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误差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林默的脸。她蜷缩在基地外围一片荒废的灌木丛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断肋骨。身后远处，基地的警报声此起彼伏，探照灯的光柱像巨兽的眼睛，在黑暗中疯狂扫视。
　　她成功了，暂时逃脱了那个即将成为她坟墓的房间。但恐惧并未消散，反而像这浓重的夜色，将她紧紧包裹。陈启的脸，U盘里“零号实验”的真相，还有那差点要了她命的煤气“意外”，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中循环播放。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陈启已经动了杀心，下一次“意外”只会更直接、更致命。她必须找到李菲，那个唯一可能理解她处境，并握有更多线索的人。
　　她想起李菲留下的加密通讯方式。借着月光，她掏出手机，断开所有基地网络，利用一个开放的公共WiFi节点（信号微弱，但足以发送简短信息），启动了加密通讯协议。
　　林默：我逃出来了。在哪见面？
　　信息发出后，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她紧张地观察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是一个坐标，并非具体地址，而是地图上的经纬度，位于城市边缘的废弃工业区。后面附言：
　　李菲：一小时内到。清除所有行踪。他们能追踪手机信号，即使关机。
　　林默立刻照做，取出手机电池（老式手机的优势），将手机卡折断深埋。她凭借记忆和微弱的月光，辨认方向，开始向城市边缘跋涉。一路上，她专挑最阴暗、最不可能有监控的小路，像幽灵一样穿行。
　　一小时后，她抵达了坐标位置——一座早已停产的化工厂旧址。锈迹斑斑的厂房像巨兽的骨架矗立在月光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试剂残留味。她按照李菲后续指示，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下通风井入口。
　　井盖被巧妙伪装过。她费力地撬开，顺着生锈的铁梯爬下，底部是一条狭窄的混凝土通道。通道尽头有微光透出。她小心翼翼靠近，推开一扇虚掩的、包裹着隔音材料的铁门。
　　门后是一个令人惊讶的空间。虽然简陋，但俨然是一个小型安全屋。有简易的床铺、储备的食物和水，最重要的是，有几台靠蓄电池和隐藏线路供电的电脑设备。李菲正坐在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
　　“你来了。”李菲头也没回，声音带着疲惫，“比预计快。看来陈启没在你身上放高级追踪器。”
　　“他可能觉得没必要，或者……‘意外’本应万无一失。”林默走到她身边，看到屏幕上正显示着基地周边的监控画面（已被李菲黑客手段接入），可以看到搜索人员正在扩大范围。
　　“U盘里的东西，看了？”李菲问。
　　“看了。陈启不是防止‘回溯’，他是在利用‘回溯’，甚至主动激发它。‘零号实验’是场谋杀。”林默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是人体实验。”李菲纠正道，终于转过身，脸上是深深的倦怠和嘲讽，“他用我们来测试‘源点’的响应机制，测量‘回溯’的强度和精度。我和Z是早期的失败品，Z死了，我逃了。而你，林默，是他找到的‘完美共鸣体’，是他进行更大规模、更危险实验的关键钥匙。”
　　“他想干什么？到底什么是‘源点’？”
　　“我不知道‘源点’具体是什么。”李菲调出一堆杂乱的数据和理论模型，“根据我这几年偷偷分析的数据，‘源点’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非自然的时空奇点，或者是一个掌握了极高维技术的存在。它似乎在不断向‘过去’投射信息涟漪，就像……在播种，或者在进行某种校准。陈启想做的，是拦截这些涟漪，解读其中的‘坐标’信息，甚至……尝试与‘源点’建立双向连接，获取超越时代的知识或力量。”
　　“他疯了！这是在与虎谋皮！”
　　“权力和野心总能让人疯狂。”李菲冷笑，“但他也怕。他怕‘回溯’效应失控，彻底撕裂现实；他也怕‘源点’本身并非善意。所以他才要‘修剪’掉不稳定的因素，比如我们这些可能引发变量或知晓内情的‘锚点’。”
　　李菲在键盘上敲下几个指令，屏幕切换，显示出一个进度条，旁边标注着：【“修剪”协议 - 优先级：高 - 目标：林默 - 状态：激活 - 预计执行窗口：< 12小时】。
　　林默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不到12小时！
　　“这是他内部系统的指令，”李菲解释道，“我一直在监控。他之前还想制造‘意外’，但现在你逃脱了，他可能会采取更直接、更迅速的手段。我们必须在他动手前，先发制人。”
　　“怎么做？我们连他在哪进行核心实验都不知道！”
　　“有一个地方可能性最大。”李菲调出一张城市地下管网和老旧设施的叠加图，其中一个点被高亮，“这里，城南废弃的气象观测站地下。那里有冷战时期修建的、具备极强电磁屏蔽功能的地下掩体，而且有一条废弃的专用光纤线路，曾经连接过几个重要科研单位，包括我们基地的前身。陈启很可能在那里建立了他的‘主实验室’。”
　　“我们要去那里？”林默感到一阵心悸。
　　“不是‘去’，是‘侵入’。”李菲指向另一台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网络攻击界面，“我花了几年时间，试图找到那条光纤线路的备份入口。最近才有突破。我们需要在他启动对你的‘修剪’程序之前，入侵他的核心系统，拿到他所有实验数据的证据，特别是他试图与‘源点’连接的记录。那是扳倒他的唯一希望，也是……或许能让我们找到自保方法的关键。”
　　林默看着屏幕上那个冰冷的倒计时，又看向李菲眼中孤注一掷的决绝。她没有退路了。退缩，就是等死。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需要做什么？”林默问，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李菲递给她一个特制的、带有物理开关的加密U盘：“这是攻击程序的引导器。我会远程掩护你，引导你进入地下掩体的网络接口。但最关键的物理接入和内部系统突破，需要你在现场完成。因为你的生物信号，特别是你高度活跃的颞顶叶脑电波，可能是绕过他系统最后一道生物识别防火墙的……唯一钥匙。”
　　林默接过U盘，握紧。它冰冷而沉重，像握着最后的希望，也像握着一枚引爆定时炸弹的开关。
　　“什么时候行动？”
　　“现在。”李菲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倒计时，“我们没时间等了。我帮你规划潜入路线。记住，一旦接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犹豫，下载所有核心数据，然后立刻撤离。我会尽力干扰他的追踪。”
　　林默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恐惧依然存在，但已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和愤怒压倒。她不再是被动的受害者，她要主动闯入龙潭，去揭开真相，去争取活下去的权利。
　　夜色中，两个女人，一个在昏暗的安全屋里运筹帷幄，一个即将潜入废弃之地，共同向那个掌控着可怕力量的男人，发起了绝望的反击。
　　倒计时，滴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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