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影无双

　　第六章
　　估摸着娘该睡熟了，我悄悄从床上起身——娘的耳力一向很好，我从箱子底上找出一个包袱，打开，拿起里的柳叶双刀，还有一套夜行衣，这些，都是我当年东西，和娘住在一起后，我也用过两次，但被娘发现了，却不许我再用，当时我非常不理解“那些富人的钱都是不义之财，我今取之，有何不可？”
　　“不行就是不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为何不能靠自己的本事生活。”
　　“不义之财，人人皆可取之，劫富济贫，江湖人本色！我这也是靠自己的本事生活啊！”我觉得自己没有错。
　　“何为不义之财，你如何判定你所偷之人便是不仁？”
　　“大家都是那样说的。”
　　“那又怎样？都那样说便真的是那样吗？判定一件事情，除了道义还有王法，你能说你能代表道义还是能代表王法？”
　　“娘，江湖人都是这样做的！”我实在是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哪个大侠不是这样？
　　“不行就是不行，江湖人也是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江湖人也归朝廷管。”娘丝毫不让。
　　我真的纳闷，她不过一个瞎眼老太婆，居然跟我说什么朝廷，说什么王法，这岂不是可笑之极。
　　但我没办法说服她，又不能不管不顾自己去做——百善孝为先，认了她做娘，便不能太过忤逆，何况，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这世上少了一个女飞贼，多了一个厨娘。
　　不过娘倒不反对我练功，理由是这世道，一个女子有些自保能力还是必需的，也会教我一些书上的道理，我慢慢的发现，她懂的真的很多，依我看，有些秀才也比不上她，她的来历也就越发的神密。
　　我轻轻拔出刀，刀上映出我的脸，我抬手揭去脸上的面具，怔怔凝视着刀里的人，摸着左颊上的那一道疤，仿佛还有着当日的痛.
　　“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听见小小的我的声音，那年，我才六岁。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男人不因为你的这道疤而嫌弃你，那么就可以相信他。”
　　“记住，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娘的声音依然那么清晰，多少年了，只要闭上眼睛，我就会想起娘的模样，多少年了，那一幕幕总会让我在梦中惊醒.
　　娘可能没有想到，就算没有脸上的这道疤，我也不是什么美人，更不要提其他，不晓得娘要知道今日，会做何感叹。
　　我抬手抹去脸上的泪，幸亏有白五哥送的这张面具，否则还真是麻烦。
　　当初，娘不准我再去做贼，反倒逼着我出去找事干，我逼不得以，说了原因，娘却是不管，说什么是脸上有伤又不是手脚不全，为什么找不着事做，做人只要堂堂正正，长的丑又能怎么着？
　　我没办法跟她讲道理，只得照做。
　　为了找个事做，这可着实让我伤了脑筋，且不说女人能干的事比如绣花什么的，我是一样不会，单是这张脸想找个事便大是不易，就是跟着娘去卖菜，我看只怕都没人敢再来买，试想，脸上带着那么长一道疤，谁见了不怕？
　　好在后来,五哥送来了这个，才算是解了我一个大难题，说与娘听，娘只是叹了口气“其实那个疤不在别人眼里，而在你心里。”
　　这话太深奥，我想不明白，也不去想，反正娘没意见就成，能找着事做就成。
　　我轻轻拎起面具，做的很精细，据说是智化的手艺，一张很普通的脸，丢在人群中绝对马上找不出来了。
　　提起五哥，我又叹了一口气，他当日看到我的真实容貌后的那副好像见了鬼的表情我今天也还记得，或许也因为这个，他对我倒也真的不错，特特送了这个来算是赔罪，我收刀以后，又常送些银两过来，弄得娘开始以为他对我有意思呢，不过，这两年多也没来过了，只间或会捎些东西来，也不晓得忙些什么，如果有他在，十个“软红堂”也不在话下。
　　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便是能寻了五哥了，只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只能靠自己了，但在这之前，我得先安排好娘的生活，绝不能让她因我而受牵连。
　　我收好人皮面具，换了夜行衣，携了双刀，悄悄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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