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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
中秋前日,街上支起排排灯摊子,行人徐徐而行。木匠拎着木具箱穿过人群,身后跟着两条尾巴。
踏上西桥来到溯原最边缘的村子,是与光行街截然不同的氛围。一路上流民四伏,泥泞的土路边卧着的是老弱病残,见了行人就要讨饭。
“不久前琅中郡闹饥荒,流民都聚集于此。”工匠摆手驱赶,领着清岁和陆禄入村口。
他们在矮小茅屋前停下,工匠解开门上藤条,道:“大人屈尊。”
两人踏入房中,门“唰”一声紧闭,见圆桌前坐一魁梧白戏头人。
他摘下戏头有几分似工匠,起身抱拳道:“在下常七,以此方式寻二位,实属无奈之举,望二位莫怪。”
二人立于门后,并未向前。清岁问:“寻我们?”
“不瞒二位,在下亦是兰生之友。听闻二位在寻兰生死因,在下知全貌。”
陆禄走近问:“怎么说?”
“兰生性善,与余桂不和已久,生辰宴上实为余桂杀人,碍于长令与兰家之间丝绸合作,两家不可恶交,余桂才抓来说书先生替罪。”
清岁在一旁听罢,勾起嘴角,他好像抓住了秘史的尾巴。
常七眼尖瞧了问:“大人笑什么?”
“你可知我们是谁?”
常七不解道:“自然是督史大人,兰生之友。”
陆禄连忙点头,清岁接话:“正是啊,知我们是官家人却不惧,笑是见你胆识过人,亦欣慰兰生有此益友。”
常七听罢道:“我与兰生年少相识,情同手足,我当他是我亲弟弟。如今他惨遭迫害,罪人却仍逍遥自在,我恨!”
陆禄凑到常七跟前道:“我与兰生是幼时玩伴,谁承想重逢时却阴阳两隔,我亦恨!”
常七点点头,道:“二位可知说书先生有一子,为了他不再被余桂伤害,说书先生才甘愿当这替罪羊。”他在屋内转一圈继续道:“可谁承想,说书先生入狱后,余桂却变本加厉伤害那傻子。我瞧二位查此事已久,如今真相已经摆在眼前,跟在下一同为兰生报仇吧,余桂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陆禄附和:“死不足惜!”
清岁问:“你可有计划?”
常七胸有成竹点了头道:“待中秋夜,希望得二位帮助。”
怎料清岁听此话,转头便走,连带陆禄也对他抱拳道:“此日特殊,爱莫能助,有缘再见。”
“唉!有何不妥,咱们还能商量啊!”
不管常七如何叫唤,俩人已经走出村口。
陆禄背着手跟在清岁身侧,瞄他脸色,道:“此路不通,咱便寻下一条。”
“你信他是兰生之友?”清岁停下脚步突然发问。
陆禄眼珠子转一圈,挠头道:“难道不是?”
清岁轻轻摇头,“若他真是兰生之友,难道是有通天本事预先得知你要买梨花牌而在那等你?”
“你是说他不是兰生之友,见我们称兰生之友查兰生死因,他便假做兰生之友...这是为了骗我们帮他杀余桂?”
清岁意外看着陆禄道:“离开九灯寺你倒变聪明了。”夸赞了一句他继续道:“他是梨花教的人,或许想杀余桂的,不止他一人。”
“他要借刀杀人还敢选在中秋夜,真是讨人厌的东西!”陆禄抓着路边一捆一捆狗尾巴草把自己往前推道:“看来他这也不是一条好路嘛,明日我们便在府里陪着祈安养伤吧。这天日要落了,不知大夫上府了没有。”
而事情总是不尽人意,越想避开什么,越避不开什么。
中秋夜至
黑漆漆的草垛上探出俩圆脑袋。
“我们在这作甚?”祁安扒拉着草问陆禄。
中秋夜长令府在昔荷园设宴,邀各官吏一聚。清岁已然受邀入金光流舫,而陆禄抓着祁安要在观荷桥这假山上喂蚊子。
“嘘。”陆禄见观荷桥下经过人,拉着祈安低头躲。
“昨日大人与你到乡□□察民意,可为何你二人回来便将书房的卷轴都掏出来埋头苦看?可是出了什么事?”祈安悄声问。
容州饥荒频起,想来督史府会有郡令请求赈济的题本,可那日他与清岁翻遍了书房也没找到。陆禄假似严肃道:“这不是你该问的。”罢了他掏出火折子摇了摇,指着金光流舫道:“你瞧紧了,若稍有不测,立马炸了它。”
“大人还在里面!”
陆禄对祁安抛了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吧,炸不死你那大人,你可要看着点,我寐会。”说罢,往假山上一靠,倒头就没了声。
往莲花湖望去,数千莲花灯随湖水浮动,流光金舫耀眼如明月。
未入金舫而闻琵琶女轻拨琴声,迎门子为来客拉起珠帘。走进其中,可见紫檀长案上盛着时令珍馐,玉壶里桂花酒正温。落座后,舞姬踩着响屐入场,侍女端着盛有菱角的玉盘穿行其间。
清岁摩梭腰间灯笼柄,冷眼瞧座上各官史互相迎笑。
“今日承蒙长令大人盛情,得聚于此,卑职谨以此杯,一祝大人政祺康泰,福泽绵长!二愿我等于大人麾下,同心同德,再创佳绩!卑职先饮为敬。”昆吾郡令说罢,躬身一礼,尽饮杯中酒。
座下纷纷举杯,敬过长令。
长令亦举杯同饮,罢了侧身看清岁道:“督史初到溯原,本令闻督史是孤子之身。今日中秋佳节,阖家团圆,各位要以家人待之,令督史感家人之暖啊!”
“嘣”——紫檀案上嗑下酒杯。
琴弦瞬间歇了声,舞姬碎步移至偏角。交谈甚欢的官吏也停下动作,纷纷向闹出声响处投去目光。
清岁起身作礼,绷着下颌道:“长令大人不必如此,本史既不需要大人口中毫无关系的家人,这中秋宴本史也待不惯。就此告辞,各位自便。”
众官吏听此话,是连忙低下头,眼珠子连转几下去看长令的脸色。
好在督史没走几步就被秘史拦下,“督史要这般佛了长令大人的好意?”
几日不见他竟然还是这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秘史最看不惯他这般下等人装上等人的模样。
秘史一早便看出了清岁极其在意自己孤子的身份,他便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将情岁最在意的东西拿出来踩踏,令清岁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看他还怎么这般高高在上!先前的仇他可还记得呢。
清岁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道:“若你上赶着要这般,便不要只动口,孤子的家人都是死的。”
秘史大怒摔杯,道:“你咒本史?”
清岁冷声道:“让开。”
座上官吏于交锋的夹缝中频频敛汗,那旁下人早已俯首颤抖。
“秘史,让他走罢。”长令大人此话一出,众人的心也跟着落地。
长令将秘史拉回座上,笑呵呵几声无事般安抚众官吏,嘱歌舞继续。
秘史被气得不轻,喘着粗气被拉到座上半响还未缓过劲。
长令拍拍秘史肩膀道:“放心吧,本令在舫上安排了人手,况且方才他喝了本令特意准备的断肠草。若他有幸未出舫就毒发身亡,还能便宜他葬于这莲花湖下哈哈哈。”
——
“大少爷,夜里风凉,喝点酒酿暖暖身子吧。”
余桂在座拦处夜钓,他一早就听了父亲对付督史的计划,正准备等声起时看戏呢。
他将钓具交给下人,端起酒酿忽见眼前覆上一团阴影,他眉头轻皱回头望去,见一白戏头立于舫上。
“啊——”余桂心一惊,扶着拦杆拍拍胸脯。训人的话还没说出口,那白戏头直直向余桂扑来,瞬间将人擒住。
“大少爷!”下人赶忙扔下钓具,要拉回余桂。
余桂对着白戏头一番拳打脚踢,无耐白戏头身体硬邦邦,死死夹着余桂几步跳上楼拦,剩那下人在身后边叫边追。
岂料,白戏头一拐角与满身血的清岁撞上。这舫上歌声震耳,双方根本没听到前方的动静,皆是全力往前冲,这一下的威力如同撞了头疯牛。
清岁被瞬间弹出去,他揉了揉被撞麻的肩膀,这才看清同样被自己撞飞的白戏头和他死死夹在腋下破口大骂的余桂。
清岁他瞧身形眼熟但又不似常七。
那白戏头浑然不管撞了谁,他很快站起身跳上栏杆就要跑。
清岁手疾眼快拉住白戏头飘扬的辫子,一下将人拽了回来。
“啪”——后脑勺痛的却是清岁,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头皮流淌下来。
清岁猜是打手追上来了,他晃了晃脑袋,视线有些模糊。
地上的余桂立马爬起来朝清岁撞去,“去死吧!”
清岁如断了线的风筝,瞬间朝拦杆外翻出去,被淹没前看清了白戏头人下颌狰狞的刀疤。
噗通!
湖水猛然灌入口中,他不会浮水,身体不受控的恐惧忽然袭来。他惊慌挣扎却越陷越深,数盏莲灯随他垂入湖底。
“岁儿,师父与你说过,若你学不会隐忍,总有一日要毁了自己!”细小的胳膊被粗糙有力的手掌拎着磕磕绊绊走,随着胳膊上的重力流失,视线里的黄土泥路转成了木桌,他再抬起手想抓住着这股力,却不知它从何走。
“他还小,哪能学那么快。岁儿快来,师娘做了你爱吃的菇面。”一碗香菇肉面伸到眼前,宽大的手掌如轻纱般轻柔抚过他的头顶,转瞬即逝。
清岁回头,眼前已是落叶飞扬,眼前的少女扬起笑脸,捧着他的脸,“岁岁来,告诉阿姐,这兔子灯好不好看?”而晃眼间,她脸上暖光却成鲜血,惊恐推着他往前赶,“岁岁要一直往前跑,知道吗?告诉阿姐你可以做到!”
“哈——”清岁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祈安煞白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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