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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谈判与复仇
桃木棒砸在冰层上,冰屑四溅。
张不周发出一声闷哼,但身上的冰裂开了细纹。林怼怼又补了两下,冰层终于碎裂,道士同志“噗通”一声掉下来,瘫在地上直哆嗦。
“谢、谢谢道友……”他牙齿打颤,“我以为……我要变成……冰鲜道士了……”
林怼怼没时间安慰他。她快速捡起那个装着塑料绳的密封袋,塞进口袋,然后拽起张不周:“能走吗?”
“腿……腿麻了……”
“麻也得走!”
她架着他往外撤。身后,那堆压住苏婉的箱子轰然炸开!冻品飞得到处都是,怨魂从废墟中升起,长发狂舞,眼睛里的冰蓝色几乎要溢出来。
“你们……看了我的身体……”苏婉的声音冰冷刺骨,“你们……都得死……”
温度骤降!货架上的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地面结出光滑的冰面。林怼怼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道友!这边!”张不周突然指向侧面。
那里有个小门,门上写着【设备间】。门半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两人跌跌撞撞冲进去,反手关门。张不周哆嗦着从道袍里掏出几张黄符,啪啪贴在门缝上。
“这……这是镇邪符……虽然不一定管用……但、但总比没有强……”
林怼怼靠在墙上喘气。设备间不大,堆着些维修工具和备用零件,角落有个旧沙发,上面扔着件脏兮兮的军大衣。
她拿出那个密封袋,在灯光下仔细看。
塑料绳,暗红色,大约两米长。绳结处有暗黑色的污渍,已经干涸发硬。她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是血。
苏婉的血。
“这是凶器?”张不周凑过来看。
“应该是。”林怼怼说,“周建军用它勒死苏婉,事后藏在冷库里。三年了,居然还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报警?”
“报警说什么?说我们在冷库里发现三年前的凶器和尸体,是一个女鬼告诉我们的?”林怼怼收起密封袋,“得先跟她谈。”
“谈?”张不周瞪大眼睛,“道友,你看她那样子,像是能谈的吗?”
“总得试试。”林怼怼看向那扇贴满黄符的门,“她怨气这么重,硬碰硬我们不是对手。如果能说服她接受地府仲裁,让周建军受阳间法律制裁,事情就好办了。”
张不周还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撞击声。
“砰!砰!”
每撞一下,门上的黄符就亮一下,然后迅速黯淡。符纸边缘开始结冰。
“她……她要进来了!”张不周脸色发白。
林怼怼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她伸手,撕掉了那些黄符。
张不周:“道友你干嘛?!”
“谈判要有诚意。”林怼怼说着,拉开了门。
门外,苏婉悬在空中,长发和裙摆无风自动。她看见林怼怼,冰蓝色的眼睛眯起。
“还敢……出来?”
“我想跟你谈谈。”林怼怼尽量让声音平静,“地府可以帮你。”
苏婉笑了,笑声像碎玻璃:“帮我?怎么帮?让我去投胎?让我放过周建军?”
“不。”林怼怼摇头,“地府可以介入阳间案件。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提交报告,申请‘冤魂申诉程序’。地府会派人调查,搜集证据,然后推动阳间警方重启案件。周建军会坐牢,会被判死刑——用法律制裁他。”
她说得很认真,这是情似花在培训手册里写的标准流程——虽然她怀疑这流程到底用过几次。
苏婉静静听着,等她说完了,才轻声问:“你知道……周建军现在是什么人吗?”
林怼怼一愣。
“城西商会副会长。”苏婉一字一句地说,“区政协委员。‘优秀民营企业家’。公安局副局长是他高中同学。检察院有人是他亲戚。”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三年前,我失踪第二天,他就报警说我私奔了。警方立案了,调查了,最后结论就是‘疑似与人私奔’。我爸妈去闹,他说他们‘无理取闹’,还找人在他们家门口泼油漆。”
“我弟弟去找他理论,被他找人打断了腿,现在走路还跛。”
“冷库的老员工都知道不对劲,但没人敢说。说的人,第二天就失业了。”
苏婉飘近一些,冰蓝色的眼睛盯着林怼怼:
“法律?你以为我没想过?我做鬼第一年,天天盼着有人发现我的尸体,盼着警察来抓他。第二年,我开始明白,不会有人来的。第三年,我决定自己动手。”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冰蓝色的指尖:“现在你告诉我,地府能让他受法律制裁?小姑娘,你死了多久?是不是还不知道……阴间阳间,其实都一样?”
林怼怼沉默了。
她想起自己生前,那个甲方程总。想起他一句“感觉不对”就能让她改十七版方案,想起他轻飘飘一句“你明天不用来了”就让她失去工作。
权力和关系,在哪儿都好用。
“所以,”苏婉轻声说,“我不信地府,不信法律。我只信我自己。我要亲手把他冻成碎块,让他也尝尝……在绝望中慢慢冻死是什么滋味。”
她说完,转身就要飘走。
“等等!”林怼怼叫住她,“如果……如果我保证呢?”
苏婉停住,没回头。
“我保证地府会处理。”林怼怼说,“我用我的……绩效保证。”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想笑。绩效?她一个试用期员工,绩效值几个钱?
但苏婉转过了身。
“你拿什么保证?”
“我……”林怼怼词穷了。她能拿什么保证?桃木棒?地府手机?还是那身会防鬼抓但不防寒的制服?
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
一阵刺耳的老式电话铃声,从她口袋里传出来。
不是手机铃声,是那种转盘电话的铃声,响亮又突兀,在安静的设备间里格外刺耳。
林怼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地府手机在响。她掏出来,屏幕上显示来电:【情似花】。
她按下接听,还没放到耳边,那边就传来一个暴躁的女声,音量之大直接外放:
“404!你死哪儿去了?!任务接了就玩消失是不是?!我告诉你,今天零点前再不提交初步报告,你这个月绩效扣百分之五十!听见没有!百分之五十!”
声音清脆响亮,带着浓浓的“资本家”气息。
苏婉愣住了。
张不周也愣住了。
林怼怼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赶紧把手机贴到耳边,压低声音:“老大,我在任务现场,正在处理……”
“处理个屁!都三个小时了!人家007两个小时能解决三个案子!你呢?一个丙级任务磨蹭到现在!你是不是又摸鱼了?是不是又去吃夜宵了?我警告你,地府不养闲人——”
“我没有摸鱼!”林怼怼忍不住拔高音量,“我在跟怨魂谈判!在搜集证据!在——”
“谈判?”情似花的声音突然来了兴趣,“哟,还会谈判了?谈得怎么样?对方愿意接受仲裁吗?”
林怼噎了一下,看向苏婉。
怨魂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说:你们地府……平时都这样?
“她……”林怼怼硬着头皮说,“她不太相信地府能让她丈夫受到法律制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情似花笑了,不是平时的冷笑或假笑,而是一种……带着玩味的笑。
“你把电话给她。”
“啊?”
“给她。”情似花重复,“我跟她说。”
林怼怼犹豫了一下,把手机递向苏婉:“我上司……想跟你说话。”
苏婉盯着那个黑色手机,眼神警惕。良久,她伸手——冰蓝色的手指穿过手机,没有实体接触,但电话那头的情似花显然能“听见”她。
“苏婉是吧?”情似花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来,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家常,“我是地府KPI办事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阎王——当然,是小的那个。”
苏婉没说话。
“听说你不信我们能帮你?”情似花继续说,“理解。阳间那套我们确实不太掺和,官僚嘛,哪儿都一样。不过呢……”
她拖长语调:“我们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你杀了七个人——虽然是间接的——这笔账得算。但周建军杀你,这笔账也得算。两笔账怎么算,我们可以谈。”
“怎么谈?”苏婉终于开口,声音冰冷。
“简单。”情似花说,“你放弃亲手复仇,接受地府仲裁。我们保证周建军会受到阳间法律制裁——不是那种‘疑似私奔’的制裁,是真正的、死刑立即执行的制裁。同时,因为你杀了七个人,你需要去地府受刑,刑满才能轮回。”
她顿了顿:“当然,你也可以选另一条路。继续闹,继续杀。那我们只好派专员来‘处理’你——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处理怨魂的方式比较粗暴,一般是打散了事,魂飞魄散,连轮回都没得进。”
设备间里一片安静。
张不周紧张地看着苏婉。林怼怼也屏住呼吸。
苏婉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良久,她轻声说:“我怎么相信你们?”
“你可以不信。”情似花很干脆,“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选A,周建军死,你去地府受刑然后轮回。选B,我们把你打散,周建军继续逍遥快活——哦,可能还会再娶个老婆,再生个孩子,用你的冷库赚的钱。”
杀人诛心。
苏婉猛地抬头,眼睛里的冰蓝色剧烈波动。
“他……还敢……”
“为什么不敢?”情似花轻笑,“你都死了,谁拦他?”
怨气又开始升腾。苏婉的裙摆飞扬,设备间里的温度骤降。
林怼怼赶紧开口:“苏婉姐,你冷静点!我们可以——”
话没说完,设备间外突然传来声音。
是人声。
还有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周总,这边请。三号库最近制冷有点问题,我们正在检修……”
一个谄媚的男声。
接着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沉稳,带着点不耐烦:“问题?什么问题?马上就要中秋了,冷链物流单子接不完,这时候出问题?”
林怼怼瞳孔一缩。
周建军!
他居然这个时候来了!
苏婉也听见了。她猛地转身,看向门外,眼睛里的冰蓝色瞬间变得猩红!
“他……来了……”
怨气爆炸式增长!设备间的墙壁结出厚厚冰层,工具冻在架子上,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
“糟了!”张不周惊呼。
电话里,情似花的声音也严肃起来:“404!控制住她!她要是现在动手杀人,性质就变了!到时候我也保不住她!”
林怼怼冲向苏婉:“苏婉姐!冷静!你不是要法律制裁他吗?现在杀了他,你就前功尽弃了!”
“法律?”苏婉嘶吼,“我等了三年!三年!现在他就在外面!就在我的冷库里!像巡视他的王国一样巡视我的尸体!你让我冷静?!”
她一把推开林怼怼,力量之大,直接把林怼怼撞飞到墙上!
林怼怼闷哼一声,后背剧痛。她挣扎着爬起来,看见苏婉已经穿透门板,飘了出去。
外面走廊里,传来周建军和另一个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
“周总,就是这儿,三号库。制冷机组好像有点异常,温度降得太低……”
“低就低点,冻品不怕低。只要不化就行。”
声音就在门外了!
林怼怼咬牙,也冲了出去。
走廊里,苏婉悬在空中,长发狂舞,怨气凝成实质的白色寒流,在她周身旋转。她死死盯着走廊那头走来的两个男人。
走在前面的那个,四十多岁,穿着深灰色西装,肚子微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个手电筒。正是周建军。
旁边是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冷库的维修工。
两人边走边聊,完全没注意到前方悬在空中的怨魂。
“苏婉!”林怼怼大喊,“别动手!我有办法!”
苏婉没理她。她抬起手,对准周建军——
走廊顶部的通风口突然结出巨大冰锥,对准下方,随时可能坠落!
千钧一发!
林怼怼脑子飞速转动。证据……对,证据!只要让周建军亲口承认罪行,录音下来,就是铁证!
她转头看向张不周,道士同志刚从设备间爬出来,冻得瑟瑟发抖。
“张不周!”她压低声音,“你会不会那种……让人说真话的符?”
张不周一愣:“真话符?我、我会是会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而且有时候会让人把三岁尿床的事都说出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快!”
张不周哆嗦着从道袍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符,咬破手指——发现血冻住了,只好用口水沾湿——然后在符纸上快速画了几笔。
“天地玄黄,真言为证!急急如律令——去!”
黄符轻飘飘飞出去,在空中晃晃悠悠,像喝醉了酒。
周建军和维修工已经走到距离苏婉不到十米的地方。维修工突然打了个寒颤:“周总,你觉不觉得……特别冷?”
“冷库当然冷。”周建军不以为意,他走到三号库门口,看了看门上的温度计,“零下三十五?是有点低。不过没事,冻品质量更重要。”
他伸手推门。
门开了条缝。
黄符就在这时,晃晃悠悠贴在了他背上。
周建军动作一顿。
他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符纸贴在他西装上,迅速结冰,冻在了布料上。
“奇怪……”他嘟囔一句,推开门走了进去。
维修工跟着进去。
苏婉要跟进去,林怼怼拦住她:“等等!给他一分钟!”
“让开!”
“就一分钟!”林怼怼挡在门前,“如果一分钟后他还是不认罪,你想怎么杀他,我都不拦你!”
苏婉盯着她,猩红的眼睛里情绪剧烈波动。最终,她放下了手。
冰锥悬在空中,没有坠落。
林怼怼松了口气。她拿出地府手机,打开录音功能,然后悄悄靠近门口。
三号库里,周建军打着手电筒,四处照看。
“这批货什么时候进的?”他问。
“上周,周总。”维修工回答。
“检查仔细点,中秋节的单子不能出问题。”周建军说着,走到了那个用塑料布围起来的角落。
他站在铁皮箱前,沉默了一会儿。
维修工有点不安:“周总,这个箱子……”
“这个你别管。”周建军打断他,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像在压抑什么,“这是我……私人的东西。”
“是,是。”
周建军伸手,摸了摸箱盖。动作很轻,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阿婉……三年了……”
门外的林怼怼屏住呼吸,把手机录音孔对准里面。
苏婉也飘了过来,停在门口,死死盯着里面的丈夫。
周建军继续说话,语气越来越奇怪,像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没办法……你要举报我,我会坐牢的……我不能坐牢……”
“那个小丽……我就是玩玩……你非要较真……”
“这冷库是你建起来的,我知道……但你死了,总得有人经营吧?我经营得挺好的,比以前还好……你在天之灵,也该欣慰……”
他说着说着,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冷库里回荡,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其实这样也挺好……你永远在这儿,陪着冷库,陪着我……咱们夫妻,永远不分开……”
维修工听得毛骨悚然,后退两步:“周、周总,您说什么呢……”
周建军转过头,手电筒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眼神涣散。
“我在跟我老婆说话。”他说,“她就躺在这个箱子里。三年了,一点没坏,还跟活着的时候一样漂亮……”
维修工脸色惨白:“周总,您别吓我……”
“吓你?”周建军歪了歪头,“我没吓你。我真的杀了她。用塑料绳,从后面勒死的。就在这儿,三年前的中秋节前夜。”
他说得很平静,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
“尸体处理起来有点麻烦,我撒了很多盐,放在急冻库最里面。温度够低,就不会腐烂。”
“后来我跟警察说她私奔了,所有人都信了。连她爸妈都信了。”
他笑了笑,拍了拍铁皮箱:“你看,多好。她永远是我的,永远跑不了。”
维修工已经吓得说不出话,转身就跑!但因为地面太滑,他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往外冲。
周建军没管他,继续对着铁皮箱说话:
“阿婉,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太较真。夫妻一场,有什么不能忍的?我现在有钱了,有地位了,你要是还活着,不也能享福吗?”
他叹了口气:“可惜啊……”
门外的苏婉,身上的怨气已经浓得化不开。冰蓝色的眼睛彻底变成猩红,长发根根竖立,像愤怒的毒蛇。
林怼怼看着手机屏幕——录音还在继续,时间显示:两分三十七秒。
够了。
她按下停止键。
几乎同时,苏婉爆发出凄厉的尖啸!
“周——建——军——!”
怨魂冲进三号库,扑向那个还在自言自语的丈夫!
冰锥坠落!寒气爆发!整个冷库像陷入了冰封地狱!
林怼怼想冲进去阻拦,却被一股狂暴的气流掀飞出去,重重摔在走廊墙上!
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最后的意识里,她听见周建军的惨叫,听见苏婉疯狂的尖笑,还有——
电话里,情似花无奈的声音:
“404……你这任务报告……得写厚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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