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礼的主角竟是我

作者:山下残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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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冰


      江沨咬牙:“能。”

      “那就走。”凌青阳调转马头,却放慢了速度,“阿逐,你跟着。”

      三十里雪路。

      江沨走得很艰难。背上的伤随着每一步都在抽痛,寒气从脚底往上钻,四肢很快冻得麻木。但他没出声,只是沉默地跟着前面的马蹄印。

      凌青阳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他偶尔会回头看一眼,但从不说话。阿逐跟在江沨身边,时不时伸手扶他一把,小声说“小心这儿有冰”。

      一个时辰后,三家子村的轮廓出现在风雪里。

      村子很小,只有二十几户人家,此刻全都门窗紧闭,只有祠堂方向亮着灯。凌青阳下马,把缰绳扔给迎上来的里正:“人在哪儿?”

      “在、在祠堂里,”里正是个干瘦的老头,冻得直哆嗦,“按大人的吩咐,没敢动。”

      祠堂阴冷,正中摆着一块门板,上面盖着白布。凌青阳示意江沨上前。江沨深吸一口气,掀开白布一角。

      是个年轻女子,大约二十出头。脸色青白,嘴唇发紫,头发上还结着冰碴。她穿着普通的蓝布棉裙,料子粗劣,但针脚细密,是江南一带常见的样式。而腰间那个荷包——墨绿色的缎面,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确实是旗人贵族女子才用的东西。

      江沨的眉头皱紧了。

      “看出什么了?”凌青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衣裙是江南普通百姓的样式,但这料子……”江沨伸手摸了摸裙角,“不是棉,是细葛。江南穷苦人家用不起这种料子。”

      凌青阳挑眉。

      “还有这荷包,”江沨指向那精致的绣工,“缠枝莲纹,用的是苏绣里的‘抢针’技法,非顶尖绣娘不可为。旗人贵族女子用的荷包,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逃难女子’身上?”

      “继续说。”

      “另外,”江沨顿了顿,指向女子微微蜷缩的手指,“她的指甲缝里有东西。”

      凌青阳凑近。火光下,女子青白的手指缝里,隐约可见一点暗红色的碎屑。

      “这是什么?”阿逐好奇地问。

      江沨没回答,只是看向凌青阳:“大人,可否取些热水来?”

      热水很快端来。江沨用布蘸了热水,小心擦拭女子的指甲缝。那些暗红色碎屑被化开,在布上洇开一片淡淡的红。

      “朱砂。”江沨抬头,“她死前,手里应该攥着什么东西——掺了朱砂的东西。”

      凌青阳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转向里正:“王老栓家在哪儿?”

      王老栓是个四十多岁的庄稼汉,见到官兵吓得腿软,话都说不利索。问来问去,只说出那女子自称“莲娘”,从南边逃难来的,借住了五天,给了他一钱碎银子。三天前说去河边洗衣,就再没回来。

      “她带什么东西没有?”凌青阳问。

      “就、就一个小包袱,”王老栓哆嗦着说,“里面是几件换洗衣裳,还有……还有个小木盒子,上了锁,她不让人碰。”

      “盒子呢?”

      “不、不见了,”王老栓哭丧着脸,“她失踪后,我找过,哪儿都没有。”

      从王老栓家出来,风雪更大了。凌青阳站在村口,看着黑漆漆的冰河方向,沉默了很久。

      “你怎么想?”他突然问。

      江沨愣了愣,才意识到是在问自己。“女子身份可疑,不像寻常逃难者。朱砂……通常是用来画符或制药的。她手里攥着的东西,或许和她的死有关。”

      “还有呢?”

      江沨犹豫了一下:“冰河封冻,要凿开冰层沉尸,需要工具和时间。凶手要么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和工具;要么……是专程为此而来。”

      凌青阳回头看他。火光映在他脸上,那双总是冷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东西。

      “你比我想的聪明。”他说。

      江沨垂下眼:“大人过奖。”

      “不是过奖。”凌青阳转过身,面对着他,“江沨,我查过你们江家的案子。科场舞弊是冤案,你父亲是被人栽赃。”

      江沨猛地抬头。

      “栽赃他的人,姓薛。”凌青阳一字一句,“薛家大房,薛崇礼。”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江沨的耳边嗡嗡作响,他死死盯着凌青阳:“为、为什么?”

      “因为你。”凌青阳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残忍,“你是薛家二十年前送养出去的双生子之一。薛崇礼怕你回去争家产,所以先下手为强,毁了江家。”

      风雪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江沨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凉下去。他想起了很多事——母亲临死前握着他的手,眼泪直流,却说不出话;父亲总是不愿多提母亲的娘家;还有小时候,偶尔会有陌生的、衣着华贵的人上门,父亲总是匆匆打发走……

      原来如此。

      原来他这十九年的人生,他江家满门的劫难,都源于一个他从未承认过的“身份”。

      “薛贵知道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知道你是薛家血脉,但不知道薛崇礼做的事。”凌青阳顿了顿,“我告诉他,你想知道生母的事,他才肯说。”

      江沨闭上眼睛。生母……那个他只在画像上见过的女人,薛家二房的女儿,生他和弟弟时难产而死。

      “大人为何告诉我这些?”他睁开眼,看向凌青阳。

      凌青阳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很快化成了水珠。

      “因为冰河里的尸体,”他缓缓说,“那个荷包上的缠枝莲纹,和薛家商号的印记一模一样。”

      江沨的心脏狠狠一缩。

      “女子指甲缝里的朱砂,薛家的药材生意里就有。”凌青阳继续道,“而薛崇礼上个月,确实派人来过宁古塔。”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成了一条冰冷的线。

      薛崇礼要斩草除根。毁了江家不够,还要他江沨永远消失在宁古塔。这个叫“莲娘”的女子,或许就是薛家派来的人,或许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总之,她死在了冰河里。

      而凶手,很可能还在附近。

      “你想报仇吗?”凌青阳突然问。

      江沨抬起头。风雪中,凌青阳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灭,看不清表情。

      “想。”江沨听见自己说,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决绝的寒意,“但我不会用薛家的方式。”

      凌青阳挑眉。

      “冤有头,债有主。”江沨一字一句,“薛崇礼欠江家的,我会亲手讨回来。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凌青阳看了他很久。久到阿逐在一旁冻得直跺脚,久到火把都快熄灭了。

      然后,他笑了。

      那是江沨第一次看见他笑。很浅,只是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却让那张冷硬的脸瞬间柔和了许多。

      “好。”凌青阳说,“我帮你。”

      回去的路,江沨骑了马。

      是凌青阳的命令。他说“你走得太慢,耽误查案”,然后不容分说地把江沨拉上了自己的马。

      黑色的战马很稳,跑起来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江沨坐在凌青阳身前,背贴着对方温热的胸膛,能感觉到铠甲下传来的心跳声,沉稳有力。

      风雪迎面扑来,但身后是温热的屏障。江沨紧绷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

      回到驿站时,天已经快亮了。凌青阳把江沨送到流犯那间屋门口,却没立刻离开。

      “薛贵那边,我会去问。”他说,“你好好养伤。这个案子……我需要你帮忙。”

      江沨点头:“多谢大人。”

      凌青阳转身要走,却又停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江沨。

      “金疮药。”他说,“省着点用。”

      说完,大步离开。

      江沨握着那个还带着体温的瓷瓶,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

      阿逐凑过来,小声说:“江公子,大人其实……”

      “我知道。”江沨打断他,声音很轻。

      他知道凌青阳不是滥发善心的人。查案用他是真,给药或许也只是不想让他死在半路。但那一句“我帮你”,还有马上那个温热的胸膛……

      江沨闭了闭眼。

      不能想。想了,就会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他推门进屋。弟弟江沅立刻迎上来,眼睛红红的:“哥,你没事吧?那个佐领没为难你吧?”

      “没事。”江沨把瓷瓶塞给弟弟,“给爹上药。”

      他走到角落里,在父亲身边坐下。江文渊依旧昏迷着,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江沨握住父亲冰凉的手,低声说:

      “爹,我找到报仇的路了。”

      窗外,风雪依旧。

      但天边,已经透出了一丝极淡的灰白。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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