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绯闻对象结婚后

　　早上六点半，霞公府顶层公寓的健身房里已经有人了。

　　苏沐辰背对着门，双手撑着双杠，身体正慢慢往下沉。汗把他身上那件简单的灰色运动背心全浸透了，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清清楚楚地显出肩胛骨的形状、背肌绷紧时的线条，还有那一小截因为动作露出来的后腰。

　　汗顺着他脖子往下流，滑过后背中间那道凹痕，最后消失在运动裤的裤腰边。

　　他动作特别稳，每一下下去、上来都控制得很好，呼吸声又重又清楚。晨光从大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照在那层汗水和绷紧的肌肉上，亮晶晶的。

　　叶知秋推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个场面。

　　她在门口停住了脚。

　　她盯着那片起伏的背看了两秒，不自觉地，喉咙轻轻动了一下。

　　林朗其实早就醒了。他睡不踏实，六点就起了，正在客厅里踱步，盘算着今天该怎么跟沐辰好好谈谈——关于叶知秋，关于这场危险的“合作”。听见健身房有动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门虚掩着，他透过门缝，正好看见叶知秋推门进去，也看见了她停在门口的背影。

　　然后，他就看见叶知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像黏在了苏沐辰汗湿的背上。那种专注的、毫不掩饰的打量，让林朗后脊梁瞬间窜上一股凉意。这哪是看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协议丈夫”？这分明是……

　　就在这时，苏沐辰好像听见了动静，动作一顿，胳膊用力把身体撑起来，利落地从双杠上跳了下来，转过身。

　　他额前的头发被汗打湿了，几缕贴在额角。脸上因为运动有点发红，胸口还在轻轻起伏。

　　看见是叶知秋，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很自然地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用力还带着点喘：“早。”

　　叶知秋这才回过神来。

　　“早。”她应了一声，走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门关上，也把林朗探究的视线隔在了外面。林朗站在门外，手搭在冰凉的门把上，犹豫了几秒，最终没有推开。他靠在对面的墙上，抱着胳膊，脸色阴沉。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更让他心烦意乱。

　　叶知秋没直接去跑步机，而是先走到旁边的垫子上开始拉伸。她双手撑地，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有点发白，指头按在垫子上，能感觉到那层薄茧。她动作舒展，但余光还一直往苏沐辰那边瞟。

　　苏沐辰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汗，也走到另一块地方开始放松。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汗味儿和橡胶垫子的味道。

　　“你几点起来的？”叶知秋一边把腿往一侧压，一边随口问。

　　“六点。”苏沐辰回答得很平常。

　　“天天都这样？”

　　“嗯。”

　　叶知秋换了个方向拉伸：“那你一般几点睡？”

　　苏沐辰擦汗的动作顿了顿。

　　这个细微的停顿被叶知秋逮着了。她侧过头看他：“怎么，这还不能说啊？”

　　“不是不能说。”苏沐辰放下毛巾，声音又恢复了平稳，“就是……我作息不太固定。”

　　“嗯？”叶知秋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有活动或者拍戏的时候，工作时间没法自己定，通宵、黑白颠倒是常事。”苏沐辰解释，“但要是没工作……我一般十点就睡了。”

　　叶知秋愣了一秒，然后噗嗤笑了出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平时那种锐利劲儿淡了不少：“十点睡六点起？苏沐辰，你这作息哪像二十八岁，说八十二我都信。”

　　苏沐辰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借你吉言。”

　　那个笑容很浅，但因为脸上运动后的红晕还没完全退，眼睛也因为刚运动完显得特别亮，竟然透出点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劲儿。

　　叶知秋又晃了下神。

　　好几秒后，她才移开视线，小声嘟囔了一句：“冷静，冷静……”

　　然后转身走向跑步机。

　　苏沐辰看着她有点慌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又深了点。他好像……越来越容易被这种直白又有点笨的反应逗笑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各练各的。

　　叶知秋在跑步机上设好速度，开始她雷打不动的五公里。苏沐辰则继续做些核心训练和拉伸。

　　健身房里只有跑步机运转的低鸣、器械轻轻的碰撞声，还有两人各自平稳的呼吸声。没人说话，但气氛不尴尬，反而有种奇怪的和谐感。

　　林朗在外面等得越来越焦躁。他听不见具体对话，只能偶尔捕捉到一点模糊的笑声或是器械的轻响。这种“正常”反而让他更不安。他忍不住再次凑近门缝，看见叶知秋在跑步机上奔跑的背影，以及苏沐辰在旁边认真训练的样子。画面看起来和谐，却让他心头发紧。

　　运动完，两人各自回房间洗澡。

　　等叶知秋擦着头发再走进餐厅时，苏沐辰已经坐在餐桌边了。他换了件简单的白衬衫，头发还有点湿，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安静。林朗已经坐在苏沐辰旁边，面前摆着早餐，但明显没怎么动，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早餐是张姨准备的，两种不一样的——分得清清楚楚。叶知秋面前摆着豆浆、小笼包，苏沐辰那边是清粥小菜和蒸饺。林朗那份和苏沐辰差不多。

　　三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

　　苏沐辰先放下勺子，抬眼看向叶知秋：“叶总，最近……有需要我配合的场合吗？”

　　叶知秋正夹起一个小笼包，闻言动作没停，只抬眼看他：“没有。”她把包子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才问，“怎么，你有事要办？”

　　“嗯。”苏沐辰点头，“得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

　　林朗立刻抬起头，看向苏沐辰，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担心。工作？现在这情况，沐辰还能有什么“工作”要处理？除了回星耀那摊烂泥里，还能去哪儿？他心头一紧。

　　叶知秋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手，目光落在苏沐辰脸上，想了想。

　　“你只管去办。”她开口，语气挺平和，“我这边如果需要你，会提前跟你说。”

　　她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斟酌用词，然后接着说：

　　“本来不该多嘴的，但是……从一周前那场慈善会的情况看，你现在跟公司那边的关系，不太好吧？”

　　苏沐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叶知秋看在眼里，语气却没变：“为了防止再出那种情况，下次出门办事，让周助理安排司机和助理跟着吧。不是监视，是……”

　　她话没说完，苏沐辰已经开口：“不用麻烦，我自……”

　　“你先听我说完。”叶知秋打断他，目光直直看进他眼里，“我这也是为你好。”

　　她的声音很稳，但每个字都敲在点上：

　　“你总不想再出那种事吧？”

　　苏沐辰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慈善会。下药。那个混乱、耻辱、差点把他彻底毁掉的晚上。

　　林朗的脸色瞬间铁青，比苏沐辰的更难看。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疼，但比不上心里的钝痛。慈善会那晚，是他硬劝着沐辰去的，说什么“这是机会解藏信号”、“没准人家已经看上别人了”。结果呢？结果就是把沐辰推进了那个火坑。那晚的事成了扎在他心口最深的一根刺，日夜折磨着他。

　　叶知秋此刻提起，虽然语气平静，却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捅在了最痛的地方。他死死盯着叶知秋，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幸灾乐祸或者算计，却只看到一种近乎冰冷的客观。

　　叶知秋看着苏沐辰突然发白的脸，语气忽然一转，从刚才那种认真的关心，变成了带点调侃的轻松：

　　“当然，你就是想出事也不行了。”

　　她说着，抬起左手，对着窗外的晨光，轻轻晃了晃。

　　无名指上那枚铂金婚戒，反射出一圈细细的光。

　　“现在的叶知秋已经名花有主了，”她笑着说，眼里闪着点狡黠的光，“可没法再‘捡’一个苏沐辰回家了。”

　　苏沐辰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手上那圈光，看着她脸上那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情。

　　然后，他慢慢地，也笑了。

　　那笑容一开始很淡，然后一点点加深，最后连眼底都染上了真真切切的笑意。

　　“你说得对。”他点点头，声音比刚才松快了不少，“之前是我想岔了。再出门，我会让周助理安排的。”

　　叶知秋满意地收回手：“嗯。具体要什么，直接跟他说就行。”

　　林朗看着这一幕，胸口堵得发慌。叶知秋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像是划地盘，可落在他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是一种宣告主权。而且沐辰的反应……他竟然笑了？还接受了？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两人吃完早饭，叶知秋拎起包出门上班。公寓里又安静下来。

　　门刚关上，林朗就“嚯”地站起来，转身面对苏沐辰，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压不住的焦躁：

　　“沐辰，你什么意思？你真要让她的人跟着你？那不就跟监视一样吗？还有，她刚才那话……‘名花有主’？‘捡’？她把你当什么了？一件东西吗？”

　　苏沐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林朗说完，才缓缓抬起眼。

　　“师兄，”他的声音很平静，“你觉得，我独自回星耀，或者去处理任何跟以前工作相关的事情，安全吗？”

　　林朗被问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叶知秋说的没错。”苏沐辰继续，语气没什么波澜，“慈善会的事，不能再发生。我现在是‘叶知秋的丈夫’，这个身份在某些时候是靶子，但在另一些时候，也是护身符。周助理安排的人，代表的不是监视，而是这个身份背后的……震慑力。至少，能让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有所顾忌。”

　　他看向林朗，眼神很静：“至于她把我当什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林朗急道。

　　“可这局面，是我拖她进来的。”苏沐辰打断了他，语气里透出一丝压着的涩意，“麻烦因我而起，现在却要借她的名头自保。师兄，你说这笔账，到底谁欠谁？”

　　林朗一下子噎住了。

　　“更何况，”苏沐辰转开视线，声音低了些，“她确实跟别人不一样。她的‘想要’，是摆在明面上的。这比那些藏在笑脸背后的刀子，要安全得多。”

　　林朗看着师弟平静却坚定的脸，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沐辰说的是事实，是残酷却无法回避的现实。可他心里那根刺，却怎么也拔不掉。

　　他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回椅子上。

　　“随你吧。”林朗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但沐辰，你得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觉得不对劲了，立刻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

　　苏沐辰看着他，很轻地点了下头：“好，我答应你。”

　　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一个站着，目光投向未知的远方；一个坐着，被沉重的担忧压弯了脊背。

　　早餐后，公寓里恢复了寂静。

　　苏沐辰走向书房，林朗心里惦记着赵强那摊子烂事，也跟了过去。刚在书桌前坐下，放在桌角的那部黑色工作手机就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苏沐辰看着那串数字，眼神沉了沉。林朗立刻警觉：“谁？”

　　“应该是他。”苏沐辰的声音很平静，拿起手机，顿了顿，还是按了接听，并直接开了免提。

　　“喂？沐辰啊！”
　　赵强那过分热情、仿佛昨天那些威胁和撕破脸的对话从未发生过的声音，瞬间充满了安静的书房，“可算联系上你了！昨天我那个工作号不知怎么出了点问题，急死我了！赶紧换个号给你打！”

　　林朗在一旁听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无声地用口型骂了句“无耻”。

　　苏沐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对着话筒“嗯”了一声。

　　“看到新闻了没？大喜事啊沐辰！”
　　赵强语速很快，透着股替他高兴的亲热劲儿，“叶总！那可是叶知秋！你小子，不声不响干了票这么大的！哥真替你高兴！”

　　他根本不给苏沐辰反应的时间，话头无缝衔接，语气变得推心置腹：“不过啊沐辰，哥得跟你说点实在的。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叶总的先生！这排面、这开销，跟以前能一样吗？咱男人，自己手里得有点实在东西，腰杆子才硬，你说是不是？”

　　苏沐辰依旧沉默。

　　赵强仿佛感觉不到这沉默里的冰冷，继续滔滔不绝，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分享机密般的兴奋：“哥这几天可没闲着，动用了所有人脉，为你精挑细选了好几个顶级项目！都是趁着你结婚这波热度的黄金机会，来钱快，曝光高，稳赚不赔！我马上发你微信，你看看，保证满意！”

　　他说着，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操作的声音，显然已经在发送了。

　　几秒后，苏沐辰放在桌上的另一部私人手机震动起来，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

　　林朗忍不住凑近看了一眼，屏幕上是赵强发来的一个个文件，标题赫然是什么《婚后首秀！亲密互动综艺邀约》、《高端品牌挚友合作方案（侧重夫妻形象联动）》、《顶级直播专场合作意向》……

　　“沐辰，你看了没？”
　　赵强在电话里催促，语气是满满的自信，“是不是都是好机会？哥跟你说，现在多少人眼红你这热度，挤破头都拿不到这种资源！咱们得抓紧，趁热打铁！”

　　“这些都是什么？” 苏沐辰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都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啊！”
　　赵强说得理所当然，“综艺，可以适当展示一下你和叶总的新婚日常，观众爱看这个！品牌挚友，正好契合你现在的恩爱夫妻形象！直播专场，那坑位费可是天价！沐辰，听哥的，这些都是实打实的钱和曝光，比你以前埋头拍那些不赚钱的文艺片强多了！先把实惠捞到手，比什么都强！”

　　“啪！”

　　一声闷响。是林朗实在没忍住，一拳砸在了旁边的书架上。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响。

　　电话那头的赵强显然听到了动静，顿了一下：“沐辰？你那边什么声音？”

　　苏沐辰抬眼，看了看气得浑身发抖的林朗，对着话筒，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问：“赵哥，这些项目，需要我做什么？除了……提到‘我妻子’。”

　　赵强干笑了一声：“哎呦，沐辰，这叫什么话。这不是提到，这是合理利用热点嘛！你放心，尺度肯定把握好，就是展现一下恩爱夫妻的正能量，对叶总形象也是好事啊！双赢！”

　　“所以，”
　　苏沐辰的声音更冷了，“这些项目的核心价值，不在于我苏沐辰会演戏，或者有什么作品，而在于我是‘叶知秋的丈夫’，对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赵强的语气也变了，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和嘲讽：“沐辰，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娱乐圈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你有热点，有价值，人家才愿意掏钱。你现在最大的价值是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哥这是在帮你变现！别犯傻！”

　　“我去你妈的变现！” 林朗再也忍不住，对着手机怒吼出声，一把抢过电话，“赵强！你他妈还是不是人？！昨天还威胁要把他踩到泥里，今天就能舔着脸来卖他的隐私、消费他的婚姻捞钱？你把他当什么了？你的提款机？还是你讨好王静殊的筹码？！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电话那头，赵强显然没料到林朗在旁边，更没料到他直接撕破脸。静了几秒，赵强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林朗，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是在跟沐辰谈工作，谈他的前途。你以为攀上叶知秋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王总说了，他不点头，苏沐辰这辈子别想再碰任何一个正经剧本！这些商务你们不接，行啊，那就继续雪藏，我看叶知秋能养一个废物养多久！”

　　“你……！” 林朗气得眼前发黑。

　　“把电话给沐辰。” 赵强命令道。

　　苏沐辰从林朗颤抖的手中拿回手机，关掉了免提，放到耳边。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片冰封的寒意。

　　“赵哥，”
　　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项目，我不会接。”

　　“苏沐辰，你想清楚！” 赵强厉声道，“拒绝公司合理的工作安排，后果你知道！”

　　“我知道。”
　　苏沐辰打断他，“无非是继续雪藏，或者像昨天说的，动用一切手段让我在网上臭不可闻。”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窗外明媚却冰冷的阳光。

　　“你告诉王总，”
　　苏沐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他可以用他的方式封杀演员苏沐辰。但请他也记住，从现在起，你们要动的，是‘叶知秋的丈夫’。有些游戏规则，可能不一样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次将这个新号码拖入了黑名单。

　　书房里一片死寂。

　　林朗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颤抖的声音：“……人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渣！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理所当然！”

　　苏沐辰将手机放到一边，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阳光落在他苍白的侧脸上，照出他紧抿的唇线和眼中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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