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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两人步行到了镇上,停在一处算命摊前。
路安摸出六枚铜板,让祝予同自己一起,在纸上写上各自的生辰八字。
祝予接笔之时略显迟疑,看身旁人执笔认真,便也一同写下。
算命先生掐指起势,“所问何事?”
路安:“姻缘。”
身旁的祝予闻言低下头,凑近她耳畔:“假夫妻也要批字问卦么?”湿润的气息笼罩住路安的整个右耳。
“图个吉利。”路安稍微将身离远了些,他的气息挠在耳边,弄得她有些痒。
算命先生推演完,晃着脑袋画圈,给出谶言:“二位八字十分合衬,可谓天造地设。”
“借您吉言。”路安不疑有他,将纸收回后,留下铜板。
临行之际,算命先生出言提醒:“若论婚娶吉日,明日最佳,否则恐隔数月之久。”
路安闻言翻开桌边的老黄历,张张掠过,除去明日,果真皆是忌嫁娶。
好生邪门。
可若真将婚期定在明日,未免太赶了些,给家猪配种都不带这么快的。
卜完卦,路安拉着祝予去了裁缝铺,让老板量了身形,为其重做一身衣裳。
制衣需要费些时辰,路安不想干等,又带着祝予去了县衙,寻人托关系确认祝予的来历。
衙役让二人在偏殿静候,等待期间,路安问他:“生辰八字什么的没记错吧?”
祝予摇头浅笑,“怎会,这个总要记得的。”
“那就好。”
等了半柱香时间,衙役回来时带着誊抄的纸张。
路安一手交钱一手接纸,再从怀里掏出祝予写下的生辰八字,两厢比较,分毫不差,再看家世背景,也都对得上。
蹙了半日的眉这会儿才得以舒展,她将两张纸折起收好后,似作感慨:“难得闹妖灾之际,这些户籍文书竟还能留存下来。”
衙役随口回道:“妖怪吃的是活人,自然不会要这些死书。”
事了,二人出了县衙,回裁缝铺的路上,原本安静了一路的祝予忽然开口:“所以,找人算姻缘不过是个由头?”
目的是要套他的生辰八字,看与官府记录有无出入,甚至她的反复确认都是为堵他一时记岔留的后手。
更甚者,再往深了想,核查他身份这事,有了他的生辰八字她大可寻个借口支开他自己去办。
可她还是带着他去了,是为证其行为磊落还是让他逃无可逃,个中思量就不得而知了。
有意思。
路安不置可否地点头,“算是吧。若真要成婚,你我二人的身份也是要经官府核实一遍的。”
“我原以为假夫妻不用。”祝予轻柔的话飘散在早春的风里。
路安闻言,双手抱臂停下脚步,认真看他,“假夫妻也要真搭伙的,摸清双方底细,于你我都有利,不是吗?”
祝予顿了顿,随后默然点头。诚然,有些话夏虫语冰。
到了裁缝铺,新衣已制好,祝予被店家领着去里间试衣,路安站在外面看着那些自己买不起的成衣布匹。过过眼瘾也好,反正不用给钱。
百无聊赖之际,她的脑中忽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先前祝予那句“我原以为假夫妻不用”是不是在点她啊?包括原先在算命摊也是,似乎他对假夫妻这样的字眼分外在意。
路安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想多了。
说不定人家在意的点是——要换以往,他这样的公子哥,自己想高攀都没机会呢,也是风水流转,由得她挑起来了。做人呐,还是少想些有的没的,徒添烦恼。
“小店衣服穿在公子身上,愈发衬得公子丰神俊朗了呢。”身后店家一番恭维的话语,将路安思绪拉回。她转身望去。
祝予身形本就修长,剪裁得当的衣物穿在身上只会更显其出尘之姿。
只是……她原以为他会选跟原先玄衣一样的颜色,或是更贴气质的净白。是不想太惹眼么?可只要那张脸在,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怎么选了个灰色?”路安上前绕着他转了一圈,看看各处是否合身。
“不好看?”祝予抬起双手,依着她看。
路安在他面前站停,撇嘴:“你披麻袋都好看,只是我以为你会选黑色或者白色。”
祝予低头理着袖口,“黑色沾毛,白色显脏,干起农活都不方便。”
路安无端被这话击中,一时诧然怔在原地。没想到原因竟是这个,这人当真是奔着过日子去的。
不知为何,想到这儿,路安忽然感觉有点慌,匆忙去往柜台结账。
走出裁缝铺时,不觉身后跟人,回头见祝予边整理旧衣边和老板说着什么。等他出来,路安问他:“衣服有问题吗?”
“没有,和店家闲聊了两句。”
闲聊?聊什么,能让那老板如此眉开眼笑?
约莫是看出她的疑问,祝予温柔地笑着解释:“我问店家若再做身喜服需耗时多久,他明白过来自然就笑着恭喜我了。”
“婚期不是还没定嘛。”路安小声嘀咕。
“是怕有的人等不了。”
有的人?路安蹙眉。
“你指谁?”
祝予意味不明地笑着望她,“自然是……刘婶。”
话锋忽转,她分明看到他眼中明晃晃的戏谑之意,微愠同时也被这记闷棍敲醒。
是了,她在刘婶面前说过早晚会成婚,拖一天就多一天暴露的风险。可她着实不想莫名其妙地结婚。
思及此,路安心中烦闷起来,站在店外,拿脚尖踢着路边的石子发泄。
不知是情绪上头还是被太阳晒的,她的脸有些发烫。
踌躇间,眼前突然暗了一片。
路安抬头,见祝予走到自己身前,背对太阳。既不开口催促,也不问询接下来的打算,径自整理着黑色旧衣上不小心沾着的毛絮。
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凉让路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两人相对站了好一会儿,望着脚踩着自己影子玩得不亦乐乎的人,祝予轻声开口:“我忽然想起,店家说这几日店铺酬宾,衣服买二送一。”
算命先生说唯有明日是黄道吉日路安可能无动于衷,但听到衣服买二送一,她就有些难抵诱惑了。
稍作思考后,路安一咬牙一跺脚,转身重返店内让老板量身追定两身喜服另加一方红巾。衣服样式不必花哨,颜色暗些也没关系,最好平常也能穿。
说完需求,正要再付钱,老板摆手,笑着望向路安身后:“姑娘所提种种,公子方才都已交代过,且已结清账。”
路安旋即反应过来,皱眉转过头。那人不徐不慢走到她身旁。
“你算计我?”
“并非算计,只是我想,既已决定成婚,这些东西早晚都会用到。”祝予语调如常。
见他说得坦然,且原先听到买二送一时她也是这么想的,能省点是点,注意力便转到另外的问题上,“你有钱?”
祝予颔首,“有的。”
“那你衣服还要我买单?!”路安有些不可思议,她很穷的好吗。
“我以为这是一件礼物。”
路安瞬间哑口,想到人家也出了婚服的钱,不好多说什么,可能他都没在计较的,转头又对店家道:“那麻烦量下尺寸。”
“姑娘的尺寸公子也已报过。”
路安再偏首,“这你也能目测?”
“跟家里人耳濡目染学的,若不放心,我们再量一遍。”
是哦,他说过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这些与之沾边的技艺,他自然会。
路安一现代社会的牛马,从来都是成衣试穿,哪里碰过高级定制,突然要被陌生人扯尺量身,还是男性,多少感到紧张不适。
“可否换个女工?”路安有些局促地问。
店家一脸歉意,“实在对不住,店里小本生意,只我一人经营。”
祝予看穿了她的无所适从,接过店家手里的裁尺,微微伏在她耳畔轻声道:“别怕,不会碰到你。”说完,极为利索地替她量起身来。
整个量身过程果真如祝予所说,别说像轻浮的羽毛了,她完全都感受不到裁尺的存在。
只是途中祝予双手圈住她腰围要量时,两人鼻息近在咫尺地交汇,一冷一热,路安整张脸瞬间被薰得通红,不好意思别过头时,无意间瞥见祝予耳尖上也覆上了一层淡粉。
不知是因他皮肤白皙,逆光透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婚衣制好还要些时候,等待期间,祝予问她,能否带他四下转转,他初来乍到,对此地尚不熟悉。
闲来无事,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路安自然应下。
将旧衣寄存好,路安带着祝予闲逛起来。
南方偏僻小镇,并不繁华,没逛多大会儿,这镇上的街道便已走完。
路安打算买条鱼准备晚上炖汤,虽是为了给祝予补身,但自己也可以吃。
去鱼铺称好选中的鱼,老板剖腹清肠刮鳞一气呵成,冲了道水,将草穿过鱼鳃打结递了过来。
路安正要伸手去接,旁边的祝予先她一步接过,顺道付了钱,掂了掂手里的鱼,“你手空出来一会儿取衣服,免得沾上腥味。”
路安一想是这么个理,便随他一起往裁缝铺的方向走。
回到铺中时,婚服和红巾皆已做好,店家将原先的旧衣垫在底下,路安刚要去拿,祝予又用空着的右手先她一步取走。
路安:???不是都说好了?
“大多都是我的衣服,还是我来拿吧。”
店家见状笑道:“看得出公子是会心疼人的,姑娘真是好福气。小店祝愿二位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路安闻言没吱声,虽然知道店家这话不过是说惯了的场面话,并无他意,但她听着就是不舒服。同样是夸人,祝予挑得出夸的点,到她这就成了坐享其成的份。
祝予看她神色淡然,接过店家的话:“有福之人未尝不是我。”
店家这才反应过来话有不妥,拊掌笑道:“是是是,皆是有福之人。”
路安轻叹了口气。反正都是假的,较什么真,她也是被这喜庆的气氛冲昏头了。
心绪平复后,又选了条红色发带,正要给钱。
店家摆手说不必了,既当赔罪也作贺礼了。
她望向祝予,祝予也点头让她收下。
买完要买的东西,二人结伴回家。
一路上,祝予俊朗的容颜无不引得行人驻足侧目,有人掩嘴羞笑,有人看着不般配的两人议论纷纷,言语间皆是惋惜嫉恨之意。
更有甚者小声指责路安没点眼力劲,自己两手空空,让一个大男人双手拎得满满当当。
路安全当没听见,反正日子在她过,事也是祝予自己主动揽的,随他们怎么说。
走了没两步,天上就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了,惹得路上行人奔径而逃,各种杂乱声逐渐被雨声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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