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与狼

　　这样的荒山野岭，竟然还会有温泉。
　　雾气缭绕，云烟缥缈。

　　阿狼欢呼一声便一头扑进去，难看地狗刨惹得少年低笑。
　　刚将衣物沾了水，正发愁不知怎样下手洗，阿狼便鱼一样钻出水面，溅地少年一身一脸的水，串串透明的水珠子沿着额头鬓角滑下，映的他眼鼻唇熠熠生辉，阿狼看得眼睛发直，一下子扑将少年扑进水里。

　　最近阿狼有事没事喜欢从后面贴着他，这刚一下水，阿狼便从后面压上了他。

　　少年心中警觉，一个翻身从阿狼怀里钻出来，脚虽已经好的差不多，却依旧不敢使力气划水，便靠着浮力飘飘荡荡游到一边。

　　阿狼从后面紧跟而上，看见水面飘着一双白嫩的脚，粉润透明的脚趾在清凌凌的水中若隐若现，遂大手一捞，像逮鱼一样抓住！
　　少年在前面呀了一声，双脚打水拼命扑腾。

　　阿狼觉得笙笙比兔子还要可爱，那呀的一声尤其诱人，手掌还摸着少年滑溜溜的小腿，更是忍不住心猿意马，扯着那脚踝就势将他拽到身前。

　　云笙怎会不知他所想，登时面红耳赤、心慌意乱，奈何挣脱不出，只好随手抓起一把水，朝阿狼门面打去。
　　却只是徒增情趣而已。

　　阿狼的大手已经掐上他的腰，少年恼红了脸，却挣脱不开，只好色厉内荏地呵斥阿狼：“放手！阿狼，你给我马上放手！”

　　水中的笙笙，脸颊微红，头发湿漉，真美。

　　“笙笙……”阿狼喃喃唤了一声。
　　云笙看出他意向，忙仰头躲避，整个脸倏地浸入水中，呛的猛咳。
　　阿狼将云笙捞起来，架在腰上，按着后脑吻他。

　　“阿狼……你，冷静一下。”云笙随着阿狼打颤，本就筋疲力尽的他快要晕过去，头晕目眩地辨不清方向，头皮也一阵阵的跳动。
　　阿狼这个样子，让他想到那天阿狼扼住他脖颈的瞬间，临界点近在咫尺，快要爆发。

　　正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却见阿狼猛地长啸一声，接着眼前水花砰然四起，一阵嘈嘈切切的错杂声响之后，阿狼不见了。

　　少年慢慢翻身趴在岸边，睁着眼发了一会儿呆，又苦笑出来。

　　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已经基本了解了阿狼的秉性。
　　他易冲动，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和欲=望。然而这一次，竟因为害怕伤害自己而违背本性，其实是很难得的。

　　傍晚时分，阿狼一身轻松地回来了。身上挂着一堆堆战利品——血淋淋的动物尸体。
　　少年拧拧眉，勉强夸奖了一下。

　　两人自此终于有了衣服。
　　云笙自在多了，见阿狼捧着衣物发呆，料得他不会穿衣，只好屈尊降贵做了更衣丫头。

　　那衣裳穿在阿狼身上，有些紧=窄，手臂胸口的肌肉绷的鼓鼓的，总有涨裂的趋势，云笙皱皱眉，戳他硬硬的胸口：“胖子。”
　　阿狼裂开嘴，嘿嘿傻笑。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习惯，一直扯来扯去，想把这束缚弄掉。

　　这些天，少年一直在煎熬着，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比那咬了东郭先生的蛇还要不如，他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这样冷血狠心的人，可这一次，当真是十足的恩将仇报。
　　五哥的腰牌和匕首都在自己手中，如果利用阿狼拿着那腰牌去刺杀自己最大的敌手，成功了便是一箭双雕，即便不成功，也足可致老五那个匹夫于死地！
　　重要的是，阿狼对自己绝对忠心，绝不会出卖自己。

　　他不能一直处于被动，他还有很多人需要保护，阿狼的身手那么好，也许不一定会失手的呢？

　　而且，阿狼在狼窝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居然能很快听懂人类的语言，他是很聪明的。他不该这样浑浑噩噩的活到死，他的人生不能就这样默默无闻地结束。
　　他为自己建功立业，将来大事一成，如果他有幸不死，自己便绝不会亏待他。

　　少年前后矛盾的想法，只是为了自己心安。
　　他又何尝不明白？且不说那人守卫森严，单单是他自己亦是身怀绝技，阿狼即便接近了他，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可这是少年除掉那个人的机会，而他，是从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的。

　　不管目的为何，云笙开始认真教阿狼怎样做一个正常的人。

　　先是要学说话，把那些听得懂却不会说的话吐出口，是第一步。
　　阿狼看来比云笙还要大几岁，要他像个幼儿一样呀呀学语，其实并不容易。

　　阿狼不愿意老老实实呆着，总想往云笙身上蹭，或者出去抓兔子玩獾子。
　　云笙亦未做过先生，耐心不足。再加上他一说话，阿狼就对他舔来舔去，气得他恨不能一掌将这顽劣的学生劈死。

　　一天下来，树条打断了十几根，一句话没学会。
　　云笙气得鼓鼓的，阿狼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挨打也很委屈。

　　可委屈归委屈，笙笙是要一定要哄的。

　　晚上，月亮挂在樱桃树上。
　　大灰狼黢黑高大的身影畏畏缩缩地凑过来，勾着大掌一下下扒拉着少年的肩膀：“笙笙……笙笙……”
　　云笙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笙笙……”大灰狼撒娇般哼哼了一声，伸长了脑袋，讨好地舔少年小巧的耳垂儿。

　　云笙被弄得痒麻不已，索性地坐起来，指着阿狼的鼻子道：“如果你再不认真学习，以后便不要碰我！”
　　这威胁一说出口，未等阿狼有所反应，少年自己倒是先脸红了。
　　怎生如此别扭？

　　阿狼这边正拧着剑眉，努力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待明白过来，方慌了神：“笙笙，笙笙……”
　　只能看不能碰，简直活不了了！

　　他一心急，居然喊出了个‘不’字。

　　云笙眼睛一亮，登时觉得这招可行，立刻正色道：“阿狼，明天你若是学不会三句话，便不要碰我。”

　　阿狼盯着那三根细长的指头，垂头丧气地垮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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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笙笙……”阿狼规规矩矩坐在石头上，一双眼睛却不老实，围着笙笙乱转。
　　太阳趴在洞口探头偷看，为笙笙镶了一圈金灿灿的光，他的睫毛长长的，沾了金粉般弯弯翘着，眼睛也长长的，里面的黑眼仁儿却是又大又圆……真好看！

　　漂亮的笙笙笑眯眯走过来，倏地立起眼，狠狠敲了他脑袋一下：“说下去！”

　　阿狼吃痛回过神来，揉着额头呢喃道，“笙笙是……是……”
　　“是什么？”云笙循循善诱。
　　“是……”眼睛一亮，阿狼脱口而出，“升仙！”
　　夸我吧，摸我吧，我很聪明的！

　　“笨蛋！”笙笙却瞪起眼睛，拿起树杈便打过来，“笙笙是先生！是先生！你才升仙！一句话都学不会，笨蛋！”
　　阿狼躲也不躲，那树杈只能给他挠痒痒，却见笙笙累的气喘吁吁，心里一着急，便溜出一句话：“阿狼是笨蛋！”

　　云笙一愣，眯眼笑开了，摇着树杈得意道：“果然严师出高徒！”
　　阿狼见笙笙笑了，立刻骄傲动了动耳朵。

　　“笙笙是先生，阿狼是大笨蛋。”
　　“多念几遍，”云笙扶着石壁挪到洞外，望着青山绿水，哼哼道，“为师爱听。”
　　“笙笙是先生，阿狼是大笨蛋……”阿狼伸出舌头，对着笙笙的背影流口水，“笙笙是大笨蛋，阿狼是先生……”
　　“嗯，说得对，再念……”
　　“笙笙是大笨蛋，大笨蛋……”

　　金秋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野果子。
　　阿狼喜欢储存粮食，一有时间，便拎着云笙编的筐摘果子去，十几天下来，那个简陋的仓库已然装不下了。

　　云笙灵光一闪，想带阿狼下山去卖野果子。
　　要想成为一个正常人，首先必须学会与人接触。

　　阿狼一听，几乎炸了毛。窜上洞口的樱桃树，死活不肯下来。

　　云笙喊他不下来，便抱了一堆藤条坐在树下，开始编箩筐。
　　最开始他当然不会，不过错了便拆掉，如此反复，最后编出来的筐居然也像模像样。

　　阿狼坐在树端看着他编筐，偶尔藤刺儿扎了手，云笙倒是无所谓，在上头的阿狼却是一阵呲牙咧嘴。
　　“笙笙，”他在上面喊着，“不要再编了，好疼啊！”

　　“那你带我下山去看看，”云笙仰起脸看他，目光灼灼，“狼窝是你的家，你离不开它。可我的家在山下，我也会想家的。”

　　阿狼看着云笙，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并不怕见人，那些人伤不了他。
　　他只怕……怕会失去笙笙。山下是他无法控制的领域，处处充满着不可预知的危险，他不能控制住笙笙，他怕……笙笙会不要他。
　　可面对笙笙这样的目光，他亦不忍。

　　这些天来，他的心智已经慢慢被开发出来，他读懂笙笙语言的同时，亦能懵懂体会笙笙的心情了。
　　所以，他无法拒绝这样并非过分的请求。

　　他愁眉苦脸地跳下树，将笙笙扶起。
　　云笙微微一笑，将编好的东西扣在他的头上：“草帽，戴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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