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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
隔天清晨，周烬的车准时出现在沈放家门前。
周烬坐在车里处理公司事宜，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他拿起手机接通樊让的电话。
“周总，周家的几个人最近没有什么大动作，肇事司机是望沧本地人，没有太复杂的社会关系，您的车昨天下午被剐蹭，应该只是意外。”
“知道了。”
周烬眼睛半阖，挂断电话后抬眼的功夫沈放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别墅门口。沈放站在门口，下颌绷紧，嘴抿成一条线。司机依然像昨天一样快步到沈放面前，两人交谈几句司机突然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给沈放看。两分钟过去，沈放关上车门，重新坐在昨天的位置上。
周烬不言，只把早餐安稳放在沈放手里，继而又低头处理工作消息。
沈放眉心拧紧，捏着早餐袋子想还给周烬，可司机无辜的眼神从车里后视镜直直反射到沈放身上，沈放深吸一口气，手上用力打开袋子，将脸别开匿在阴影里。
“晚上有空吗？”
周烬在即将把人送到公司时，突然低声问沈放。
沈放没有声音，头稍偏过一点角度，错觉中好像离周烬近了一些。
“一起吃饭？”
周烬继续问，得到的只有清脆的关车门声。
第三天，周烬又问沈放，依然是一声短促的声响。
第四天，周烬没再问问题，除却把更加丰盛的早餐交给沈放，周烬好像连动作都变得更轻。
直到一个星期后，沈放拿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丰盛的早餐，终于忍不住主动问：
“周总，身为泓覌集团总裁，工作这么轻松吗？”
周烬平复好唇角提起的，几乎只一毫米的弧度，说道：
“总裁出差，只好辛苦助理。”
“做你的手下还真可怜，加班和被开除的风险都很高。”
周烬扫一眼前面开车的司机道：“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处理。”
“周总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勉强。”沈放放下早餐，控制住右手轻颤的指尖，“你管好你的泓覌，我经营我的嘉海，如果你有想法，我们也可以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曾经的事情，可以当作过去。”
“过去的事情，不用太纠结。”
“每个人都要向前看。”
沈放说完，周烬刚好碰触到他的眼神，沈放的目光异常平静，像墨玉棋子终于“笃”地落下最后一招，无论胜负如何。
周烬垂下眼眸，视线慢慢从沈放脸上褪下来，他停顿片刻，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
“没有过去，向前就没有意义。”
“……”
“有时候恋旧没什么好处。”
“在我这儿，都是好处。”
周烬尾音稍稍上扬，沈放眼底的波动愈发难以按捺，他慌忙将眼神躲向外面的街景，拼力压制逐渐加快的呼吸。
“哥。有空可以通过一下我的微信吗？”
“……”
“没空。”沈放喃喃道，睫毛被心跳牵扯轻颤，眼神忽明忽暗。
“我自己在家做的，想送你。”
“要不要打开看看？”
周烬递过来一个小礼品盒，沈放却没有说话，他脖颈僵直，手指扣死发白，胸腔起伏的弧度因变得短促的呼吸而加深，四面的车厢铁皮一点一点朝他坍塌陷落。
沈放视野边缘涌出的黑暗一寸寸入侵，他拼力保持清醒，突然，行进的车停止前进，公司大楼暴露在眼前，沈放手上猛地发力，车门瞬间弹开的同时沈放撑住身体逃离，他将双腿勉强撑在地面上，空气一霎那灌满沈放全身。
周烬从另一侧匆忙下车，到沈放身边时沈放的后背已然重又挺得笔直，两眼视线稳稳落在地面，一只手捏在车门上。
“我这几年……练习过。技术没退步。”
周烬半屈胳膊，把礼品盒送到沈放触手可及的距离，视线小心擦过他的脸侧。沈放目光艰难挪到礼品盒上，片刻过去他缓慢伸手将盒子拿在手里。
“小烬？”
沈放正抬脚准备离开，一道温和清亮的声音在几米外响起。沈放和周烬两人同时回头，几米外的沈瑜见到周烬的脸转向自己时倏然睁大眼睛，眼底如阳光穿透冰泉扑簌簌洒下光亮。
“姐。”
周烬舒展开温柔的笑，伸出双手迎接沈瑜走过来给他的拥抱。
“回来了……”沈瑜松开周烬，忍不住仔细打量他，眼里漫起一层隐隐的水光。
“嗯。回来了。”周烬应声。
“什么时候回望沧的？”
“还不到半个月。”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和我说？”沈瑜看看沈放又收回眼神，“小烬现在怎么样？”
“姐，他姓周，周烬。泓覌集团总裁。”沈放好心替人回答，见沈瑜目光里依旧有几分迷茫继续解释，“澜城的泓覌集团，科技领域顶尖集团之一。”
沈瑜了然：“我就知道，小烬做什么都会很优秀的。”
“那你这次回来……”沈瑜没有继续说下去，瞥一眼沈放。
“……应该是……出差。”周烬收起短暂看向沈放的眼神，勉强道。
“如果工作不忙，回老宅看看，爷爷奶奶也总提起你。”
“好。”
“姐，怎么这个时间来公司？”沈放打断两人对话问。
沈瑜晃晃手里提的盒子：“奶奶前天说新做的点心让我去取，我正好下夜班回老宅带回来，奶奶嘱咐……给你带点，我就直接过来看看你。”
“走吧，回办公室说。”沈放接过点心道。
“姐，我就不上去了。”周烬没等沈瑜问先说，“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开。”
“方便的时候我一定回去看爷爷奶奶。”
周烬和两个人告别离开，沈放和沈瑜回到办公室，沈瑜坐到沙发上，一语不发，视线跟在沈放身上。
“姐，有什么话直说。”沈放边说边打开电脑屏幕准备处理工作。
“没什么。”沈瑜嘴角挂着笑摇头，“小烬能回来，我很开心。”
“爷爷奶奶未必开心。”
沈瑜打开盒子拿出点心：“不回去，怎么知道开不开心？”
沈放手指停顿一秒又继续点鼠标：“一语双关？”
沈瑜笑意收起几分：“小放，爷爷其实是想你的。”
“真的吗？”
“这周末回老宅吃饭吧。”沈瑜继续劝道。
“不回。”
“我之前哪次回去他血压不高？”
“你不回去，血压也没有低。”
“那要赶紧看医生。”
沈放神色未变地怼回去一句话，说完沙发那边良久没有动静，沈放从一堆数据上移开视线，看到沈瑜朝自己走过来。
“小放。”沈瑜站到沈放对面，放轻音量。
“姐。”沈放语速同样放缓，“我每次回去，爷爷的身体和心情都要缓好几天。”
“小烬现在回来了，事情总要解决，你当时不就是说……”
“姐！”沈放提高声调打断沈瑜。沈瑜倏地噤声，可眼神始终压在沈放身上。
“姐，对不起……”沈放调整呼吸后重新开口。
“你最近心情还好吗？”这次换作沈瑜打断沈放的话。
“挺好的。”
“欧阳诤找过你了？”
“……嗯。”
沈瑜抿唇，抬起手放在沈放肩膀上，沈放感觉到有温度渗过衣料注进他身体。
“别着急。都会好的。”沈瑜尾音柔和，她低头注视沈放，目光不经意扫到自己覆在沈放肩头的手指，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从他身上拿开。
“我回去了。点心记得吃。我尝过，不是很甜。”沈瑜语气轻缓。
“姐。”沈放叫住沈瑜，“我的事，别告诉周烬。”
沈瑜抿笑：“放心。”
“你去哪儿？我让司机送你。”
沈瑜的笑显出细微的凝固，忽地又化开，她干脆地转身，轻松道：“不用，我今天休息，去找你姐夫聊天。”
沈放扫一眼电脑上的日期，眼神里的叹息消逝在空气中，他叫住沈瑜：
“姐，你刚值过夜班，我担心你的状态，让司机接送你。”
沈瑜停下，身子转过一半，挑起眉梢微微歪头看着沈放：
“谢谢沈总。”
沈放浅笑，低头继续工作，朝沈瑜继续往外走的背影说：“记得也替我给姐夫带束花。”
“记得转账。”沈瑜留下四个字离开。
沈瑜走后，沈放把孟修澈叫进办公室，对他道：
“给我姐姐安排一个司机。”
“好的沈总。”孟修澈答完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放一人，沈放的目光在电脑屏幕上移动，一分钟过去沈放意识到没有一个字进入大脑，他选择放弃，从椅子里站起走到窗边向外眺望，写字楼上完美切割成一格一格的玻璃幕墙成了电视屏幕，播放出沈放无数的记忆片段。
“滴、滴、滴——”
沈放关掉思绪，回到办公桌前接通电话。
“沈总，研讨会将于五分钟后在第二会议室开始，所有材料已经备齐。”
“嗯。”
沈放挂断电话，拿起刚刚被他放在办公桌角落的礼品盒，手指来回细细抚过几遍后，沈放将礼品盒安稳放进书柜，走出办公室。
-
“叮咚——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响个不停，周烬将双手擦干净走到门口开门。门外戚肆拎着装满丰盛饭菜的两个袋子，两眼震惊地扫视身上系着米色围裙的周烬。
“你，你不会真的在做饭吧？！”
“你居然会做饭？！”
戚肆不敢相信地追在已经转身进屋的周烬身后，跟到厨房看到操作台上摆满的食材嘴巴张得比刚刚更大：
“你做的——竟然还是蛋糕？！”
“小点声。”周烬淡然路过戚肆，拿起柠檬汁继续朝碗里加，“你想让保安也知道？”
戚肆放下拿来的饭菜，手指在堆放的食材上扫过一圈：
“我怎么小点声？我认识你十多年，以为你只会烤土豆！”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都没吃过你做的菜！”
周烬目光从搅动的面粉上抬起：“那一会儿做好先给你吃。”
“这还差不多。”
“刚好我好久没做蛋糕，你帮忙试试。”
“……”戚肆扔给周烬一个白眼，“你拿我做实验啊？”
“我听樊让说你买了好多食材，我好奇就过来看看，怕你把锅炸飞我还特意买好饭菜过来的，贴心吧？”
周烬边搅边点头：“我只打算做蛋糕，一会儿就吃你拿来的吧，免得浪费。”
戚肆瞟了眼食材又看看认真做饭的周烬，两只眼睛眯起，扬起一边嘴角揶揄：“你这么费尽心思……该不会是求放哥原谅他没理你吧？”
“你不是说结婚的是放哥的表哥吗？那放哥现在是单身还是有情况？”
“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要不要我给放哥介绍一个？你放心，肯定是百里挑一的大帅哥！”
周烬仍旧低头，可一双眼睛倏地抬起，两个瞳孔幽黑，似笑非笑道：
“你再多嘴，我就派人到叠视的实验基地。”
“把你种的土豆，全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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