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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夫差亲出吴军大营,迎接相国伍员以及自吴楚边境征调来的一万甲兵。
伍员,字子胥,楚国人,早年其父兄皆被楚平王杀害,只余伍员孤身逃到吴国,成为阖闾重臣,最终带兵攻入楚都,掘平王墓,鞭尸三百,报仇雪恨,而吴国亦倚重子胥之谋,国力日盛。
夫差见老相国满脸风尘,面露疲色,不由得又迎上几步,轻扶道,“相国一路辛苦了。”
“伍员罪过,竟劳动大王亲迎。”子胥话音未落,人已顿首下拜。
夫差连忙一把扶住,“相国何出此言,为了国事,相国竟不顾惜己身,帅大军昼夜不息,疾行百余里,寡人心中甚是不安。”
将军们见大王与相国问候已毕,这才纷纷上前参拜。夫差见过众人,又着公孙雄按事前议定的部署分派领兵的将军各路去驻扎,待要同伍相国回营,忽见重重甲胄之中露出一角文官袍服来。
夫差正疑惑间,便见那宽大的衣袍又微微向左右试探着挪了挪,然后一张有些清瘦的四方脸便透了出来,鼻直口阔,眉头微蹙,竟是行人大夫伯嚭。夫差看了看身侧神色平静的伍子胥,也不多言,率先在众人簇拥下返回中军大帐。
“伍相国,行人怎么来了?是楚国有消息传报么?”待中军大帐中闲杂人等离去,夫差立即开口询问。
伍子胥随侍先王三十余年,视夫差如子侄一般,见其能够如此忧心国事,便欣然道,“我王不必心急,楚人自吴越开战后便陈兵三万于我边境,而至今迟迟不动,我料其不过是想牵制我军分兵而已。想我吴军昔年攻楚入郢都,楚国自此丧胆,岂敢轻动刀兵?”
夫差略一思索,又道,“楚人视吴为腹心之患,尤甚吴之视越,如越亡,则我军再无掣肘,于楚人大大不利,恐怕其不肯坐视我军兵围会稽。”
“大王所料不错,楚国行人自到我王城后始终避不谈起越国率先起兵之失,反而一再提及禹王旧事,不过是要我国顾忌越乃大禹苗裔,不可毁其宗庙而已。只要越国犹存,不愁没有第二个姒鸠浅。”
“哼,越国精锐尽在我掌中,待鸠浅一死,越国何存?”夫差又想了想,边境尚余两万人马,应保无恙了,这才又问,“如此,则伯嚭此来何为?楚国行人已经返国了?”
实际上伍子胥带伯嚭来不过是为了提携旧人。昔年两人的家族都曾遭楚平王的无辜杀戮,先后逃难于吴,后吴军攻入楚都,两人又并肩作战,担任阖闾的副将,功勋卓著,只因秦兵援楚时,伯嚭贪功冒进,致使兵败伯韶,故十余年来郁郁不得志,仅任了个行人的官,虽可参政,却与伍子胥的权倾一国不可同日而语。是以此次出征,伍子胥便应伯嚭所请,携其同来,希望能再立新功,以作进身。
此时见夫差问起,子胥微一抱拳,言道,“大王,诸国均未附和楚人之议,至于其行人何时返国已无挂碍,倒是伯嚭此人在先王攻楚时曾屡建战功,大王此时正在用人之际,臣擅自做主带他从军而来,望大王勿怪。”
吴楚征战时,夫差尚年幼,自然不知道大将孙武曾言,“伯嚭为人,矜功自任,以后必为吴国祸患。”故伯嚭素不得先王重用的往事,而子胥却念其与自己同病相怜,且当年伯韶之败也是想为国效力,因此对其始终存有姑息之心。
夫差一向信服子胥之言,也不多想,便道“相国一心为寡人打算,寡人何怪之有,倒是相国一路操劳还应回帐歇息片刻才是。”
“无妨,国事为重,不知大王现下对越人有何打算?”
话音未落,却听公孙雄在帐外大声道,“禀大王,西路军主帅彭豹被擒,更有紧急军情呈报。”
夫差与子胥对视一眼,肃容到,“进来。”
只见公孙雄匆匆而入,身后跟着两名甲士抬了一个满身泥色的吴兵放在地上。那吴兵见大王就在眼前,便挣扎着说出一条消息来,帐内诸人听说均是神色一紧。
“彭豹?彭豹是谁?”
此时越王鸠浅正在王帐中大会群臣,既然已经重生为越王,别管心里愿不愿意,自然是要先解决生存问题,至于那个叫谭梦的女孩就姑且当作是一个关于前世的梦吧。
可是问计于群臣显然不是个好的选择,诸位大夫或议突围、或议言和,都不甚可行,反而各执己见,捉对嘶骂起来。愁眉不展的越王忽听到亲兵来报,说是捉住了吴军大将彭豹,而且还一脸激动,鸠浅不由得迷糊起来,彭豹是很重要的人物么?历史上好像没什么名气嘛,至少自己就没听说过。
“大王,彭豹是吴国西路军主帅,鲁人石头昨夜生擒的便是此人。”
“哦!他已经招了?”鸠浅一脸深沉,其实一脑袋浆糊。
“还没有,昨夜小人等连夜审问,此人却闭口不言。还是拷问被俘的几个吴国兵才知道此人身份。”
等于啥也没问出来么,有什么好激动的?心里虽这么想,但见帐内诸位大夫却也是打了鸡血般的兴奋,鸠浅连忙打起精神,顺势说道,“很好,继续审问,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诺!”
待那亲兵退出帐外,石买立即言道,“大王,此天助我也,彭豹身为吴人主将,必知其军力部署,各国近日动向,请大王务必严审此人。”
至此,这位有名无实的越国大王终于恍然,原来彭豹没什么,彭豹知道的情报却是救命的稻草啊。可是,怎么才能让此人开口呢?
“大王不可,”大夫逄同谨慎道,“彭豹虽有可能知情甚深,但我等俱都围困于此,无法沟通消息于外,若此人受刑不过,胡言乱语,则何以辨其真伪?”
“逄大夫此言差矣!”又一名大夫开口驳斥,“我王受困于此不过几日,只要彭豹开口,即便七分胡言也会带出三分真话,依常理而判即可,不比我等再此毫无根据的乱猜可靠?”
“如何依常理而判?还不是毫无根据的乱猜……”
眼看着一群大男人又要陷入口水战,鸠浅有心出声阻止,却是无处下嘴,忍无可忍之下,也不管是否合乎情理,直接点名道,“文仲呢?你怎么说?”
“大王,臣也无甚办法。”文仲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坦荡荡的站在那里,鸠浅真想再问问他范蠡在哪?以前的记忆中对范蠡没啥印象,也不知道这位牛人此刻在不在山上。
鸠浅正无可奈何,文仲又老神在在的道,“但臣推荐一人,必可解大王之惑。”
我靠,您老能不能不这么大喘气儿啊!鸠浅只好强作笑脸道,“大夫快快请讲。”心中却认定此人必是范蠡。
“此人名范蠡,臣昨日之计实乃此人之谋——”文仲还待细说,鸠浅却已经没耐心听他斯文,急急叫道,“范蠡现在何处?”
“呃,范大夫昨夜微感风寒,故——”文仲话还没说完,帐外已传来通报之声。
“楚人范蠡求见大王。”
“快快请进。”
鸠浅一叠声的催促着,忽然发现众大夫均面露疑惑之色,不禁暗怪自己沉不住气。既然以前的记忆里都对范蠡没啥太深的印象,显然此人在越国并不得志,如今未立寸功,自己却如此看重,当然让人疑心。是以连忙摆出矜持的神色,不甚在意的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帘幕由守在外面的亲兵撩起,一个束发青袍的男子便翩然而入。
真君子,自风流。
看到来人,鸠浅先就想到了这句话。只见他神色洒然,眉目儒雅,挺直的鼻梁又自然而然透出男子的气概,再配上青色衣袍,真可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范蠡见过大王。”
“范大夫不必多礼。”凭着本能,鸠浅的应对倒还合礼,只是一双星星眼再无法控制,这么帅的男人要是生在现代,八百年也轮不到自己啊!狠狠吞了口口水,不得不面对现实,现在更轮不到“他”了,呜呜呜……
“如今我军兵困会稽,不知范大夫有何高见?”话中酸气冲天,显是见大王如此青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来户,心中不满,却也引得众人目光齐齐射向刚刚站定的范蠡。
“臣以为,此时不宜和,亦不宜战。”
“可笑,难道范大夫是要我等引颈就戮么?”
“非也。”范蠡不理会众人的挑衅,只目注越王,咬字清晰的续道,“臣以为吾王应弃此营帐,择密林深谷之地处之。”
鸠浅见又有人欲要插言,忙道,“还请范大夫详加分析。”
诸人本不服气楚人妄议越国事,但见大王态度坚定,只好缄口不言,听那范蠡继续。
范蠡正暗自揣测,这位越国大王自醒转后,神态自若,举止有度,全无遭逢巨变后的失望、悔恨,甚至连理所当然的焦虑彷徨都没露出半分,若说此人城府太深,倒不如说他是全然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正自纳罕,闻听此言便淡淡一笑,言道,“此事不急在这一刻,臣来时听闻我军俘获一名吴国大将,臣以为应先审此人。”
“正是,”大将军石买始终念念不忘此事,听闻此言,立即附议,“只是此人嘴严得很,不知范大夫可有妙计?”
“尚无十分之把握,姑且一试吧。”
谭梦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玩游戏获得了金手指,怎一个爽字了得。不禁暗念佛祖保佑,一定要让自己一网打尽天下英雄,哈里路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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