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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证之下
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晃眼,惨白的光线直直打在赵宏远的脸上,将他眼底的惊恐与颓败照得一览无余。
铁椅冰凉刺骨,手铐铐住手腕的金属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缝里,曾经在南城呼风唤雨的宏远集团董事长,此刻头发凌乱如枯草,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皱巴巴地沾着污渍,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鬓角,此刻汗湿得贴在脸颊上,哪里还有半分慈善晚宴上的从容体面。
贺酌坐在审讯桌后,指尖夹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逮捕令,目光锐利如刀,落在赵宏远身上。他没说话,只是翻页的动作带着无声的压迫感,审讯室里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还有赵宏远略显急促的、带着喘息的呼吸。
“赵宏远,”贺酌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十年前,南城福利院三名幼童失踪案,你涉嫌拐卖、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三年前,原福利院院长周德昌煤气中毒案,你涉嫌故意杀人;还有你向原刑警张卫国行贿五十万,制造冤假错案……这些罪名,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赵宏远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残存的狠戾,他死死咬着牙,嘴唇翕动着,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没杀人!周德昌是意外!那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是他自愿送走的,跟我没关系!”
“自愿?”贺酌嗤笑一声,将那份指纹比对报告狠狠甩在桌上,纸张拍在桌面的脆响,让赵宏远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周德昌出租屋煤气开关上的三枚指纹,都是你的!案发前一晚,小区监控拍到你鬼鬼祟祟潜入他的住处,你敢说这是意外?还有张卫国的口供,你用五十万空壳公司转账收买他,让无辜的王大壮背黑锅,这笔钱的流向我们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赵宏远,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狡辩?”
赵宏远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如土,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些被他精心掩埋了十年的罪恶,那些沾着鲜血与泪水的秘密,终究还是被人一寸寸挖了出来,摊在了这惨白的灯光下,无处遁形。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清晏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证物袋,里面装着的是那卷水溶性胶带的最终成分分析报告。他没穿白大褂,只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却难掩眼底的清明。
“贺队,”苏清晏走到审讯桌旁,将报告放在贺酌面前,声音清淡却字字清晰,“胶带上虽然没有提取到赵宏远的DNA,但上面检测出微量的磷粉残留,和周德昌出租屋煤气管道上发现的磷粉成分完全一致。这种磷粉是工业专用,市面上很难买到,而宏远集团旗下的化工厂,正是这种磷粉的生产厂家之一。”
贺酌拿起报告,扫了一眼上面的鉴定结论,再抬头看向赵宏远时,眼神冷得像冰:“听到了吗?证据链已经闭环了。你现在坦白,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赵宏远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瘫软在铁椅上,肩膀垮得厉害,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嘴里喃喃着:“我错了……我错了……”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从十年前如何被周德昌拉下水,合谋拐卖福利院的孩子;到如何用金钱打通关节,让张卫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到如何将孩子转手卖到境外,从中牟取暴利;三年前,周德昌良心发现想要翻案,他又是如何连夜潜入对方的出租屋,用磷粉制造煤气泄漏的假象,杀人灭口……
每一句供述,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割开了南城光鲜亮丽的表皮,露出底下腐烂不堪的血肉。贺酌听得眉头紧锁,指尖的笔握得死紧,指节泛白,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
就在审讯进行到白热化阶段,赵宏远突然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诡异的恐惧,他死死盯着贺酌,声音带着颤抖,却又透着一股莫名的笃定:“贺警官,我交代,我全都交代!但是……但是我背后还有人!是他指使我干的!没有他,我根本不敢做这些事!”
贺酌的动作猛地一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他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赵宏远:“背后有人?谁?”
苏清晏也皱起了眉,他往前一步,紧紧盯着赵宏远的眼睛,试图从他的微表情里捕捉到一丝线索:“赵宏远,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诬告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没有诬告!我说的是真的!”赵宏远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挣扎着想要从铁椅上站起来,却被手铐牢牢锁住,只能徒劳地晃动着身体,“是他!是他找到我的!他说,只要我办好这件事,宏远集团就能拿到南城新区的开发权!那些孩子,那些钱,都是他计划好的!周德昌也是他让我杀的!”
贺酌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死死盯着赵宏远:“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
赵宏远的嘴唇翕动着,眼神里的恐惧越来越浓,他张了张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我……我不能说……”赵宏远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绝望的哭腔,“我说了……我和我的家人……都活不成了……他的势力太大了……你们根本斗不过他……”
贺酌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审讯桌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赵宏远:“赵宏远!你现在是阶下囚!你的家人?你当初做这些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那些孩子的家人?怎么没想过王大壮的家人?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我真的不能说!”赵宏远崩溃地大喊,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无处不在!他的人就在外面!我要是说了,我老婆孩子都会没命的!贺警官,求你了……求你别逼我了……”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哀求,身体蜷缩在铁椅上,像一只受惊的困兽,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恐惧。那种恐惧,不是对警察的恐惧,而是对某个未知存在的、深入骨髓的畏惧。
贺酌和苏清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
赵宏远的反应,不像是在说谎。
他背后,真的有一个人。一个势力庞大到让他宁愿认罪伏法,也不敢吐露半个字的人。
贺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震惊,试图缓和语气:“赵宏远,你听着。现在只有我们能保护你和你的家人。只要你说出他的名字,我们就能将他绳之以法。你想想那些枉死的孩子,想想被冤死的王大壮,你难道不想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赵宏远抬起头,看着贺酌,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猛地闭上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不能说……我说了,我们全家都得死……”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他猛地捂住胸口,脸色变得青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不好!”贺酌脸色一变,连忙按下呼叫铃,“医生!快叫医生!”
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几名医护人员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将赵宏远抬上担架。贺酌看着赵宏远被抬走时,那双死死盯着天花板、充满恐惧的眼睛,心里沉甸甸的。
审讯室里,只剩下贺酌和苏清晏两个人。
白炽灯依旧亮着,惨白的光线落在桌上的卷宗上,落在那份指纹比对报告上,落在那卷水溶性胶带的证物袋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
“他没说谎。”苏清晏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他眼底的恐惧,是装不出来的。”
贺酌点了点头,他走到苏清晏身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五味杂陈。他以为,抓住了赵宏远,这起横跨十年的冤案就能画上句号。可他没想到,这只是冰山一角。赵宏远的背后,还藏着一个更深、更黑的漩涡。
“那个人,到底是谁?”贺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能让赵宏远这样的人俯首帖耳,甚至不惜用杀人来掩盖真相,他的势力,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苏清晏转过身,看着贺酌,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赵宏远刚才提到了南城新区的开发权。宏远集团原本只是一个二流企业,五年前突然异军突起,拿下了好几个大项目,一跃成为南城的龙头企业。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贺酌的眼睛猛地一亮:“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给赵宏远提供了便利,让他拿到了项目,而赵宏远则替他干脏活?”
“很有可能。”苏清晏点了点头,“但现在的问题是,赵宏远不肯开口。他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蛇,根本不敢反抗。我们没有任何关于那个人的线索,连名字都不知道。”
贺酌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是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人就像是藏在暗处的幽灵,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
“赵宏远被送去医院了,他肯定会想尽办法拖延。”贺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就算他醒了,恐怕也不会开口。这个案子,到这里,算是停滞不前了。”
苏清晏沉默了。他看着桌上的证物袋,看着那份厚厚的卷宗,心里也沉甸甸的。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赵宏远绳之以法,可没想到,真正的大鱼,还在网外。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灯光在雨幕中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审讯室里的灯光,惨白依旧。
贺酌和苏清晏并肩站在窗边,看着这座沉睡的城市。他们知道,这座城市的底下,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没关系。”苏清晏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不肯说,我们就自己查。总会找到线索的。”
贺酌转过头,看着苏清晏。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清隽的轮廓,眼底的坚定,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贺酌心里的阴霾。
贺酌笑了笑,点了点头:“对。总会找到线索的。”
无论那个人的势力有多大,无论这条路有多难走,他们都不会放弃。
因为他们的肩上,扛着三个孩子的冤魂,扛着王大壮的清白,扛着一个刑警的职责与信仰。
夜色深沉,审讯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像是一颗永不熄灭的星,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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