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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超时加班引发的危险品私自上车的违规处理
虚空是没有颜色的。
车窗外像极光一样掠过的乱流,那是无数崩塌副本的碎片。
驾驶室内,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幽绿光。
这辆用霸王龙骨和未知生物皮囊拼凑起来的改装车,正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狂奔。车头的眼球灯疯狂转动,警惕着车祸之类可怕的东西。
燕随单手握着冰凉的脊椎骨方向盘。
他的脊背靠在有些硬的椅背上,衬衫领口有些松了,露出的锁骨上还沾着一点副本里的尘土味。长长的兔耳因为车内空调的冷风而蜷缩着,软软地搭在肩膀上,随着车身的震动微微起伏。
他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
11分03秒。
燕随的心脏跳了一下,某种长期和猛兽相处培养出的第六感在此刻拉响警报。
太安静了。
这辆车平时是很吵的。变速箱里装着的一只“贪婪鬼”会不停地嘀咕着想吃机油,后备箱里的医疗器械也会叮当作响。
但现在,就连平时最喜欢大喊大叫的霸王龙车头都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鸡,连个屁都不敢放。
咔啦。
一声极轻的金属脆响,那是锁链拖过铁皮地板的声音。
来自副驾驶。
燕随没有转头。他目视前方,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握紧,指节泛白。
哪怕他拼命想要控制,在那个声音响起的瞬间,他最敏感的右耳还是噌地一下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直挺挺立着。
紧接着,熟悉的低温像潮水一样填满了狭小的驾驶室,车厢内的温度直接从24度跌到了零下。
挡风玻璃上结起了一层白霜。
一只苍白、冰冷、修长的手,毫无征兆地从副驾驶的阴影里探出,搭在了正在换挡杆上的燕随的手背上。
冷得像尸块,但缠绕上来的力度却热得惊人。
“好慢啊。”
低沉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委屈和控诉。
燕随感觉自己身后的靠背塌陷下去了一块,一团比夜色更浓稠的黑色影子正迅速凝聚成实体。
黑色的拘束带碎片,撕裂的病号服,苍白的肌肉。
他没有出现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晚了一分钟零三秒,医生。”
001号——那个本该被锁在地下十八层的疯子,把自己塞进了燕随的背后。
哪怕这辆车的驾驶位很宽敞,也容不下两个成年男性,尤其其中一个还是非人类的体格。
001号几乎是像一张黑色的毯子,把燕随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他的下巴搁在燕随的右肩,那个位置恰好能让他冰凉的脸贴着燕随毛茸茸的温暖长耳朵,漆黑如墨的眼睛死死盯着燕随的侧脸。
“你答应了十分钟的。”
他像是个还没完全进化成人的野兽,凑过来,鼻尖贴到燕随的颈动脉上深深一吸。
“路况不好耽误了。”燕随解释道,语气敷衍得连鬼都不信。
“都是借口。”001号抱怨着,嘴唇蹭过兔耳朵敏感的根部绒毛,“你出去看了别的鬼,车上还有别的鬼的味道,好臭……廉价的工业胶水味,还有那个烂脸女人的粉底味。”
在燕随看不到的地方,001号眼神变得凶戾,领地被侵犯的暴怒让他原本慵懒的表情有些扭曲。
燕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被骚扰的右耳极其不适地抖动了两下,想要避开身后那个湿热的呼吸源。
但车厢太小,避无可避。
“下去。”燕随警告道,“坐旁边去。这是驾驶室,违反交通法了。”
“我不,副驾驶那个位置太远了。”
身后的男人像是个巨大的无赖,双手从腋下穿过,环抱住燕随的腰,脸颊死皮赖脸地往那层白色的绒毛里钻。
“我也想整容,医生。我想整成你的样子,或者把你也变成我的样子……我们粘在一起好不好?不需要用那个蠢女人的胶水,把我也缝在你的白大褂上。”
“嘶——”
燕随感觉脖子一痛,倒吸一口冷气。
是身后那个疯子居然张开嘴,用危险的犬齿在他的大动脉表皮轻轻研磨。
“你居然让她离你这么近?近到……味道都渗进了毛孔里?”
猎食者在玩弄到手的猎物,牙齿的尖端狎昵地刮擦着脆弱的皮肤,舌尖像是要尝出下面血管跳动的味道。
车辆还在狂飙,时速两百八。
只要稍微偏一点方向盘,他们就会撞进时空乱流里粉身碎骨。
“松口。”
燕随目视前方,语气平稳,但听觉过敏让他能清晰地听到这只疯狗在他脖颈处急促的呼吸声:“如果你不想让我把这车开进‘焚烧炉’副本的话。”
“那就开进去。”
001号满不在乎。他的手不再满足于覆盖燕随的手背,而是顺着袖口,如同冰冷的蛇一般钻了进去,沿着瘦削白皙的手臂内侧向上滑行。
“就算烧成灰,你的骨灰也得和我的混在一起。”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不仅没松口,反而甚至伸出舌尖,带着湿漉漉的倒刺感,把燕随颈侧的一小块皮肤舔湿了。
他试图用自己的唾液,覆盖掉别的鬼怪的味道。
“001号!”
燕随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滋————!
巨大的惯性让车身在虚空中剧烈摇晃,车尾甚至甩出了一个九十度的漂移。
车头的眼球灯吓得闭上了眼,发出一声惨叫:“我不看了!我瞎了!我要报废!”
刹车的惯性让身后的男人贴得更紧了。
“在呢。”
但这疯子稳如泰山,连晃都没晃一下,黑色的阴影像是安全带一样把燕随牢牢固定在怀里,替他挡住了所有的冲击力。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护住了燕随的头,避免他撞上方向盘,同时顺势把手掌插进了燕随脑后的黑发里,开始轻轻揉捏长耳的根部。
他在笑,两颗尖牙依然贴着温热的皮肤。
燕随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太糟糕的感觉。
“把你的牙……收回去。”
燕随的呼吸乱了半拍,他腾出一只手,向后摸索,一把薅住了男人一头漆黑乱糟糟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扯。
头皮被拉扯的疼痛让男人不得不稍微松开了口。
燕随转过头,两人此时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你越狱了。”
“没越狱。”
001号笑得很无辜,他举起手腕给燕随看,手腕上还扣着黑沉沉的合金镣铐。
只是镣铐连接另一端的地方不是铁链,是一排极其整齐的牙印。
他硬生生把神级合金链条给嚼断了,就为了省下找钥匙的那两秒钟。
“我说过,迟到了就要去抓你。”
001号的拇指按压着燕随耳根后的一处敏感点。
燕随陷在001号怀抱里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001!!”
燕随咬牙,脸颊泛起一层薄红。
那只被按住的耳朵彻底软了下来,像投降的白旗,在这疯子的手里被揉成各种形状。
“我说,在呢。”
男人心满意足地看着医生失态。
他懒洋洋地伸直了两条大长腿。破破烂烂的病号服下摆撩起来,露出了线条锋利的腹肌。又突然凑近,两人的鼻尖相抵。在这废铁罐头里,他的眼神深情得像是在举行婚礼。
“我嚼断了七根链条,把那个碍事的合金门直接融化了,又横跨了三个光年的虚空距离……来到这辆破车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就为了上来确认一件事。”
燕随被迫看着这双黑得像深渊的眼睛:“什么?”
“那个整容失败的丑东西……”001号的手指轻轻勾勒着燕随的唇线,“……刚才没碰到你的耳朵吧?”
“……”燕随沉默了。
就为了这个?
这病态又神经质的占有欲,根本没得治。
“张嘴。”燕随命令道。
“嗯?”男人挑眉,似乎在期待什么,“被感动了,要和我接吻?这里不方便吧医生……”
“少废话。”
燕随戴着手套的手指,不管不顾地直接插进了男人的嘴里,撬开了锋利的牙关。
两指并拢,深入喉咙,压住舌根。
“……咳、咳咳!”
001号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弄得有些干呕,但他没敢咬断这几根在自己嘴里作乱的手指,反而温顺地张大了嘴。
燕随抽回手指。白色的乳胶手套上,除了唾液,还沾着一丝液态沥青一样黑色的血。
“你不仅仅是咬断锁链出来的。”
燕随看着黑血,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你还直接撕裂了自己的精神体投影过来的?
铁链根本锁不住001号。
所谓的B-18牢房,从五千年前起就关不住他,能关住他的只有燕随。
但他忍受不了分离。
十分钟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世纪。
他感知到燕随在处理那个女鬼,不安感让他选择了最快也最残忍的方式——撕碎一部分自己的本体,强行跨越空间屏障,哪怕这样做会让他内伤严重。
001号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但又迅速把脸贴回燕随的脖颈处撒娇:
“那个锁链太硬了嘛……一点点解开好麻烦。而且我想你了,一秒钟都不想等。”
“一点点血而已……只要吃一口医生的耳朵就能好。”
“骗子。”燕随骂了一句。
但他没有再把这只粘人的大狗从驾驶座上踢下去。
他甚至稍微向后靠了靠,把自己后背的重心,更多地分给了身后那个体温偏低的怀抱。
他摘下手套,扔出窗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颗包装有些发皱的大白兔奶糖剥开。
然后向后伸手,把硬邦邦的糖塞进了那个刚才还要吃人的嘴里:“含着。”
燕随伸手,把自己被揉得乱七八糟、有些发烫的耳朵从疯子的手里拽了回来,又整理了一下衣领,遮住脖颈处还带着水渍的牙印。
燕随重新握住方向盘,发动车子:“糖分能稍微稳定一下你的精神波动。如果让我看到你乱吐黑血弄脏我的车,你就等着睡走廊吧。”
身后的男人含着甜腻的奶糖,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随即,这个令全服S级鬼怪都感到恐惧的恶魔,眼角笑得弯了起来。
他这下安分了,不再说话,不再咬人。
只是用那双缠满黑色咒文的大手,又极其占有欲、却很轻地帮燕随拢了拢两只被风吹乱的兔耳朵,然后把它们藏进自己的怀里捂着。
“真甜。”他在燕随的背上蹭了蹭,“是胡萝卜味的吗?”
“是杀虫剂味的。”
燕随冷冷地回了一句,车速却明显放慢了。
像是要跟世界同归于尽的路怒症开法消失了,现在的车开得平稳得像个摇篮。
“只要是医生亲手喂的。”001号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那个正放着一撮兔毛的口袋,“都好喜欢好喜欢。”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切。”燕随的耳朵有点想要轻快地竖起来,又被拢在001怀里动弹不得,“谁稀罕。”
窗外的极光在飞逝,虽然诡异扭曲,却又意外和谐和安定。
毕竟,当你身边坐着这世上最大的怪物时,其他的妖魔鬼怪就真的只是路边的野狗了。
前方出现了光点,绝望疗养院的轮廓在虚空中浮现,那是一座倒悬的哥特式建筑群。
“到了。”
燕随把车停稳在车库里,解开安全带,推开门跳下车。
回头。
001号还赖在车上,用“我要碰瓷”的眼神看着他。
“我受伤了医生,内伤。刚才为了保护你开车,我又消耗了很多。现在走不动了。”
他做作地捂住了胸口。
燕随站在车下,兔耳朵有些无奈地在头顶晃了晃。
他看着那个哪怕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然亮得吓人的家伙。
“下来。”燕随走过去,靠着车门伸出手,“背不动,只能扶着。”
“把那箱从《无尽楼梯》顺回来的医疗器械拿上。敢摔碎一个瓶子,我就把你的另一只手也折了。”
001号笑了。
他庞大的身躯像一阵黑烟般轻巧地落地。
没有去扶燕随的手,而是一把扛起那箱沉重的器械,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揽过燕随的肩膀,把他半个身子都圈进自己的保护范围。
“这点小事哪敢劳烦院长。”
“回家了,医生。我要去我的禁闭室,还是……你的休息室?”
燕随拍掉他在自己肩膀上乱摸的手。
“B-18。你要把自己重新锁好。但是……”
燕随的脚步顿了顿,那双耳朵有些不自在地向后抿了抿。
“等会查完房。我去地下给你换药。……给你带根新鲜的胡萝卜。”
身旁传来一声低笑:“比起胡萝卜……我更想吃小兔子。”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疗养院贴满封条的漆黑大门后。
只剩下那辆凶神恶煞的救护车静静地停在黑暗里,车头上那块带血的龙骨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不知道哪个倒霉鬼的血。
【系统监测日志·加密频段】
时间:16:04:33
观察对象:A-99(绝望疗养院·院长) & 0号囚徒
状态:能量波动异常。检测到未授权的空间跃迁。
风险评估:该单位驯化程度正在下降。双方羁绊值突破临界点。
下一步计划:继续观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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