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魔生

作者:周云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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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残火人间


      一、归墟劫尽

      归墟之地的时光,混沌而无序,仿佛被冻结在“终末”与“初始”模糊的边缘。

      夜烬早已忘记了时间,也几乎忘却了自身的存在。他只记得一件事:撑下去,将法阵维系下去,将那一缕缕经过他身躯淬炼、缓冲、转化的归墟之力,精准地渡入前方的封印之中,去点燃、唤醒那深埋于寂灭最深处的、一丝微弱到近乎幻觉的生命火种。

      体劫、意劫、因果劫,仅是开端。

      其后,第四劫“灵劫”,直接针对他体内魔元与得自烬生花反哺的本源灵力。归墟之力如同最霸道的溶剂,将他千锤百炼、精纯无比的能量,强行拆解、同化、归入那混沌的灰白光流之中。夜烬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不断抽空的皮囊,每一次能量被剥离,都带走了他对“力量”的掌控与感知,虚弱感如跗骨之蛆,深入骨髓,甚至动摇了他存在的“实感”。

      第五劫“神劫”,直指神魂核心。并非心魔幻象,而是最本质的、对“自我”意识的磨蚀与消解。他仿佛被抛入一片永恒的虚无,记忆变得模糊,爱恨变得遥远,连“夜烬”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都开始摇晃、剥离。支撑他的,只剩下那一点烙印在灵魂最深处、与法阵中央封印紧紧相连的执念,如同狂风暴雨中唯一不灭的灯塔。他死死守着那点执念,任由归墟之力一遍遍冲刷神魂,意识在涣散与凝聚之间,重复着支离破碎的轮回。

      第六劫、第七劫……一劫比一劫诡谲,一劫比一劫接近归墟的本源真意,那是涉及时间、空间、存在、乃至“定义”本身的恐怖考验。夜烬的身躯早已不成人形,更像是一团勉强维持着“夜烬”轮廓的、由碎裂骨骼、黯淡魔纹、灰白能量、以及强行封存的漆黑业力勉强粘合而成的、随时会崩解的“概念聚合体”。他的神魂更是千疮百孔,意识时断时续,仅凭本能与那深入骨髓的执念,维系着法阵的运转,引导着归墟之力的流淌。

      支撑他渡劫的,除了那不屈的意志,还有两样东西。

      一是他魔尊境界的深厚底蕴与烬生花反哺的、本质极高的灵力,在归墟之力的反复“毁灭”与“归源”中,竟被逼出了一丝潜藏的、融合的迹象,于绝境中生出一点微弱的、全新的抗性。

      二,便是他与云阙之间,那条在归墟之力下非但未被斩断,反而在一次次劫难“清算”中,被剥离杂质,显得越发纯粹、坚韧的淡金色因果线。每当他意识濒临彻底涣散,那条因果线便会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属于云阙的波动,或是封印中那生命火种的一次稍强些的跳动,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将他从永恒的虚无边缘,一次次拉回。

      终于,当法阵的光芒连接到第九座,也是最后一座、气息最为古老深邃的归墟漩涡时,降临的,是“空劫”。

      没有能量冲击,没有意念侵蚀,没有因果显化。只有一种绝对的、万籁俱寂的“空”。

      仿佛连归墟本身的概念都消失了。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我”,也没有“他”。一切存在过的、可能存在的意义与联系,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抹平。

      夜烬那早已残破不堪的意识和存在感,在这绝对的“空”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薄雾,顷刻间就要消散无踪。维系法阵的“执念”,在这“空”之中,也失去了凭依,变得模糊不清。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痛苦,也感觉不到与云阙封印的那一丝联系。一切都在归于彻底的、永恒的“无”。

      这便是归墟的终极真意——万物归空,万有皆寂。

      渡不过,则意识、真灵彻底湮灭,比形神俱灭更加彻底,是存在本身被从一切层面抹去。

      夜烬最后一点残存的、被“空”侵蚀得几乎透明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他“看”不到,也“想”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一种本能的、源于生命最原始本能的、对“存在”本身的渴望,在“空”的汪洋中,如微尘般挣扎。

      就在这一点本能的意识火花,也要被“空”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点光。

      并非真实的视觉,而是某种超越了感官的、源于存在本源层面的“触动”。

      那点光,来自与他意识最深处,与那条淡金色因果线连接的、某个遥远而温暖的点。那点光极其微弱,却蕴含着一种与“空”截然相反的、充满了生机、变化、乃至一点点……“温度”的“在”。

      是……生命。

      是他倾尽所有、历经九死、于归墟劫难中竭力守护的,那一缕属于云阙的、新生的生命波动!

      在绝对的“空”之中,这一点代表着“在”与“生”的触动,如同在绝对零度中投入的一粒火种,瞬间引发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逆转般的共鸣!

      夜烬那即将消散的意识,如同溺水者猛地抓住最后的稻草,所有的本能、执念、乃至被“空”磨蚀到几乎不存在的记忆与情感,在这一刻,被那一点“生”的光,强行凝聚、点燃!

      不是为了“恨”,不是为了“偿还”,甚至不再是为了任何复杂的因果。

      仅仅是为了那一点“光”,那一点“生”,那一点“在”!

      “不——可——灭——!”

      一道无声的、超越了语言、意念、甚至“意志”本身的呐喊,从他存在的最核心迸发!那不是对抗“空”,而是“在”对“无”的、最原始、最本能的宣告!

      嗡——!

      整个归墟之地,那永恒的灰白与寂静,仿佛都因这一声无声的呐喊而震颤了一瞬!

      绝对的“空”出现了裂痕。夜烬那几乎透明的意识,骤然凝实了极其微弱的一丝。他“感觉”到了痛苦——那是存在被“空”侵蚀留下的、最本质的“伤痕”之痛。他“感觉”到了与那一点“生”的光之间,重新建立的、无比清晰、无比坚韧的联系!

      “空劫”的潮水,如同被无形的堤坝阻挡,开始缓缓退去。

      法阵的光芒,第九座漩涡的联系,悄然中断。

      灰白色的归墟之海,依旧缓缓流转。但那座连接着法阵的法则岛屿,其上九个漩涡旋转的速度,似乎都慢了一丝。

      夜烬“醒”了过来。

      或者说,他重新感知到了“自我”的存在。首先感受到的,是足以让任何生灵瞬间疯狂的、来自每一寸“存在”本身的剧痛与空虚。他的“身体”,如果还能称之为身体的话,比之前更加破碎,几乎只剩下一个由黯淡能量、裂痕和执念勉强维系的、人形的“影子”。神魂更是虚弱到连维持清晰的思考都困难,意识如同破碎的镜面,映出无数混乱的光影。

      但他还“在”。他渡过了“空劫”。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最后一丝能动用的力量,凝聚在“眼”的位置,看向法阵中央。

      那层包裹着云阙的“琥珀”封印,早已在持续的归墟之力灌注下消失不见。原本悬浮其中的神尊躯体,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柔和、温暖、纯净的淡金色光芒。光芒的核心,是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仿佛由最纯粹的光凝聚而成的“婴儿”轮廓。轮廓极其虚幻,仿佛下一秒就会散去,但其上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稳定、充满蓬勃的生机!那盏命魂灯,此刻灯焰已与这团光芒融为一体,稳定地燃烧着,散发着安宁的光晕。

      成功了。

      归墟九劫,以他自身几乎彻底毁灭为代价,终于逆天而行,于神陨寂灭之中,重新点燃、凝聚、塑造出了一缕全新的生命本源——云阙的“真灵”,或者说,转世之基。

      夜烬破碎的意识中,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尘埃落定的疲惫,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沉重的茫然。

      他做到了几乎不可能的事。他将云阙,从彻底的神陨中,抢了回来。

      可然后呢?

      眼前这团脆弱的光,这新生的、纯净的、几乎没有任何过去记忆与力量烙印的真灵,是云阙,却又不再是那个清冷执掌天刑、背负千年秘密的云阙神尊了。

      而他……

      夜烬“看”向自己这具随时可能彻底崩解的“躯体”,感知着神魂中那被强行封存、却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磅礴业力,以及经历了归墟九劫后,道基上那些近乎毁灭性的、不可逆的伤痕。

      魔尊重临?笑话。此刻的他,比一个最低等的魔物还要虚弱,还要不稳定。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还能维持这种“存在”的状态多久。也许离开归墟之地相对稳定的环境,下一瞬就会彻底消散。

      而他与这新生的“云阙”之间,那条因果线依旧存在,却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更加纯粹,却也……更加脆弱?因为这新生的生命,太过弱小,几乎无法承载任何过往的重量。

      接下来,该去哪里?能去哪里?神界必然在通缉他,魔域……以他现在的状态回去,无异于自寻死路,那些被他压服的魔头,绝不会放过反噬的机会。三界虽大,竟似无他立锥之地。

      就在夜烬破碎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之后的虚空与绝望侵蚀时,那团淡金色的光,轻轻颤动了一下。

      随即,一段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波动,如同初生雏鸟的第一次鸣叫,顺着那条因果线,传递到了夜烬的识海。

      意念中没有复杂的记忆,没有清晰的逻辑,只有一种最本能的、温暖的、依恋的、仿佛雏鸟归巢般的“趋向”。

      它“想”离开这里。它本能地“知道”,这里(归墟)不是它应该停留的地方。它“感觉”到,在某个遥远的方向,有什么“安全”、“温暖”、“适合生长”的地方,在呼唤着它。

      那方向……指向归墟之海的边缘,指向虚无裂隙的更深处,指向某个……夜烬记忆中毫无印象的、下界的方位。

      是丁。如此纯净新生的真灵,其存在本身,就会本能地趋向于适合生灵繁衍、法则相对温和稳定的“人间界”,去完成真正的“转世投胎”,生长壮大,而非停留在这万物终焉的归墟边缘。

      夜烬的意识,因这新生意念的“请求”,而重新凝聚起一丝焦点。

      离开这里……去人间。

      是了,这是唯一的,也是必须的路。不仅是为了这新生的云阙,也是为了他自己。他需要找一个地方,一个相对安全、能让他这残破之躯勉强休养、不至于立刻崩解的地方。混乱危险的神魔之界与魔域,显然不行。相对平和、法则压制较弱、便于隐藏的人间界,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尽管,以他现在的状态,带着如此脆弱的新生真灵,穿越狂暴的虚无裂隙,再突破界壁进入人间,同样是九死一生。

      但,还有选择吗?

      夜烬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给予他无尽痛苦、却也带来一线生机的灰白世界。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仅存的、勉强还能称之为“力量”的东西,将那团淡金色的、新生真灵的光,连同那盏已与之融为一体的命魂灯,温柔地包裹起来,护在“怀”中——那其实是他残存能量最凝聚、相对最稳定的核心区域。

      他辨认了一下那新生真灵意念中指引的方向,朝着归墟之海的另一边,那更加混乱、更加危险的虚无裂隙深处,缓缓“移动”过去。

      每一步“迈出”,都牵动着全身(如果还能称之为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与强烈的消散感。但他“走”得很稳,很慢,用尽全部的心神,维持着自身的稳定,更将怀中那团光守护得密不透风。

      穿越归墟边缘相对“平静”的区域,再次投入狂暴的虚无乱流。这一次,他没有了来时的力量,只有更加残破的身躯和更加坚定的守护意志。

      在乱流中,他如同一片随时会解体的枯叶,被能量风暴肆意抛甩、撞击。他不再试图对抗,只是将所有的“存在感”都收缩、凝聚,紧紧护着怀中的光,任由乱流带着他们飘荡,只在最危险的、可能直接撞击到空间碎片或虚空漩涡的关头,才勉强挪移一丝,避开致命的伤害。

      代价是他的“躯体”更加破碎,意识更加模糊。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的“存在”仿佛已经散开,只剩下一点守护的“执念”,如同风中残火,维系着与那团光的联系。

      不知在狂暴与黑暗中漂流了多久,就在夜烬最后一点意识也即将被永恒的混沌吞没时,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与归墟和虚无裂隙的灰暗截然不同的“光亮”。

      那光亮柔和,带着一种勃勃的生机,以及……相对稳固、温和的法则波动。

      人间界的界壁,到了。

      穿越界壁,同样危险。但此刻的夜烬,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也几乎没有了任何力量。他只是凭着最后的本能,朝着那光亮最柔和、法则波动似乎有细微“缝隙”(或许是某个自然形成的薄弱点,或许是下界修士偶尔打开又闭合的通道残留)的地方,一头“撞”了过去。

      仿佛穿过一层温暖又粘稠的水膜,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挤压。

      夜烬最后的意识,在穿过界壁的剧震与消耗中,彻底陷入了黑暗。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只来得及将最后一丝力量,化作一个极其微弱、却烙印着守护与隐匿之意的印记,打入怀中那团淡金色的光,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轻轻“推”向了下方那片传来浓郁生灵气息的、温暖而陌生的世界。

      他自己,则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界壁的反震之力抛向另一个方向,坠入无尽的黑暗与虚无,不知飘向何方。

      二、人间烟火

      大楚王朝,青州,临江城。

      时值初春,昨夜一场淅沥小雨洗净长空,今日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与水汽未散的微凉,沿街的柳树抽出嫩黄的新芽,桃花杏花在庭院墙头探出几支,热闹地开着。

      城西的“回春堂”,是临江城有名的医馆。坐堂的老大夫姓林,医术精湛,仁心仁术,在城中颇有声望。其子林文轩,亦是青年才俊,不仅继承了家传医术,更考取了秀才功名,温文儒雅,是城中不少待嫁姑娘心中的良人。

      此刻,回春堂后院,却是一片压抑的寂静与淡淡的血腥气。

      产房内,林文轩的发妻沈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身下的被褥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她已经挣扎了一天一夜,孩子却迟迟生不下来。稳婆急得团团转,林老大夫在门外踱步,眉头紧锁,手中攥着的药方被汗水浸湿。林文轩更是面色惨白,紧紧握着妻子冰凉的手,声音发颤:“婉儿,坚持住……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然而,沈氏的气息,却越来越弱。羊水已破多时,再拖下去,只怕母子俱危。

      就在林老大夫几乎要绝望,准备行险一搏,用金针渡穴的禁术时,异变突生。

      产房紧闭的窗户,无风自开了一线。一道极其微弱、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流光,如同春日里最轻盈的柳絮,顺着那缝隙飘了进来,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沈氏高高隆起的小腹。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大楚王朝南部边陲,一座荒芜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庙废墟深处,一个昏迷的、身影近乎透明、周身缠绕着淡淡黑气与灰白痕迹的“人”,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又归于沉寂。

      产房内。

      “哇——!”

      一声清亮有力的婴儿啼哭,骤然划破了压抑的寂静!

      这哭声来得如此突然,又充满了健康的生命力。紧接着,稳婆惊喜交加的声音响起:“生了!生了!是个哥儿!母子平安!哎呀,这哥儿生得可真俊俏,眉心还有颗淡淡的红痣,像颗朱砂似的!”

      门外的林老大夫和林文轩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林文轩冲进产房,也顾不得血污,扑到床前,看着虚弱的妻子怀中,那个皱巴巴、却哭声洪亮、眉眼依稀能看出清秀轮廓的婴儿,尤其是婴儿眉心那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竟似有微光流转。

      “婉儿!我们有儿子了!” 林文轩喜极而泣。

      沈氏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抚摸着婴儿的脸颊,低声道:“这孩子……来得不易,像是……老天爷送来的宝贝。”

      稳婆在一旁笑着恭维:“林大夫,林公子,这小少爷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哭声这么亮,眉心一点朱砂,将来定是个聪慧不凡的!”

      林文轩看着儿子,越看越爱,对妻子道:“婉儿,你说,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沈氏看着窗外雨后初晴的湛蓝天空,又看看怀中安睡的儿子,柔声道:“今日雨后初霁,天朗气清。这孩子来得艰难,却终是平安降临,带来希望。便叫他……云霁吧。林云霁。愿他此生,如雨后天晴,豁然开朗,平安顺遂。”

      “云霁……林云霁……” 林文轩低声念了两遍,眼中满是慈爱,“好名字。雨过天晴,云开雾散,好寓意。”

      襁褓中的婴儿,似乎感应到什么,在睡梦中,微微动了一下唇角,眉心那点朱砂痣,光华内敛,仿佛只是一颗普通的胎记。

      没有人看到,在婴儿那纯净懵懂的灵魂最深处,一点淡金色的、微弱却坚韧的光,正在悄然沉眠、缓慢生长,与这崭新的生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一段被封存的、属于“归墟”与“九劫”的守护印记,也悄然潜伏。

      而在遥远南疆的古庙废墟中,那个昏迷的身影,指尖又动了一下,一道微弱到极致的魔念,穿越了千山万水,在婴儿灵魂深处那守护印记上,轻轻一触,确认了其安然无恙,随即消散,如同从未出现。

      春日的阳光,温暖地照耀着临江城,照耀着回春堂后院新生的喜悦。

      神已陨落,魔焰将熄。

      而人间,一段全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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