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网恋对象是Boss

作者: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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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定


      王栋被带走调查的消息,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在公司内部炸开了。
      官方说法是“配合数据安全审查”,但茶水间的低语已经编织出各种版本:商业间谍、职务侵占、甚至有人联想到前几年的某桩行业丑闻。
      在这种氛围下,第一次“非正式茶话会”的举行,显得讽刺又必要。
      会议室被刻意布置得不像会议室——长桌被移走,换成了几组懒人沙发和小圆桌,行政部甚至准备了香薰蜡烛和低度起泡酒。
      但踏进来的人脸上都带着相同的紧绷:笑容太用力,坐姿太端正,眼神里写满戒备。
      苏晓作为主持人,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的脚踝终于消肿了,但穿着软底鞋站着记录时,仍能感觉到隐约的酸痛。林汐没有出现——这是事先约定的,总裁在场会让“非正式”成为空谈——但苏晓知道,她正在隔壁的监控室,透过单向玻璃看着这一切。
      “那么,我们开始吧。”苏晓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今天的规则很简单:不记名,不录音,只记录问题类型。任何关于工作流程、协作障碍、或者纯粹想吐槽的,都可以说。每轮发言结束后,我们会把问题分类贴到白板上。”
      最初的五分钟是死寂。
      只有香薰蜡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然后,市场部的一个年轻女孩小声说:“我先来?好吧……为什么每次跨部门协作,都像在和外星文明建立外交?明明说的是同一种语言,但永远对不上频率。”
      有人低笑,紧张感裂开第一道缝。
      “比如上周,”女孩继续说,“我们需要产品部给一份技术参数,用来写客户方案。邮件发了三次,企业消息催了五次,最后拿到的是一份三年前的旧文档。而产品部的理由是‘正在整理最新版’。可是我们的截止日期是昨天。”
      圆桌对面,产品部的一个男生立刻反驳:“因为最新版涉及还没公开的专利信息,法务部不让外发。我们也没办法。”
      “那就早说啊!我们可以调整方案方向,而不是在最后一刻才被告知‘这个不能给’。”
      “我们以为能搞定法务……”
      “你们‘以为’?我们可是要对着客户签合同的!”
      眼看着对话要滑向熟悉的相互指责,苏晓轻轻敲了敲桌面:“所以核心问题是:跨部门信息共享的权限边界不清晰,且缺乏应急预案机制。对吗?”
      双方愣了一下,点头。
      苏晓在白板上写下“权限透明化”和“预案流程”,然后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问号。“下一个?”
      像是打开了某个阀门,话题开始流淌。
      有人抱怨报销流程繁琐到“需要哲学博士学位才能理解”,有人吐槽新上的OA系统“反人类到令人怀疑设计者的动机”,甚至有人小心翼翼地提到:“最近公司气氛……让人有点害怕。好像说错一句话,就会被贴上标签。”
      这句话落下时,房间再次安静。
      苏晓抬起眼,看向说话的人——是财务部的一个中年会计,平时沉默寡言。此刻他搓着手,眼神躲闪,但显然鼓足了勇气。
      “标签?”苏晓问,语气平静。
      “就是……数据泄露那件事之后,部门之间好像更不信任了。
      昨天IT部来检查我们电脑,连个人文件夹都要翻。虽然说是安全需要,但感觉……不被尊重。”
      监控室里,林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她看着屏幕里苏晓平静的侧脸——这个女孩正处在一场微妙的风暴中心,却像深海里的某种生物,用缓慢而稳定的频率,接收着周围所有的波动。
      “我明白。”苏晓对那个会计说,“安全和个人隐私的边界确实很难把握。这个问题我记下了,会作为‘制度与人情’类别提交给管理层讨论。”
      她没有承诺解决,只是承诺“提交讨论”。这种克制反而让人安心。
      接下来的发言渐渐放开了:有人建议设立“愚蠢问题日”,允许员工问任何不敢问的基础问题;有人希望有更灵活的工作时间,因为“创意不是朝九晚五的”;甚至有人半开玩笑地说:“食堂能不能偶尔供应小龙虾?”
      苏晓都一一记录,分类。她的笔迹工整清晰,偶尔会在某个问题旁画个小图标——一盏灯表示“需要照亮”,一把锁表示“权限相关”,一株小苗表示“新生想法”。
      一个半小时后,白板上贴满了彩色便签,像一片突然生长的森林。
      苏晓站起来,做最后总结:“今天一共收集了三十七个具体问题和十二条建议。我会进行脱敏处理,将分类报告提交给管理层。感谢大家的坦诚。”
      人群散去时,有人对苏晓点头致意,眼神里有了新的东西——不是下属对上司的恭敬,而是某种接近信任的东西。
      苏晓最后一个离开。
      她收拾着白板上的便签,按颜色分类夹进文件夹。蜡烛已经燃尽,空气中残留着薰衣草和焦虑混合的味道。
      门被推开,林汐走了进来。
      “做得很好。”她说,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们很害怕。”苏晓没有抬头,继续整理纸张,“害怕改变,害怕被标签,也害怕……您。”
      “我知道。”
      “但今天他们开始说话了。这是第一步。”
      林汐走到白板前,看着那片便签森林。她的手指划过“权限透明化”那几个字,停留了很久。“王栋的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他承认收受了外部款项,提供了部分系统架构信息,但不承认参与数据泄露。他说自己只是‘开了个门’,不知道‘进来的人会做什么’。”
      苏晓的手停住了。“您信吗?”
      “证据链还不够完整。但他女儿的治疗费账户里,确实多了一笔无法解释的汇款。”林汐转过身,背靠着白板,“商业世界就是这样,苏晓。你永远在真相的碎片上行走,永远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也许完整的图案并不存在。”苏晓终于看向她,“也许我们只需要找到足够多的碎片,做出一个‘最可能’的判断。”
      林汐笑了,很浅的笑,但真实。“你说话越来越像……”她没说完。
      “像什么?”
      “像一个人。”林汐移开视线,“一个我很在意的人。”
      空气骤然变得稀薄。
      苏晓感觉喉咙发干,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放大成鼓点。
      “林总,”她听见自己说,“您上次说,我可以叫您林汐。”
      “现在也是。”
      “林汐。”苏晓叫出这个名字,感觉它在舌尖发烫,“您……最近睡得好吗?”
      这个问题太私人,太越界。
      但林汐没有回避。“不好。几乎没睡。”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每次闭上眼睛,就会想:如果王栋不是唯一一个呢?如果这次泄露只是更大风暴的前奏呢?如果……我做出的每个决定,都在把公司推向不可知的深渊呢?”
      这是苏晓第一次听到林汐承认恐惧。
      那个永远冷静、永远掌控一切的总裁,此刻在昏暗的光线里,只是一个被重担压得快要喘不过气的人。
      “您不是一个人。”苏晓说,声音很轻,“公司里有很多人,虽然害怕,虽然抱怨,但依然每天来上班,依然想把事情做好。他们需要有人带领,而不是一个完美的神。”
      林汐转过身,眼眶似乎有些红,但也许是光影的错觉。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收购这家公司,原本只是为了向总部证明自己的能力。但现在,我开始在意这里的人——他们的焦虑,他们的期待,他们那些关于小龙虾的荒唐愿望。”
      她走到苏晓面前,距离近到苏晓能看清她睫毛上沾染的、也许是泪意的微光。“而我最在意的,是一个本该被我优化掉的‘稳定员工’。她让我看到,公司里最重要的不是数据,是那些数据背后,活生生的人。”
      苏晓的呼吸停滞了。
      她想后退,但脚像钉在地上。她想说什么,但所有语言都蒸发在喉咙里。
      林汐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脸,却在最后一厘米停住。她的手指悬在空中,微微颤抖。“苏晓,我……”
      手机震动,尖锐地撕裂了这一刻。
      林汐猛地收回手,看了一眼屏幕,表情瞬间凝固。“总部电话。”她深吸一口气,那个脆弱的人消失了,林总重新回归,“你先回去。报告明天给我。”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急促远去。
      苏晓一个人站在空荡的会议室里,慢慢滑坐到懒人沙发上。
      空气里还残留着林汐身上雪松冷泉的气息,和她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
      手机也在这时震动——是“云深”。
      云深:茶话会结束了?
      苏晓:嗯。很累,但……有意义。
      云深:你总是能在混乱中找到意义。
      苏晓:也许是因为,混乱才是常态。秩序只是暂时的幻觉。
      云深:像深海。表面的平静,深处的暗涌。
      苏晓:云深,你上次说……见面。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这次“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很久很久。
      云深:我也在想。想了很多。
      苏晓:那你的结论是?
      云深:这周末。市中心美术馆,有一个深海摄影展。周日下午三点,我会在展厅最深处的那个房间——那里有一张叫《发光体》的照片。如果你来,我会在那里。如果你不来,我会明白。
      苏晓盯着屏幕。
      美术馆。
      深海摄影展。
      这太像某种精心设计的隐喻,像命运在恶作剧。
      苏晓:怎么认出你?
      云深:你会认出的。就像我,如果见到你,也会一眼认出。
      对话结束了。苏晓握着手机,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炭。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每一盏灯都在邀请,也都在警告。
      ---
      周末前的两天,公司表面平静,暗流汹涌。
      王栋被正式停职调查,安全部开始全面审查权限系统。茶话会的报告被林汐快速批复,其中七条建议被标记为“立即试行”,包括设立“跨部门沟通联络人”和简化报销流程。
      周五下午,苏晓被叫到总裁办公室。
      林汐正在签署文件,头也不抬地说:“下周一,你正式调任为总裁助理,兼任跨部门协作项目负责人。”
      苏晓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你适合。”林汐终于抬头,眼里有红血丝,但眼神锐利,“我需要一双能看见问题的眼睛,而你的眼睛恰好是公司里最敏锐的。薪资上调30%,直接向我汇报。”
      “我……我需要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林汐放下笔,“担心同事议论?担心自己做不好?还是担心……”她顿了顿,“离我太近?”
      最后那句话问得轻,却重得像铅块。
      苏晓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我给你到周一的时间。”林汐重新低下头,“现在出去吧,我还有会。”
      苏晓走出办公室,在走廊里遇见了程默。
      这个一向专业的助理,此刻脸上带着罕见的犹豫。
      “苏小姐,”他压低声音,“有件事……也许我不该说。”
      “什么?”
      “林总这周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她办公室的灯,经常亮到凌晨。”程默看着她,“她压力很大,但从来不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人能让她稍微放松一点,也许是件好事。”
      苏晓回到工位,打开电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点开和“云深”的聊天记录,翻看过去十一个月的对话。那些深夜的哲学探讨,那些对生活琐事的吐槽,那些偶尔流露的脆弱和幽默——每一句,现在读来,都像在指向同一个人。
      林汐在会议前会摩挲手指的习惯。
      云深说她紧张时也会做同样动作。
      林汐对深海比喻的偏爱。
      云深的昵称和无数关于深海的描述。
      林汐办公室里养活的第四盆鹿角蕨。
      云深曾说:“我养死过三盆植物,才发现它们讨厌被过度关注。”
      还有那支钢笔。
      那行刻字。
      巧合可以是偶然,但当所有偶然连成一条清晰的线时,它就不再是偶然了。
      苏晓关掉电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支新钢笔——她花了大半个月工资买的,笔身是深蓝色,像深海的颜色,笔尖镀金,刻着一行小字:“光不需要完美,只需要存在。”
      她本来想,如果周日见到云深,如果云深真的是她想象中的人,就把这支笔作为礼物。
      但现在……
      手机震动,是林汐发来的邮件,关于新岗位的职责说明。附件里还有一份下周的日程表,密密麻麻的会议和差旅。最后一行写着:“周日下午三点到五点,私人时间(勿扰)。”
      周日下午三点。美术馆深海摄影展。
      苏晓闭上眼睛。
      ---
      周六一整天,苏晓都在城市里游荡。
      她去了植物馆,站在鹿角蕨前发呆;去了图书馆,翻看深海生物图鉴;最后去了那家民宿老板推荐的、藏在巷子里的小咖啡馆。
      下午四点,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清脆作响。
      林汐走了进来。
      她穿着简单的米色针织衫和牛仔裤,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但苏晓还是一眼认出了她——那个走路的姿态,那个环顾四周时的眼神,那种与生俱来的、无法隐藏的存在感。
      林汐也看见了她。
      两人隔着三张桌子对视,时间仿佛凝固。
      然后林汐走过来,在苏晓对面坐下,摘下口罩。
      “真巧。”她说,声音有点哑。
      “不巧。”苏晓说,“城市这么大,我们连续两次在非工作场合遇见,这已经不是巧合了。”
      “那是什么?”
      “是命运在暗示什么。”苏晓盯着她的眼睛,“或者,是我们在无意识地走向同一个地方。”
      林汐没有否认。
      她点了杯美式,沉默地看着窗外巷子里爬满墙壁的爬山虎。
      “明天下午三点,”苏晓缓缓说,“市中心美术馆,有个深海摄影展。”
      林汐的手指明显蜷缩了一下。
      “展厅最深处有一张照片,叫《发光体》。”苏晓继续说,“有人约我在那里见面。”
      “……谁?”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苏晓说,“一个在深夜里给过我光的人。”
      林汐的咖啡来了。她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像是需要那点温度。“你会去吗?”
      “我不知道。”苏晓说,“因为我害怕,见面之后,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
      “比如?”
      “比如现在这种……模糊的状态。”苏晓深吸一口气,“林汐,你相信平行世界吗?也许在某个世界里,我们不是总裁和员工,不是收购者和被收购者,只是两个偶然相遇、可以坦诚相待的人。”
      林汐的睫毛颤动。“在那个世界里,我们会是什么样?”
      “也许我会告诉你,我其实很佩服你,但也害怕你。也许你会告诉我,你其实很累,也需要有人看见你的脆弱。”苏晓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或者……更多。”
      最后两个字落下时,咖啡馆里正好放完一首歌,陷入短暂的寂静。
      林汐放下杯子,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推到苏晓面前。
      是那支木质钢笔。
      “这笔我用了很多年。”林汐说,“它陪我走过最难的时候。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
      苏晓看着钢笔,又抬头看林汐。她的眼眶红了,但努力维持着平静。
      “为什么?”
      “因为……”林汐站起来,重新戴上口罩,“因为明天下午三点,我也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我想让你知道——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在深海还是陆地,你都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光。”
      她转身离开,风铃再次响起。
      苏晓坐在原地,看着桌上那支钢笔。笔身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行刻字清晰可见:“在深海点亮自己的光”。
      她打开自己的包,拿出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放在钢笔旁边。
      两件礼物。两个约定。两个在深海两端发光的人,正在被同一股暗流,推向同一个坐标。
      窗外,夕阳开始西沉。
      城市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某种巨大的、温柔的拥抱,笼罩着所有迷路的人,所有未说出口的话,所有尚未抵达的约定。
      而明天下午三点,美术馆最深处的房间里,《发光体》照片前,会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等待。
      或者,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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