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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远离了西西里的日本小镇充斥着安宁祥和的气氛。
18号跟在沢田家光的身后,目光中带着新奇。他打量着被砖石垒砌成的围墙,神色间带着些惊疑不定的戒备,仿佛生怕有什么人从那后面翻出来是的。一幢又一幢的二、三层的小洋楼此起彼伏地立着。他们看上去高大而冰冷。
但是和西西里那些又老又旧却充满了所谓“人情味”的房子相比,他却更喜欢这些建筑——西西里那些被漆成鲜红色的房顶总是让他想起从其他实验体的身体中流出来的血。
沢田家光带着18号走进其中的一幢。
和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房子里面的墙壁被统一刷成了白色。这让18号不由得皱起眉头——他恨透了那种见了五年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其他色彩的白色。
在18号的眼里,这种颜色是最顽固而不容易被其他颜色抹去的。因为它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地被鲜血染红以后仍旧顽固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他对白色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抗拒那样简单。
沢田家光领着他在门厅脱了鞋赤脚走进房间。木质的地板踩上去和水泥地是截然不同的触感。并不是那么坚硬却又给人能稳固地支撑住身体的安心感。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子和一个看上去很单纯的孩子。
这时候18号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被当做物体一样虐待的精力。面前这个叫做沢田纲吉的四岁孩子,天真单纯的让他嫉妒。是的,嫉妒。他捏紧拳头,挑起眼角死死地盯着那个孩子。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善,有些惧怕地后退一步,却因为重心太靠后而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哇——”地一声,孩子哭了出来,眼泪像是流不尽一般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来,汇成一道泪痕从脸颊上滑下来。
18号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这么简单而又肆无忌惮地哭出来。每一个人都是隐忍的,将自己所有的泪都藏到心里憋着不说——说了就是死。他们可以流血,可以流汗,但是绝不能流泪不能抱怨。
“哎呀,小纲你怎么了?”女人听到孩子的哭声,急匆匆地从别的房间跑了过来。她看到18号怔愣地站在原地竟然不去扶起孩子也没有责备,只是蹲到沢田纲吉的身边将他扶坐起来,为抽噎地哭着的孩子抚摸着后背顺气。甚至她还抽出安慰沢田纲吉的空当笑容灿烂地安慰18号:“啊呀,真是抱歉,我们家小纲比较怕生呢,没有吓到你吧?这孩子哭起来总是这么惊天动地的。”
“……”18号看着女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按照他的想象,这个女人应该是会愤怒地责骂他为何会弄哭沢田纲吉,然后把他赶出去。在18号看来,哭是一种很大的罪过。
“哎呀,对了,我都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女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目光带着期许地看着18号。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目光中逐渐染上迷茫的神色,18号退后一步摇了摇头。
女人并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以为18号只是因为羞涩而不愿意说。她想了想,还是对18号说:“我叫沢田奈奈,你可以叫我奈奈哦~”
“奈奈你真是的……”沢田家光这时才姗姗来迟。他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揉着自己的头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上去十分颓废。他站到18号的身边,蹲下来用手扶住18号的后背,笑嘻嘻地对着沢田奈奈说,“他比较害羞,别在意!我还要带他去做些事情,晚饭会回来吃的!”
说着,他用力推着18号出了房间。
他们一路走到了街边的公园旁。现在还是白天,并没有孩子在这里玩耍。
18号站在秋千旁边,用手紧紧握着钢铁的柱子,抬起眼睛看着大叉着腿坐在秋千上的沢田家光。他嘴唇嗫嚅了一会,终于发出了声音:“名字,是什么?”
沢田家光闻言先是抬起头看着天空,似乎在思考,眉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皱越深。在18号沉静却坚定的目光中,他抬起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转头向18号看去:“表明一个人存在的证据这样的东西吧。”
“……”
沢田家光想了想,又笃定地加上了一句话:“有了名字才会被别人认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18号看着沢田家光没有说话,但是那目光却让对方清楚地感觉到了他对拥有一个名字的渴望。沢田家光将目光移向远处的树枝,他看到上面有几只麻雀在追逐着嬉戏,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种鸟——
云雀。看上去并不起眼,却坚强的鸟儿。
于是他缓缓地开口:“以后,你就姓云雀好不好?”
顿了顿,沢田家光继续说:“立地而飞,凌空而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18号目光闪动,他定定地看着沢田家光,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虽然18号并没有再说话,沢田家光却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把这个姓氏深深地刻印进了自己心里。
他跟在沢田家光身后走了很久,直到最后停在沢田家的门前时,他才顿下脚步,抬头看着沢田家光。黑色的眸子里闪着坚定的光芒:“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转回头,脸上带着玩世不恭却暗暗含着欣喜的笑容。他敛去脸上一切的不正经的伪装,郑重的伸出右手:“我叫沢田家光。”
18号看着男人伸出来的手,也抬起自己的握上。然后他这样对男人道——“我叫云雀恭弥。”
从此再没有18号这个称号,只有云雀恭弥这个男孩。
——
云雀恭弥在当天晚上一个人攀上了并盛神社前近千阶的台阶。
他站在神社的前面,背后对着古旧而沧桑的神社,面前是远方城镇家家户户窗口泄出的灯火,拼凑在一起依稀可见整个并盛町的轮廓。
他清醒的意识到这里不是意大利,不是西西里,不是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地盘,更不是讨厌的实验室。
这里是日本,日本的并盛。他重获新生的地方。
远离了镇中心的神社周遭一片安详。风不知何时从神社周围的树林中调皮地钻了出来,它摩挲着树枝头繁茂的叶子,让树叶发出窸窣的响动,最后它跃上孩子的发梢,调皮地轻轻掀起他的刘海,抚摸他柔软的发丝。已经入夜的晚上,鸟雀早早地歇了,夏季的鸣蝉却仍在不知疲倦的鸣唱。
云雀恭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色。
这样的瑰丽而安宁的景色对他的撼动,就是第一次见到阳光的场景也比不上。这个地方的黑太过干净纯粹,暗色将一切的其他杂色全部摒除在外,连头那讨厌的白色一起被剔除。浓郁的、没有杂质的黑。
打开实验室大门时的仅仅只是惊喜,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样的欣喜若狂;现在他所感受到的则是震撼,有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底激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滋长,它微小而隐秘,却让云雀恭弥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它的存在。
他深深地往肺里吸了一口气。
这个不过五岁的孩子已经可以看出以后绝不会平庸的东方式美人的容颜,一双犀利的丹凤眼角扬起,黑得如无月无星的夜晚那般湛然的眼底看似平静又好像在流窜过无数的光。它们随着主人的心绪翻滚着、闪烁着、涌动着,似乎是在渴求最后的迸发。在最后,那有如流星般好看的光彩停留在他眼底。
他发现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守护。
是的,他想要守护这个地方。
成为它的秩序——支配它,统治它,守护它。
仅仅是因为他想要守护心底那一片安详。
——
几天后的五月五日,还穿着背带裤的沢田纲吉捧着一小盘蛋糕步履蹒跚地走到他的面前。孩子笑得开怀,他用糯糯的而带着点鼻音的声音对云雀恭弥说道:“云雀哥哥,生日快乐。”
云雀恭弥看着涂满了白色的奶油的蛋糕,眉头微微地蹙起。不过他还是一语不发地接过了孩子的礼物。
“怎么样?有没有很惊喜?”沢田家光换上一身橙黄色的工人服装,背后扛着一把铁锄,笑容看上去贼兮兮的。他从背后掏出来一个硕大的包裹,丢给云雀恭弥。
“喏,礼物。”
云雀恭弥接住礼物却没有马上拆开,他紧紧地蹙起眉头,看向沢田家光:“怎么回事。”
沢田家光耸耸肩丝毫没有愧疚地解释道:“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嘛,所以我就替你定了。反正你就是个小孩子,就顺便过儿童节了。”
云雀恭弥低头看了看左手的蛋糕和右手的包裹,最后一扬左手,将蛋糕全部扣在了沢田家光脸上。
“哎呦——”被糊了满脸的奶油的沢田家光不由得惊呼出声。屋子里的沢田奈奈和沢田纲吉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疑惑。
而云雀恭弥已经拎着包裹走到无人的角落里。
将其打开,他看到包裹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对浮萍拐。
拐子上面放着一张卡片——“愿其成为你涅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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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明天是我生日来着……[望天]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