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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
第二周周一，早上的阳光比第一周温柔了些，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窗外的香樟树上，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成嘉踩着早读铃声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份座位表，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扎成利落的低马尾，看起来精神不错。
“同学们，经过第一周的观察和各位老师的反馈”成嘉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班，“我们班需要调整一下座位安排。”
教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调整座位永远是校园生活里的大事——新同桌是谁、离好朋友近不近、能不能坐到好位置，这些都能影响接下来一周的心情。
封合睿坐直身体，心里快速盘算着。
按照她的身高和视力，应该还是在中前排，可能稍微往中间挪一点。
她不喜欢靠窗，因为反光。
也不喜欢太靠前，因为要仰头看黑板脖子疼。
第三排中间，是最理想的位置。
“新的座位安排方案是这样的”成嘉继续说，“每周轮换一次，按身高和视力情况调整。我会尽量保证公平，让每个同学都有机会坐到不同的位置。”
很合理的安排，封合睿在心里点头。
她初中时的班主任也是这样安排的，能避免同学之间因为座位产生矛盾。
“另外”成嘉顿了顿，目光投向教室后方，“我们班有一个单人桌，在第二组最后一排。”
全班同学齐刷刷转头看向那个位置——典型的“问题学生专属座”。
成嘉的目光在教室里搜寻，最终定格在某处：“林实，你这周先坐那里吧。”
封合睿下意识地看向林实的方向。
他正趴在桌上，听到这话才慢吞吞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被安排去单人桌的人不是他。
“各科老师都反映你上课睡觉，不交作业”成嘉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批评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单人桌可能更适合你，免得影响其他同学。”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林实。
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好奇的，但大部分都是看好戏的眼神。
林实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书包。
他的动作很从容，一本一本把书放进那个旧帆布书包里，拉链拉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封合睿暗暗松了口气。
很好，不用跟这个奇怪的人同桌了。
虽然她承认林实身上有种吸引她探究的神秘感，但每天坐在一起，时刻被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还是很有压力的。
现在好了，他坐单人桌，她大概率还在前排，距离产生美，她可以继续观察他，又不用近距离接触。
然而她的庆幸只维持了五分钟。
成嘉念完其他人的新座位，轮到封合睿时，她停顿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封合睿。”
“到。”封合睿站起身。
“你坐林实旁边那排吧，”成嘉指了指教室后方，“四人桌那里刚好有个空位，你过去坐。”
封合睿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师...”
“对，你坐到林实旁边那一排，”成嘉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作为班长，你顺便监督一下他上课别老睡觉。如果他睡着了，你就叫醒他；如果他没交作业，你就提醒他。”
什么？！
封合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她和男生同桌就算了——哦不，不是同桌，都要成“邻居”了，但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只隔了一条不到半米的过道——而且，还是和这个全班最棘手的男生做“邻居”？
“老师，我视力不太好”她试图挣扎，语气尽量诚恳，“坐后面可能看不清黑板，影响学习。”
这是实话。她确实有点近视，虽然不严重，但坐在倒数第二排看黑板上的小字还是会吃力。
“你不是戴眼镜了吗？”成嘉表示疑惑，指了指封合睿脸上的金丝边眼镜，“而且上周化学课，曲老师写在黑板角落的分子式你都看见了，还主动举手回答。视力应该没问题吧？”
封合睿：“......”
她确实戴了眼镜，但300度也是中度近视了吧
上周化学课她确实看清了角落里的分子式——但那是因为她记忆力好，提前预习过，猜到老师会写什么。
完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全班同学都在看她。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同情的、幸灾乐祸的、好奇的。
张初洁在前排对她做了个“加油”的口型，表情里写满了“姐妹你保重”。
封合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你是班长，要起表率作用。班主任让你去坐，你就得去坐。而且...
她偷偷瞥了一眼林实。
他已经收拾好书包，正靠在椅子上，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
眼神很平静，甚至有点漠然，好像在说“随便你坐哪都行，反正我还是要睡觉”。
行，你厉害。
封合睿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
不就是监督你睡觉吗？行，我监督。我看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睡几天。
“好的，老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平稳得连她自己都惊讶。
她开始收拾东西。
作为班长兼轻微强迫症患者，她的东西很多，而且摆放极其有序：书本按科目从左到右排列，笔记本按照使用频率摆放，文具盒里每支笔都有固定位置，水杯要放在左上角45度角的位置。
收拾的过程花了整整三分钟。
全班同学就这么看着她一本一本地收拾，动作不疾不徐，优雅得像在表演。
林实已经背着书包站起来了，靠在墙边等她。
他倒是不急，就那么等着，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终于收拾好了。封合睿抱着她那堆东西——一个书包，一个笔袋，一个水杯，还有两本临时要用的参考书——走向教室后方。
那排是四人桌，已经坐了两个女生，看到她过来，都对她露出同情的微笑。
封合睿回以标准的社交笑容，然后坐到空着的那个位置上。
刚坐下，她就发现问题了。
这个位置...太近了。
和林实的单人桌—同桌她甚至能清楚看见林实桌上那支旧水笔笔帽上的划痕，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是很普通的牌子，但味道很干净。
搬东西时，两人不可避免地对视了一眼。
林实已经把书包放在单人桌上了，正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他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睛看她。
封合睿也看着他。
那一刻，时间好像慢了下来。
窗外的麻雀叫声，教室里同学们的窃窃私语，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林实的眼神很平静，甚至有点漠然，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但封合睿注意到，他的瞳孔颜色很深，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泉水，你永远不知道下面藏着什么。
封合睿心里想的是：不是说不男女同桌吗？成嘉你这操作也太骚了吧？让我和他挨这么近，跟同桌有什么区别？而且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是班长？班长就活该当监工？
但这些话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开始整理自己的新座位。
她先拿出一包湿纸巾——独立包装的那种，有淡淡的柠檬味——仔细擦拭桌面。擦完桌子擦椅子，连桌腿和椅子腿都不放过。
然后开始摆放书本。按照大小顺序，从大到小，左边对齐。文具盒放在右上角，水杯放在左上角。参考书放在桌子左上角，方便随时取用。
整个过程又花了五分钟。旁边的两个女生看得目瞪口呆，小声议论：“班长好讲究啊...”
林实已经坐下了，但没趴下睡觉。他侧着头，看着她收拾，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有趣？
封合睿不管他，专心致志地完成自己的整理仪式。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坐正，长长地舒了口气。
好了，新据点建立完毕。
她侧目看了一眼旁边——林实已经趴下准备睡觉了。
脑袋枕在手臂上，只露出半边侧脸。从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他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还有...
睫毛还挺长。
封合睿莫名其妙地注意到这个细节。
男生的睫毛一般不会这么长，林实的睫毛不仅长，还微微上翘，在眼睑下方投出浅浅的阴影。
还有他的手——此刻正随意地搭在桌面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是健康的淡粉色。
手腕上还是那块旧表，表带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但表盘依然干净清晰，看着款式还不错。
手也挺好看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封合睿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赶紧移开视线，像是被烫到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可是封合睿，从小到大见过的帅哥多了去了，怎么会觉得一个上课睡觉的问题学生手好看？
她迅速转过头，翻开物理书，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但眼睛的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瞟。
林实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真的睡着了。
他的呼吸很轻，肩膀随着呼吸轻微起伏。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落在他头发上，给黑色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边。
封合睿突然想起他中考716分的事。
716分的人，现在在睡觉。
而她，711分的人，在认真预习物理。
这世界还真是不公平。
她咬了咬下唇，在物理书的扉页上写下一行小字：监督林实计划启动。
下面列了几个目标：
1. 本周内让他上课至少三天不睡觉
2. 督促他按时交作业
3. 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考到716分的
写完后，她合上书，深吸一口气。
好，封合睿，任务开始。
窗外的麻雀还在叫，阳光渐渐爬满了半个教室。
前排传来张初洁转头看的目光，封合睿对她做了个“我很好”的口型。
但实际上，她心里乱糟糟的。
因为此刻，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从今天开始，她和林实的距离，从整个教室的对角线，缩短到了不到半米。
近到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近到能闻到他身上的洗衣粉味。
近到...一不小心，就会注意到一些不该注意的细节。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
翻开物理书，第一章：运动学。
但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却不是匀变速直线运动的公式。
而是林实刚才看她的眼神。
平静，漠然，但深处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流。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趴在桌上的林实，其实并没有睡着。
他闭着眼睛，能听见旁边封合睿翻书的声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是柠檬的清香，很干净的香味。
还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时不时地瞟过来，像小猫的爪子，轻轻地挠一下，又迅速缩回去。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班长大人。
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聊了。
阳光越来越暖，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高中生活的第二周，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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