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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无奈荐爱入宫闱
宣王安排好厅内事宜之后也从前殿急急赶出,追上来扶住贺兰玥,关切地问道:“皇兄可有什么不妥?先到后殿歇息歇息吧。”
见贺兰玥微微点头,贺兰珺摈退身后随从,只和秦惜随着崇皇一起走向后殿寝室。
看着秦惜放在崇皇臂弯的手,贺兰珺在身后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秦惜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回眸看来,目中带着探寻,贺兰珺则以眼神示意她继续前行。
来到后殿,贺兰珺即刻命人去端鹿茸羹,然后亲自服侍崇皇靠在软榻之上,急急问道:“皇兄,要不要传召御医?”
贺兰玥摇头道:“不用了,朕歇息片刻便回去。”
“这个萧羽,是怎么当差的,怎么不派人贴身保护皇兄呢?竟让皇兄一人前来。”贺兰珺皱起眉头,面带不悦,开始指责禁军统领。
贺兰玥浅笑:“朕也是一时兴起,微服而来,白寒他们本是跟着的,朕怕惊动了众人,便将他们留在了府外。看到你园中景色清幽,便想四处走走,可能是近来有些劳累了,突然觉得有点眩晕,幸亏遇到秦姑娘,将朕带到了长宁殿。”
他说的云淡风轻,秦惜却仍然心有余悸,他的这“眩晕”也未免太吓人了点。
躬身为礼,秦惜赶紧说道:“奴婢照顾不周,请圣上赎罪。”
说话间,侍女已将鹿茸羹端了进来,宣王伸手接过,摈退侍女,正要亲自奉与崇皇,却微微一沉吟,将碗交给了身旁的秦惜。
秦惜接过,小心地走至崇皇面前,却不知该如何侍奉,她从未见过皇帝,也不明晓君前礼节,更何况,要她一勺一勺地喂一个并不太熟悉的年轻男子喝羹,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仿佛看出了她的无措,贺兰玥伸手,欲接过她手中的羹碗,秦惜见他伸手,不知为何,心中更慌,双手一晃,碗中还冒着热气的羹便倾洒了出来,正好溅上了贺兰玥端碗的手。
这可是欺君之罪,据说宫里的太监宫女若犯了这样的错误,是要被当场杖毙的,秦惜惊得不知如何是好,额上冷汗倏然冒出,慌忙用自己的袖子去擦他手上的羹。
她慌乱的手忽然被一只纤瘦白皙的手按住,她惶惶然抬头,对上他的脸。
他的肤色极白,素衣胜雪却胜不过那纯然的无暇。
容颜素净,薄唇微抿,神色淡然,眸中微泄的几分笑意碾碎了一身的清光,平添几许暖意,他宛若冬日暖阳下飘零的一瓣霜花,冰雪的姿态,暖阳的气度。
他的神色中没有一丝恼怒,没有一丝责怪。
秦惜怔怔地看着他,甚至忘了鹿茸羹洒落的事。
稳稳地端过羹碗,贺兰玥向她轻轻一笑:“有劳!”
秦惜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羞得两颊通红,退到了一边。
看到秦惜的样子,宣王的眸子暗了暗,他暗自下了下决心,随即显出一脸的担忧之色,对着崇皇说道:“皇兄身系天下,一定要保重龙体才是!只恨臣弟分身乏术,也不能随意出入皇宫,不能时常侍奉。”
他忽然转头看了看秦惜:“皇兄,秦姑娘乃宣王府幕僚秦亦林先生之女,秀外慧中、细心谨慎,臣弟想求皇兄准她入宫给皇兄做一个贴身宫女,代替臣弟侍奉皇兄,以免臣弟日夜忧心龙体,心中不安。”
此言一出,贺兰玥颇觉震惊:“这,恐怕不妥。”
秦惜却瞬间明白了宣王的用意,目前她处境堪忧,相府桃林之事她百口莫辩,自己遭难事小,连累宣王事大。而此时,睿王并无真凭实据可以证明她与逆党有关,想来不会冒然禀奏圣上,还有什么地方是睿王鞭长莫及无法问津的呢?自然是帝侧了,宣王是想乘机让自己进宫避祸。
只是,她惊讶于平时谨慎理智的宣王竟能为了救她而做出如此荒谬惊人之举。如若此刻还有别人在场,一定会认为宣王这是疯了,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皇帝的贴身宫女乃是从三品御前尚仪,品级之高,令人咋舌,为宫中女官之最,只有深得皇帝信任器重的心腹之人经过逐级考验选拔提升方可担任。而宣王一张口就为自己求取此职,若不是疯了,还能有别的解释么?
秦惜只觉得全身冰冷,心中一阵战栗。她明白宣王提出此逆天请求的目的,御前尚仪,在宫中即使太妃皇妃见之也要礼让三分,这个身份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全她不受后宫的伤害陷害。可是,宣王此举过于荒谬,不但难以成功,还极有可能为他本人招来大罪。
难道一个“情”字真的能使人不顾一切,失去理智吗?
其实,宣王提出这个请求的原因还有一条是秦惜没有想到的,那就是按照规制,尚仪这种品级的女官以后是有资格直接受封皇妃或者由皇帝将其赐婚于亲王去做正妃、侧妃的,而不是一般的侍妾。
看到贺兰玥神色不佳,似是有些不高兴,秦惜心中忐忑,怕宣王因此而获罪,便立即朝着那榻上的至尊下跪:“宣王殿下也是一时忧心圣上龙体,才有此不当之语,求万岁开恩饶恕。”
贺兰玥并未理她,只是看着贺兰珺皱眉不语。
贺兰珺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说道:“臣弟求皇兄成全。”
其实,贺兰珺的想法,也不仅仅是像秦惜想的那样。秦惜之前挂的名头不过是宣王府的一等主管宫女,顶多是和皇宫里的从六品宫女平级,皇帝的贴身侍女是不可能如此快的越级提升的,即使皇帝真有此意,也要有一个过渡,而他之所以提出这样大胆的请求,除了秦惜想到的那些原因之外,还另有几点用意,一是想向崇皇暗示自己此举不是想进献美女邀取圣宠,也不是想在帝侧安插亲信眼线,而是另有目的。二是想表明秦惜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之高、分量之重。
贺兰玥从榻上直起了身子,他看着贺兰珺的脸,眼神极其复杂,却只是轻声问道:“珺儿,为何?”
贺兰珺并不回答,只是身子跪伏得更低,固执地将头放在身前着地的两手之上,再次低低说道:“珺儿求哥哥成全,秦惜她被人误会,正在追逼。”
什么人能有此威势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可以迫使堂堂宣王有苦说不出,要采取这种方式保护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只有一个人敢这样做,也只有那个人不惜冒犯天颜,也要针对贺兰珺。
贺兰玥的眼中涌出一丝伤感,一丝凄楚,良久,他伸出手抚上弟弟的头顶,秦惜看到了他眼里的疼惜慈爱,也看到了他眼里的无奈酸涩。
她心中一阵感叹,想起了十年前那桩震动天下的冤案。
十二年前,太宗天和九年,宣王之母丽贵妃勾结前朝余孽构陷太子、睿王的母亲沈皇后,说其欲弑帝谋逆,扶持太子提前登基,太宗一怒之下囚禁沈皇后,并将太子和睿王交与丽妃处置,沈皇后后来在冷宫遭受凌虐而死。当时,太宗长姊历阳长公主不忿丽妃作为,联合玉华宫宠妃景妃一起朝见早已不问政事,潜心礼佛的太宗嫡母恭肃太后,言明沈后之冤。在恭肃太后的支持之下,历阳、景妃联络朝臣暗中调查,终于掌握了丽妃构害皇后的证据,将之拿到太宗面前鸣冤,太宗得知真相后悔恨不已,下旨为沈后平反昭雪,还一怒之下赐死了丽妃,并株连其宗族,也削去了宣王的王爵。天和十一年,太宗驾崩,太子贺兰玥继位,据说当时已受封太妃的景妃、睿王和朝中大臣皆极力奏请处死宣王,可是崇皇力排众议,不但不处死宣王,反而恢复了他的爵位,还对其宠信有加。有传言说,当时年仅十二岁的睿王为此曾在金殿之上痛骂天子、拂袖而去。
那桩泼天巨案的详细过程究竟如何,秦惜不知,她只知道它给很多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尤其是今上、睿王与宣王,那多年前笼罩在他们兄弟三人身上的阴云就真的永远也不会散去了么?一心庇护宣王,想消除兄弟倪墙的贺兰玥又该如何呢?
缓缓地,崇皇放下手臂。
“不知秦姑娘意下如何?”他问秦惜,眼神却望着一片虚空。
看着那跪伏在自己前方的身躯,秦惜的眼中似有泪水涌出,为了保护自己,他真是用心良苦,自己怎能让他作难,给他招来灾祸呢?
“但凭圣上裁夺。”说完这句,她也低下头去。
崇皇轻叹一声,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朕准了珺儿的一片孝悌之心,秦姑娘准备准备,择日入宫吧,先到宣德殿做个女史吧。”(注:宣德殿:崇皇寝宫。女史:宫中女官,是负责记录皇帝在宫内言行作为的,相当于女版的“起居注官”。)
说完,他慢慢起身,独自走出门去,留下依然跪伏在地的两人。室内,一片死寂……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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