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死都要17岁

　　入学第一个月的体育课，所有人都必须学新一套的广播体操。
　　练习完伸展运动，老师宣布自由活动，男生们急匆匆抱着篮球就跑了，何念和淼淼挑了副羽毛球拍子，就去树荫下打羽毛球。
　　“咱们早点去还拍子吧，难得第四节体育课，一会去食堂人还不多。”
　　“哎，你看尹菲菲，她好像真的喜欢沈渊，这么热的天还在太阳下边看他打篮球……”
　　“他们初中一个学校吗？”
　　“好像不是吧。”
　　一心被大排吸引住的淼淼果然用最快的速度还了拍子，然后拉着何念回教室拿饭盒。
　　何念走前把那瓶在小卖店买的康师傅绿茶放在沈渊桌上。
　　“哎，你给他买的啊？”淼淼撇撇嘴，“干嘛啊？不用对他这么好吧。”
　　何念瞪了她一眼，洋洋得意：“你傻啊！搞好关系，以后考试说不定还要求他帮忙呢！”

　　吃完午饭又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散了步，淼淼说要去别班找同学，何念就一个人回去，里边已经有人一小半同学在休息了。
　　坐得最笔直的是前排的宋晓书，何念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他那本白皮书竟然已经做了大半了。何念忽然下定决心，也该好好做一做白皮书了。
　　何念先把数学课本拖出来，准备做完今天的数学回家作业。
　　塞着耳机在看《体坛周报》的男生慢吞吞转过来，桌上是一瓶已经打开、喝了一半的康师傅绿茶。
　　“你给我买的？”他塞着耳机，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有几个同学转过头来，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
　　“嘘！”何念一把扯下他的耳机，脸都有些红了，“你轻点。”
　　其实中午的时候沈渊常常不在教室，好几次何念看到有别班的女生放饮料在他桌上，又很快地跑掉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么个瘦竹竿会有这么多铁杆粉丝。
　　那些粉丝自然是不留名的，所以何念留下那瓶绿茶的时候特意写了张纸条，上边写着：早上的考试多谢了。
　　她是为了长远考虑特意讨好他，当然不能匿名。
　　“早上考试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沈渊脸色有一瞬的尴尬。
　　“嘘！”何念又比了个噤声，急急的说，“秘密。”
　　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垂下了视线，“下次不用这么客气。”

　　最后一节活动课，何念在自己座位上把《当代歌坛》看完，淼淼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化学课代表拿了那叠卷子进来，分给各个小组长。
　　“这么快成绩就出来了吗？”
　　教室里顿时一阵腥风血雨。
　　宋晓书把一张卷子轻飘飘地放在沈渊桌上。
　　何念探头看了一眼，97。
　　他又走过来，看看考卷上的名字，又定定看了何念一眼，“你同桌是黄淼淼？”
　　“是。”
　　“你们的。”
　　何念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的名字下边，鲜红的数字：69。
　　淼淼好不到哪里去，71。
　　脑子里轰的一声，看着那个6打头的数字，何念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初中的时候成绩不算顶尖，但是也很稳定，不论哪一科，从来没低于85分。
　　六七十分在过去的自己看来，完全是差生水准了。
　　怎么会考得这么差？！
　　翻来覆去想着这个念头，何念的目光忽然间落在了两个红叉叉的空格上。
　　——次氯酸和过氧化铁。
　　她连忙站起来，起身去够沈渊那张卷子。
　　一样的地方，他填着正确答案，氧化钙和氧化铁。
　　把他的考卷扔回他桌上，那瓶见底的绿茶还放着，何念把牙齿都咬碎了——沈渊，你见死不救没关系，但这算什么啊！仗着自己成绩好耍人玩吗？！
　　如果他在这里，没准她会气得把绿茶倒在他头上吧！

　　教室里每个人都收到了试卷，难免能听到只言片语：
　　“啊，我才考了85分……90分都没到。”
　　“你很好了啊，我82，不过我还以为自己考不到80呢。”
　　能令旁人听到的音量里大多包含着释然和轻松，至于闷闷低下头的那些同学，旁人也会识趣地避开不问。
　　如果这两道题的分数加上，就有70分了。
　　何念纠结地想，其实就差一点，她就能指挥淼淼翻到那两道题的答案，就能上70分了。
　　69……
　　这个分数真的太刺眼了。
　　她默默地把试卷收起来，夹在化学课本里，想了想，又把白皮书从抽屉里拿出来，塞进书包里。
　　直到快放学的时候，淼淼才回来。
　　“化学考卷发下来了，我帮你收到抽屉里了。”
　　“啊？这么快发下来了？”
　　淼淼看了分数之后，脸色也有些难看，砰的一声合上桌板，沉默许久，才小声问，“你考了多少啊？”
　　其实何念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她还是勉强说：“比你还差，69。”
　　她分明是能看到淼淼紧绷的脸上蓦然出现一丝松动，然后伸手拍拍自己的肩膀：“大家差不多。”
　　何念心里知道，淼淼应该是高兴的，虽然71分也不好，可毕竟还有更差的。
　　如果是她，她也会高兴。
　　人就是这样，自己倒霉的时候，如果看到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多少会觉得高兴。
　　接下去的时间，她们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翻着练习册，时不时在草稿纸上演算。
　　“不算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淼淼忽然扔掉了手里的水笔，盯着那个方程式，仿佛是看着仇人。“这个方程式根本配不平啊。”
　　何念也正在为这个烦心，忍不住“噗”的一声，刚才那点小小的隔阂消失不见了。
　　“我想我会考虑读文科。”何念拿水笔末端抵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地说。

　　一直到放学，沈渊都没回来。
　　何念背着书包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和尹菲菲并肩往楼梯上走。
　　她连眼皮都没抬，侧了侧身往下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沈渊倒是停下了脚步。
　　鼻子里嗅到淡淡的、属于男生运动后才有的潮热感，何念三步并成两步往下跑。
　　“喂。”沈渊往下追了一步。
　　“干吗？”何念知道自己脸色极差。
　　“我听说成绩出来了。”
　　她不说话，冷冷看着他，自下而上的角度看过去，沈渊的脸颊似乎更加凹陷了，只是眼睛亮得可怕。
　　“我只想快点收卷……”他顿了顿，“再说，再说，本来你也不会。”
　　从小到大，何念的人缘都很好，她也很少和人吵架，可现在是例外——她的脾气没好到吃这种闷亏。
　　“英语课上我把清凉油倒你背上是不小心，也跟你道歉了，是你自己不理我。你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何念只觉得自己脸颊微烫，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成绩好就了不起？你真的蛮把自己当一回事的。”
　　其实她性格温和，因为气急了才口不择言，说完这句也就卡壳了，愤怒的转头走了。
　　“你们怎么啦？”尹菲菲站在远一些的地方，看他走近，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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