒性就越大。”他一边慢悠悠的说道，一边将蘑菇捻起，细细放入口中咀嚼，仿若品尝的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
　　桃心被吓到了，手指紧紧扣住下巴。他才又口中吐出莫名其妙的话：“这样说来，你们几个的毒性都要比我大了。”边说，边个个打量我们。
　　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不知所云的燕未然和桃心。
　　青色，玄青色和粉色。敢情，这白人是在开玩笑，真的是好冷啊。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笑了。我指了指他的衣服，又指了指我们身上给桃心看，她才悠悠吐出一口气，轻拍胸口。
　　白落还在悠闲地拈着采蘑菇，只是这会儿拿在手里把玩，也不说好，也不强留。我便携了桃心，想要起步。
　　他张了张嘴，我以为他是又要狂叫一番的，赶紧把桃心往身后以藏。只见他以手掩口，似是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哈欠，才又轻放下纤纤玉指。
　　那种慵懒，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也不在乎自己多么怪异。
　　我实在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来形容他的手，便借用了女子的词汇。
　　他见我盯着他的手，邪魅地看了我一眼，瞬间便用那纤纤玉指落在我手上。
　　真怪，我还从来没见过谁会这样对救命恩人的。
　　他摸着我的手的时候，一股冷气直窜入体内，我好像真感觉到白蛇的滑腻腻。
　　他停顿了很久，不免有揩油之嫌。
　　白落笑了笑，这才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掸了几下，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果然，我与这青姑娘最有缘。你既救了我，我该送你一个见面礼。”
　　他也不管我肯与不肯，便在我的手里种下一颗种子，不痛不痒，顷刻便没了踪迹。
　　“这是我自己研制的魔豆，如若有一天你深陷危机，又无人可依，就对它念一声‘白落救我’。不管我在哪里，我自会现身。”
　　这话根本就是暗示，刚才的祸分明是我闯的。
　　燕未然瞥了他一眼，声音冷冰冰道：“我们与你非亲非故，此次也只是歪打正着，你不需要勉强。”
　　转身隐没在青青草原的怪石和崖壁之中，又传来句“我白落做事，从来不需要勉强。”算是回答燕未然的话了。
　　瞬间，就没有了踪影。
　　我盯着那似乎不存在但又消失地无影无踪的影子，像一阵风，又像一声雷，像云里的急行雨，消失的快却让人忽视不了。
　　“真是个怪......”桃心刚想发表一下她对这个白落的看法，突然又记起了什么：“离泱，他为什么说与你有缘，莫不是他看上你了？”
　　该死的桃心，昨日说我拐了个男人回家，今日又说什么水蟒看上我了。
　　“桃心，你再说话我就把你的嘴巴封起来，让你再也吃不成桃子。”桃心赶紧捂上嘴巴，嘟嘟囔囔着。
　　她真以为大家听不见吗？“那魔豆是不是有毒的？他会不会想以此要挟你嫁给他啊？”
　　“乌鸦嘴！”天哪，我要跟桃心绝交。
　　“我不是乌鸦，我是小虫子。”
　　桃心倒是不说话了，燕未然脸色却很凝重：“这个白落，虽不像是好人，但也不至于滥杀无辜。”
　　“嗯，还是凡人懂得多。”马屁精！哼！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以后，还是不要到这里来了。”
　　我和桃心的心这才放下来了。
　　说到底，我们的胆子还没一个凡人大，真是丢脸啊！
　　事后，谁也没有跟哥哥提起救了白落的事情，一则他是不会相信我会去救一条最怕的蟒蛇，再则这等于说我不打自招。
　　不过那时我想，只要我不去招惹他，哥哥是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哥哥吃完喜酒回来，就开始忙碌了桃心的生辰
　　凡人给青丘的神仙祝贺生辰，这还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桃心的生辰到底是什么时候没人记得，她就把来到青丘的第一天作为生辰，怪只怪燕未然来得巧。
　　其实，神仙的生辰没什么好庆祝的。既不需要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大摆筵席，只是偶尔的形式，更不稀罕什么莺歌燕舞。
　　但是，为了照顾燕未然，我们还是备了酒菜。
　　酒自然是青丘的招牌醉三生，自从爹娘走后很少有人会做菜了。今年则是桃心准备的，因为她一向贪吃，食物也算得上见多识广。
　　幸得我不用担此大任，如此以来，也不给青丘丢脸。
　　可是，除了喝上几杯酒，他眼前的菜肴也没见他动几下。
　　“燕哥哥，你们凡间的女子是不是都很会做菜？”在哥哥的一再强调我要有礼貌，我和桃心才不得不叫他一声哥哥。
　　其实，我要比眼前这个凡人老许多许多。他在我眼里，最多只能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但其实，他的外观跟哥哥差不多，那我确实也是该有礼貌一点。
　　“不知道。”
　　“那，凡间的女孩像我这么大应该是多少岁啊？”
　　答案又是否定的，着实没意思了点。
　　桃心也加入了这个你问我答的游戏：“燕哥哥，你刚来青丘的时候怕不怕？”
　　“青丘狐族一向为善。”
　　“你喜不喜欢青丘？”
　　他想了一下，回答了喜欢。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桃心的问题都有答案，而他给我的只有一问三不知。
　　想必，我的问题比较高深。
　　但是不管高不高深，他始终是重视我少一点。这让我极为不满。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开始对我还是恭恭敬敬地，为什么从后山回来就对我爱理不理了。
　　只不过是一两天而已。

　　那天晚上，桃心破天荒地喝了两杯酒也没有醉，想必是开心的时候不愿意早醉吧。
　　燕未然自始至终没有再同我讲话了，哥哥、桃心和他相谈甚欢。而我似乎非常介意这件事情。
　　介意到一向千杯不醉的我喝了一坛就倒了。
　　甚至醉倒在玲珑湖边都没发觉，只发觉，湖里的月亮很大，好像也很亮，亮得刺人的眼。
　　我一向不喜欢月圆，因为月圆之后就是月缺。每隔百年的月圆之夜，也是我的噩梦。
　　这就是我至今还没修成仙体的原因，哥哥说我在娘肚子里时遇上了三界之中最大的灾难，被戾气所伤，要潜心修炼两千年才得仙体。
　　每一百年的月圆之夜，我就会完成一次修炼的提升，但是提升的过程却是锥心蚀骨，像是要剥掉我一层皮一样痛苦。
　　我一千五百岁了，还要经历五次痛苦。
　　别人期盼着月圆团圆，我却只能在月圆中狼狈地经历所谓的蜕变。
　　我一向不怕痛苦，因为那时我便跟爹爹和哥哥一样，可以随意来去，可以随意变换，可以九生九死。
　　最重要的，是可以随意跟三界之人结合。
　　如今，我希望这五百年快一些，再快一些，最好能够一闪而过。
　　今年又是一个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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