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心

　　第六章
　　“……姐姐，求求你了，饶了我吧……”世民悲哀的趴窝在桌子上，看着面前三娘兴奋的拿着一堆在他看来都是红得扎眼的布在他身上比来比去。
　　不就是一身吉服吗？找块红布裁开了套身上不就得了？反正丝绸缎子都不能用，就可着布折腾还能折腾出什么来？
　　饶了他吧！
　　建成正好从外面经过，看着里面世民跟被摘了翅膀的鸟似的，也难得的起了一点同情心。
　　他负手站在门外，扬声叫道，“三娘，先把二弟借给我一会儿成吗？反正他的尺码你早就知道了，先可着适合他的料子裁几件吧。”
　　一看是嫡亲大哥来要人，三娘也就含笑放了人，世民跟脱了链子的猴儿似的，三蹿两跳就来到大哥身边。
　　自从上次一闹，这十多年来兄弟之间的坚冰慢慢消融，虽然还不如建成对元吉的好，但是也终于有了平常手足的感情。
　　两人一边向外走，一边说话。
　　“世民，父亲跟你说过了吧，你从今天起搬到我那个院子去住，你的院子要开始布置，你大嫂也去了长孙家，这么一看，我的弟弟也终于长大了啊。”
　　现在是夕阳时分，满天卷起灿烂，压天压地活泼泼一片鲜艳颜色，说完建成看向身边的弟弟，忽然惊讶发现，他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
　　无言拍拍世民的肩，世民顺势走近了一点，两兄弟漫步向回走去，忽然，建成停住脚步，颇认真的看着，世民一愣，下意识的想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
　　建成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世民，你身边的宠婢有几个？”
　　没想到大哥开口就问他这个，世民有些尴尬的低头，“……三四个……”
　　“……比我想像中少。借着这次的机会，看让她们先迁出去一阵子，至少也要等长孙在家里地位稳固了之后再接回来，好吗？”
　　“……哦，听大哥的吩咐。”
　　建成点点头，走到自己的院子，早就有人把世民的东西搬到了建成院子里，建成推开门，回头一看，发现自己高大英俊的弟弟象只大狗一样很乖的看着他，等待下一步指令。
　　……真是，有驯兽一般的成就感啊……以前自己也年轻，早使用怀柔政策，是不是早就可以很威风的牵出去遛遛了？
　　让弟弟进去了，吩咐侍女小心伺候，建成转身离开。看着大哥远去的背影，世民坐在床上，好奇的摸摸，发现虽然床褥什么的都换成新的了，但是也是尝尝有人居住的，往外边一看，可以连到书房，大概建成也经常看书看得太晚，夜宿在此。
　　大哥经常住的房间啊……想到这里，世民不禁扬起脸来左右看看，然后抓了抓脑袋。

　　因为住进建成院子的缘故，世民看书的时间多了些，吃完晚饭，和建成沿着小湖绕了绕，回到院子里练了几趟拳就乖乖回到书房去读书。
　　不能说世民不喜欢读书，李家孩子个个文武双全，他只是相对而言更喜欢习武罢了。
　　建成在桌子的一头看承宗、元吉、玄霸交上来的作业，世民坐在另外一头看《礼记》，倒是相安无事。
　　仔仔细细把孩子们的作业批完了，建成放下笔，揉揉眼睛，看向对面的世民。
　　被他看得不自在，世民抬头，“大哥，你老看我做什么？”
　　“三娘让我帮她想想，什么款式的衣服适合你。”
　　世民一下子扑倒在桌面上，掩面□□，“大哥，你也饶了我吧……”
　　建成失笑，他很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弟弟。
　　眉峰如剑，目若朗星，他的弟弟是不折不扣的俊美少年。
　　他从小就知道，二弟和他都长得和母亲窦氏很象。
　　但是他长得偏向秀丽，世民长得偏向英武，这似乎也成了他们的分野，他偏文，世民偏武，最后性格也南辕北辙。
　　看了世民一会儿，建成忽然笑了一下，“很久没活动筋骨了，二弟，要和大哥比试一下吗？”
　　“比试什么？”他跃跃欲试。
　　“嗯……地方小也跑不开弓马，剑又不长眼，就拳法好了。”
　　说完，把外袍一脱，建成先来到院中，兄弟两个对看一眼，动起手来。
　　建成虽然好文，但是从来李家子弟都是双修，又正当盛年，一时半会儿也输不了世民太多去。
　　但是过了两刻，建成就渐渐呈现败相，最后被世民拽住腕子一掀，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在他即将接触地面的时候，世民捞住他的肩膀，半拖半甩的把两个人都丢到了湖边大石上，建成靠在世民腿上，坐在地上，胸口起伏，一向白皙的容颜上也稍有潮红。
　　夜风很清爽，送来湖边潮气，世民也平复急促的呼吸，感觉着从腿上传来的，凉薄的体温。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说话，安静的可以听到虫鸣和风拂过湖面，卷起涟漪的声音。
　　建成用的是梅花气味的熏香，本该冬天用，但夏天的时候却分外清冷优雅，世民舒展开手臂枕在脑后，闻着大哥身上浅淡的味道。
　　半晌，建成先开的口，“二弟，你现在用剑对吧？”
　　“嗯。”
　　“……改一改，练习一下刀法枪法吧。”
　　“为什么？”
　　“虽然说剑是兵王，但是自汉以降，刀枪才是兵器中的主流。你也知道，现在这个世道这么乱，你又是李家除了我之外唯一成年的儿子，武艺又最好，以后免不了要上阵杀敌，大哥总是希望你能无恙。”
　　说完，建成也闭上了眼睛。
　　风很舒服，平复一身的燥热，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世民的回答，抬头看去，铺平在石头上的世民已经睡着了。
　　少年人啊……看着呈现大字型已经开始呼呼的李世民，建成无奈，起身活动一下，推推他的肩膀，“别在这里睡，醒醒，小心着凉。”
　　感觉到有什么温度靠近自己，李世民向旁边靠了一点，抱住大哥的腰，不放手，睡得更舒服。
　　建成几乎要对天翻白眼，无奈之下，弯腰一手横过世民的膝盖，把他打横抱起来，任凭他抱着自己的腰，向房内走去。
　　建成第一次感谢上苍，自己学过武功力气不错。
　　他这个弟弟重得跟头猪没差！
　　把他扛到厢房，扔下想走，腰上的爪子却怎么扒也扒不下来，这回真的翻了个白眼，干脆连衣服也不脱，把两人脚上的鞋子都扒下来，直接大被一盖，你大哥今天就陪你睡了！
　　躺下，拉起被子盖住两个人，建成侧头，看着直截了当很自然很自然就把脑袋靠到自己胸前的李世民，无奈叹气。
　　身边巴着个人，一时也睡不著，建成安静的看着怀里的世民。
　　月光下俊美的少年安静的蜷缩着，月光如水，能看到他长长的，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微微的抖动，轻浅绵长的呼吸喷在他胸前，暖暖的。
　　心情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建成闭上眼，轻轻理着世民的头发，慢慢的，在如水月光之下睡去。
　　夜深花睡去，露重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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