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隐传

　　正在出神，甄嬛的指甲碰了我一处破皮的患处。疼的我抽动了下手腕。甄嬛抬起头来，向我蔚然一笑，“疼了？我会轻一点……”
　　肩头，红红的眼泪滴到我的肩膀上，“妮子，你别走好不好？小姐待我们多好啊。……”
　　我听着红红哽咽的声音，一副心肠也不禁寸寸软了下来。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伙伴，这样投缘，不能不说是种缘分。
　　“红红，我也舍不得你！……”我哭了出来。
　　“那你昨天为什么要走呢，都不回头看我一下。……”红红更加哽咽。
　　“我……”我实不知该怎么说，唯有眼泪一双双落下来。甄嬛见此情景并不理解。但她还是有修养的将口角上抿到一个最佳弧度，才道，“浣碧，哦不，妮子，你能说说我家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愿待在我家呢？……”
　　“……”我无言以对，这种事如何对她言讲呢，讲了她也未必明白。
　　见我不语，甄嬛再有修养，也不免有些烦了，只抻眉笑了笑：“看你眼泪双双对对的掉，好不委屈。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来，我爹，我娘，还有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也罢！既然你不想讲给我听，那我一会儿出去，你跟流朱说吧！”甄嬛说着，继续给我上药，上了两只手，又上脚。她这一次，再没有抬头看我。可见是真的有些恼我了。此事本与她无关，她将我救出柴房，又请大夫看病，本一片好心。可我半晌也不愿理她，除了生甄远道的气之外，是不是还有些妒忌她呢？她本无辜，并非刻意使妹为奴，我实不该连她也一起恼了。想到此，心中暗生愧意。
　　“妮子，你真的要走么？要是这样，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红红继续啜泣道。
　　“红红，若是我走了，你会和我一起走么？”我哽咽着问道。
　　红红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妮子，你是我失去亲人后，遇到的第一个好朋友。是你向老爷建议，把我也带进府的。可是，你却不想待在这里了，那我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红红！……”更多的眼泪掉下来——我真心的为这人之初的最纯真善良的友情感动了，这样纯真的情感，在那一世似乎也曾有过，只是太匆匆，一切来不及细细品味。
　　药上完了，甄嬛收好了药盒，在一旁的水盆中净了手，径直向外走——“我出去了，你们两个说知心话吧！”
　　“等等，小姐！”我一直盯着她，此刻终于开口叫住了她。
　　“还有事么，妮子？”甄嬛站住了，回头向我有修养的一笑。
　　我望着甄嬛，心中暗想——若我此刻再倔强下去，不知甄远道是否还有更狠心的招数。甄嬛虽好，她毕竟年幼，护不得我。再说，就算甄远道肯放我出府，我此刻分明染了风寒，还在发烧。出了府，又能走出多远呢？——虽然甄远道待我不仁，但甄嬛看起来很好。我认她为主，似乎也无不可。……思前想后，终于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
　　在红红的搀扶下，我下了床，走到甄嬛面前，单腿屈膝跪了下去，低下头道，“浣碧谢谢小姐，多谢小姐赐名，还请大夫我治病。浣碧愿意终身服侍小姐。”
　　“你，你肯留下了？”甄嬛意外的都愣住了。
　　“是，奴婢愿意留下！”我点头承认，暗自惭愧——以前种种皆如昨日死。那个曾经生存于相对自由，公平的社会体系下的桀骜小白领已经死去了。这里屈服于等级尊卑制度的五岁女童浣碧，才是我的新生。
　　甄嬛并不叫我起来，先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不慌不忙坐下来，才纳闷道：“可是，昨天你并不愿意留下啊？”
　　“浣碧是，是想着自己的娘！……”我垂头作答，眼中又有委屈的泪水漫上来，连忙咬唇忍住了。
　　“可是你娘已经死了啊？”甄嬛纳闷道，转念似有所悟——“莫不是你担心入了府，以后再不能出府给你娘上坟？”
　　“是……”我茫然的答。
　　“这有何难？你放心，每年清明节，中元节，我会放你出府去拜祭你娘。流朱也一样，如何？”甄嬛许诺道。
　　“浣碧多谢小姐了！”我知趣的谢恩，也确实感恩。
　　甄嬛瞧着我，忽然叱的一声笑了，连忙用帕子掩住了口。我大窘，只这样跪着，她还没有叫我起来。“浣碧，你方才说话，都很有分寸礼貌，只是这样子请安谢恩，是跟谁学的？”
　　“跟，跟昨天门口的家丁学的啊？”我不明所以。
　　甄嬛越发笑起来，对红红道：“流朱，你给浣碧做个示范，告诉她这样子可对？”
　　红红也笑弯了腰，上前扭身轻盈一福，“奴婢给小姐请安，小姐金安！”
　　“啊！……”我登时明白了，也羞红了脸——原来我这样子是男仆请安的动作，盲目模仿，才致闹这样的笑话。连忙起身，学着红红，不，流朱的样子，向甄嬛矮身一福，这次却哑口无言了。
　　甄嬛连忙拉我起来，“好了，已经谢过了，无需再谢了。”说着又拉过流朱。“浣碧，流朱，你们两个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以后可愿忠心于我？”
　　“愿意！”我和流朱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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