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我要走慢一点
高二的日子像被拉长的糖丝，甜而绵长，偶尔有粘牙的时刻，但总归是甜的。
陈一诺和吴昊阳的斗嘴成了课间固定节目。
“吴昊阳你作业抄完了没？一会儿老班要收。”
“抄什么抄，我那是借鉴——借鉴懂不懂？而且我借鉴的是林哥的，关你什么事？”
“林哥的作业你也敢抄？他那数学最后大题十次有八次是错的。”
“那也比你的强，你上次物理作业全对，结果老班一看——抄的答案，连‘略’字都抄上去了！”
“我那是手滑！”
“你手滑得真精准。”
林沐宸通常坐在旁边笑，有时加入战局：“一诺，昊阳昨天打球又把球扣我头上了，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绝对是！”陈一诺立刻调转枪口，“吴昊阳你就不能长点眼睛？林哥身体不好你不知道？”
“我真不是故意的！”吴昊阳喊冤，“那球它自己往林哥那儿飞……”
“球听你的还是你听球的？”
顾承宇通常不参与这些幼稚的争吵。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要么写题，要么看书，偶尔抬头看一眼闹作一团的三人，嘴角有很淡的弧度。
但林沐宸有时会缺席。
一个月总有一两次，林沐宸的座位会空着。问起来，陈一诺总是说“林哥家里有事”或者“林哥感冒了”，轻描淡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
吴昊阳问过几次：“林哥到底干嘛去了？电话也不接。”
“家里有事呗。”陈一诺低头翻书，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睛，“你问那么多干嘛？”
“我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林哥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陈一诺语气有点冲，说完又缓和下来，“行了，等他回来你自己问。”
吴昊阳挠挠头，没再追问。他是个心大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吸引——新出的游戏、篮球赛、食堂新窗口的炸鸡排。
顾承宇从来没问过。
他只是会在林沐宸请假的那几天，多带一份笔记。等林沐宸回来，就把笔记推过去：“这几天的重点。”
“谢啦！”林沐宸接过，笑得一如既往的灿烂，只是脸色有时候会格外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顾承宇看着，什么也没说。
---
周末如果天气好，四个人会约着出去。
通常是这样开始的：
吴昊阳在群里发：“兄弟们，新开的密室逃脱，去不去？恐怖主题！”
陈一诺秒回：“就你那胆子，别到时候抱着NPC喊妈妈。”
“你才喊妈妈！”
“我去。”顾承宇言简意赅。
林沐宸最后冒泡：“加一！但恐怖主题我可能……不太行。”
“林哥放心，我保护你！”吴昊阳立刻说。
“我保护就行了，你管好自己。”陈一诺怼回去。
最后通常是吴昊阳和陈一诺一路斗嘴到目的地，顾承宇和林沐宸跟在后面。林沐宸有时会走慢些，顾承宇就也放慢脚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有一次顾承宇说。
“有吗？”林沐宸摸摸自己的脸，“可能是没睡好。”
“注意休息。”
“知道啦老妈子。”
密室逃脱的时候，林沐宸果然被吓得不轻。NPC从暗门冲出来的瞬间，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唰地白了。
顾承宇几乎同时挡在了他前面。
吴昊阳还在那边大呼小叫，陈一诺一边骂他“吵死了”一边找线索。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除了林沐宸。
他看着顾承宇的后背，校服外套下肩胛骨的轮廓清晰。明明不算宽厚，却莫名让人安心。
“谢了。”他小声说。
顾承宇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玩完出来，四个人去吃饭。火锅店热气腾腾，吴昊阳和陈一诺抢肉抢得不亦乐乎。
“林哥多吃点，你看你瘦的。”陈一诺给林沐宸夹菜。
“你也瘦得像竹竿。”吴昊阳吐槽。
“我这是精瘦，你那是虚胖。”
“我这是肌肉！”
顾承宇安静地涮着青菜，偶尔把煮好的肉片夹到林沐宸碗里——都是煮得恰到好处、不油不腻的那种。
林沐宸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失笑：“你们当我是猪吗？”
“猪可没你这么挑食。”顾承宇淡淡地说。
林沐宸一愣，随即笑了：“行，我吃。”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街灯一盏盏亮起。火锅的热气模糊了玻璃，也模糊了少年们的脸。
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很快。
---
蝉鸣最盛的时候，高二结束了。
暑假补课的第一天，教室里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气氛。黑板右上角挂上了倒计时牌，老师的语气严肃了，连最闹腾的学生都安静了些。
吴昊阳踩着铃声冲进教室，书包往桌上一扔：“我去，一个暑假没见，顾承宇你又长高了？”
确实。顾承宇站在窗边，校裤裤脚短了一小截，露出一截清瘦的脚踝。他比高二时又拔高了几厘米，肩宽了些，轮廓褪去了最后一点少年的圆润，显出青年初成的清峻。
“你也长了。”顾承宇说。
吴昊阳得意地挺胸：“那当然，我现在一米八三了！”
陈一诺从后门进来，闻言嗤笑：“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陈一诺你——”吴昊阳扭头，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你好像也变了？”
陈一诺确实变了。高二时细竹竿一样的身材抽条了，肩背有了些薄薄的线条。他摘掉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换成了细边的，露出清秀的眉眼。皮肤白，鼻梁挺，不说话的时候，竟有几分书卷气的俊朗。
“才发现？”陈一诺挑眉，走到林沐宸座位旁，“林哥，暑假作业借我看看，最后两道大题……”
“我也不会，”林沐宸笑，“等顾承宇吧。”
顾承宇已经坐下了，从书包里拿出三份整理好的笔记：“暑假作业的解析。”
“顾哥万岁！”吴昊阳扑过来。
“小声点。”顾承宇皱眉。
林沐宸接过自己的那份，翻开，里面除了工整的解析，还在重点处用红笔标了星号。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顾承宇的目光。
“谢谢。”他轻声说。
顾承宇摇摇头，转回去看书了。
窗外的梧桐树叶子浓绿，蝉声震耳欲聋。教室里风扇吱呀呀地转，吹不散盛夏的燥热。
高三就这样来了。
悄无声息，又声势浩大。
课间，吴昊阳戳戳陈一诺：“你有没有觉得……林哥好像没怎么长？”
陈一诺正在做题，笔尖一顿：“有吗？”
“有啊，我跟顾承宇都长高了，你也变了点，就林哥……好像还跟高二一样。”
陈一诺沉默了几秒，推了推眼镜：“林哥本来就长得慢。”
“也是，”吴昊阳没多想，“不过林哥那张脸也不用长，够好看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小，前排的林沐宸听见了，回头笑骂：“说什么呢？”
“夸你帅！”吴昊阳咧嘴笑。
林沐宸也笑了，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他脸上。他确实没怎么变——还是那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还是那样单薄的身形，还是偶尔请假的频率。
顾承宇坐在他斜后方，看着林沐宸笑起来的侧脸，看了很久。
然后低下头，在笔记本的扉页，写下一行很小的字：
“高三。他好像停在原地。”
笔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我要走慢一点。”
窗外的蝉还在叫，一声接一声，像在催促着什么。
但有些东西，顾承宇想，不必那么急。
时间还长。
至少他希望，还很长。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