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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金善言的宅子,跟上次比,院里的树叶落了大半,剩下的也黄得发脆。
今天杜坤、孟伟那伙人不在,金善言只邀请了敖世一和刘孟。刘孟倒是面露喜色,对这个宅子赞不绝口。
今天是周末,金善言的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扎堆玩耍,吵闹得很。加上天气转凉,不适合久坐,金善言就把二人带进了书房。
刘孟远远扫了一眼,看得真切,那群孩子年龄相仿,小的三四个五六岁,大的两三个十来岁的,明显不像一个妈生的。他心里暗啧一声,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一般。
书房空间宽敞,飘着淡淡的墨香。玻璃柜里陈列了不少古董,墙上整齐地裱了一排字画。即便敖世一不懂欣赏,也能看出来价值不菲。金善言介绍时,他就站在柜子面前,透过锃亮的玻璃,饶有兴致地欣赏自己那张明星脸。
大部分时间,都是刘孟在一旁附和。
没多久,敲门声轻响。一个身着素色旗袍、外罩羊绒披肩的女人走了进来,面容姣好,气质温婉。
金善言笑着介绍:“这是我太太。”
金太太面带得体的微笑,目光在敖世一脸上停留片刻,声音温婉,“敖先生,久仰。我是您的影迷,上次您来我不巧不在,今天总算见到了。”
敖世一对漂亮女人向来没抵抗力,被她这么一捧,那股混不吝的劲头收敛了几分,挤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容。
金太太笑了笑,将果盘轻放在桌上,提醒金善言一会儿开饭,安静地退出去了。
三人围坐在红木桌前,金善言给两人沏了杯茶,笑道:“怎么样,世一老弟,我这儿宅子不错吧?”
敖世一刚才跟刘孟话说多了,正好渴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随口说:“房间倒是挺宽敞,采光好。”
金善言低头摆弄着茶具,柔声道:“这宅子是前些年买的,离市区不远,环境也好,本想着让老爷子养老,一大家子和和气气的。”
敖世一想起金老爷子当年提拔他、教他规矩,鼻子突然有点发酸,“老爷子是好人。”
金善言抬眼看了看他,语气愈发恳切,“老爷子最后那几年,心思都在香港,总觉得对不住那边的旧友。所以我一直琢磨,怎么才能替他老人家全了这份心意。后来想着,以老爷子的名义办个慈善会最合适。前几天托朋友打听,说填海区有块地,打算建个高端康养中心。我想入股,等老爷子离世十周年,也好有个像样的地方祭奠他。”
敖世一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那块地,当年闹过动静,水很深。他下意识先瞥了眼刘孟,才看向金善言,语气带着试探,“这么仓促?土地审批……已经下来了?”
金善言低声笑了笑,“规划条例去年就过了。不出意外,下个月就能落定。现在已经开始筹备设计了。”
敖世一顿了顿。他不大想跟金善言搅合得太深,这些年他听过金善言不少传闻,这艘船太大,他如今生活安逸,已经知足了,没有太多其他想法。
金善言见他迟疑,也不强求,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杯沿,忽然叹了口气,“看来世一老弟是谨慎人,也好,地皮的事,我们容后再议。”他话锋一转,语气染上几分感伤,“其实今天请你来,还有件更私人的事……不瞒你说,最近整理老爷子的旧物,心里很不是滋味。”
敖世一眉头微动,没接话。
金善言抬眼望向窗外凋零的院子,声音低沉,“这宅子,是老爷子当年亲手置办、看着修起来的。一草一木,都有他的心血。他最后几年去了香港,心里却总惦记这儿……如今他人不在了,宅子空着,孩子们闹腾,却也添不了多少生气。”
他转回视线,目光灼灼地看向敖世一,“嘉彦、嘉颖明年要去香港读书,我和太太打算跟过去陪一段时间。这宅子……我不忍心让它落在外人手里,被糟蹋了。可交给那些只认钱的开发商或暴发户,我又实在不甘心。”
敖世一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他隐约猜到方向,但没吭声。
金善言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愈发恳切:“世一老弟,这宅子的市价,你我心知肚明。但今天我不谈市场,只论情分。若你愿意接手,让它不至沦落,我只要这个数。”金善言伸出整个手掌。
五个亿?接手这个大宅子?
敖世一大概知道这里的市价,上次拍卖差不多是五亿五。这提议裹着太重的人情砸过来,他有点懵,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多出来的,不是我让利,是替老爷子付的托付费。他当年赏识你、提携你,临终前还念叨过你重情义。这宅子给你,是物归其主,是成全他老人家一份念想。你觉得……如何?”
敖世一太阳穴突突直跳,脸上那点客套笑彻底挂不住了。这便宜太大,大得烫手。
刘孟适时地轻咳一声,在桌下用力踢了他一脚。
敖世一猛地回神,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道:“善言兄……这太突然了。我,我得想想。”
金善言了然地点点头,笑容重新变得宽和,“自然,自然。这是大事,你慢慢考虑。这宅子,我只会给你留这个价。”
午饭的时间到了。
金太太抱着个两岁多的宝宝,佣人安放好宝宝椅,孩子就自己抓着食物吃了起来。
敖世一旁边是刘孟,刘孟再往下,还有个空位。
管家站在门边,对金善言说:“金成少爷来电话,说堵在路上,要晚些到。”
金善言这回面上倒是没什么情绪,金太太抬起头,嘴唇微微动了动,又垂下眼帘。
敖世一打趣道:“金成是上补习班?怎么回回都赶不上热乎的。”
金善言落座,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他在B大上学,有时候时间紧。”
敖世一微微一动,目光扫过满座那些最多不过十来岁的孩子,“他上大学了啊?”
关于金成,金善言似乎不想多谈,“嗯”了一声,抬手转了下圆桌。
金太太笑了一下,看向金善言,语气似嗔似怪,“这儿离学校远,金成往常都住学校附近,图个方便。”
金善言看了她一眼,金太太立刻噤声了。
敖世一突然“哎”了一声,转头对着刘孟说:“我记得上回吃饭,你一表弟不就是B大教授吗?”
刘孟正吃着,被这问噎了一下,他没好气地斜了敖世一一眼,挂上社交笑容,“是。不知道令郎在哪个学院?我家那小子总念叨B大,有空可以让孩子们一起聚聚,让令郎熏陶熏陶他。”
金善言顿了顿,隐讳地说:“……他学金融。”
饭后,金善言称有些琐事要处理,回了主厅,让他们自行观赏。亭子离主厅不远,中间只隔着一片稀疏的竹林。
敖世一依旧没吃饱,跟刘孟并肩走到亭子边,心不在焉地撒了把鱼食。
刘孟看着敖世一,神色动了动,“咋了?你想买下这宅子?”
敖世一点了根烟,“金善言有一句话没说错,金老爷子带我不薄,还有善悟,刚出道那会儿,他做导演,给了我不少机会,你是知道的。”
刘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是,我都知道。可这一码归一码,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又不欠金善言的,我总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要不就是拉你投资,你就一点不怕被坑?”
敖世一吐出一串长长的烟圈,“怕?你看老子怕过吗?”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我他妈也不光是为了卖金善言面子,其实,我想等明年过完年,把老太太接京城来。”
“你是说……你奶奶?”
敖世一点头,“老太太七老八十了,前几年我就打算把她从老家接过来,但她总说在老家住惯了,加上那会儿我事业也不稳当,就一直拖着。现在正好,我想让她跟儿子孙子多聚聚,我也好就近照顾。一举两得。”
刘孟知道这事儿他心里其实已经定了,劝不动,只好叹了口气,“行,你能想周全了就行,反正我丑话说前头,到时候要出了什么幺蛾子,别怪我没提醒你。”
敖世一扯出一个笑容,“谢了哥们。”
刘孟斜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鱼食儿,“行了,别撒了,你再把人家撑死了。”
——
金成走进主厅,看着金善言背对着的身影,语气冷得没一丝温度,“你把敖世一找来做什么?”
金善言慢条斯理地转过身,“他不是你小时候的偶像吗?怎么?你不想见他?”
“偶像?”金成嗤笑一声,“原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啊?那你还记得爸爸吗?”
金善言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金成的眼眸暗了暗,像瞬间熄灭的星火,“以后别三天两头叫我过来,太远了。其次,我很忙,没功夫陪你演什么父子情深。”
金善言面色流露出一丝不愉,“金成,我早跟你说了,当年的事儿是他自作主张。”
金成最后一点敷衍的耐心也耗尽了,扭头就走了。
“金成!金成!”金善言拔高了声音,眼见那道身影毫无停顿,“……阿成!!”金成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敖世一坐在亭子边,看着院子中央的大空地,盘算着早上在这儿锻炼不错。他正想着,忽然听见金善言的声音。
阿成。
这熟悉的名字猝不及防刺进敖世一的耳膜。他浑身肌肉一紧,那两个字像钩子一样,牵起了他的神经。他眯了眯眼,不自觉地重复:“阿……成?”他急切的目光顺着声源望去,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穿着灰白色大衣的背影,低头踩着石子路,步履悠扬而坚定。
敖世一没冒失地大喊大叫,琢磨起来:“阿成……”
刘孟显然也听见了,“这金成挺有本事啊,金善言隔后面叫他都不应,看样子一点都不怕。”
敖世一想起来了,原来那声阿成叫的是金成,不是他要找的那王八犊子。他心里那股憋了半个月的怒火轰地又窜上来,抬脚就把地上一块景观石狠狠踢了池塘。甭管什么金成、银成、同城,等他找到那狗东西,一定把他打成石成,放在院子里天天挨他的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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