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夜场的日子

作者:懒惰的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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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压下来,新人要学的第一课


      妈咪把我们叫到走廊尽头,像点名上战场一样扫了我们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脸上,慢悠悠来一句:“第一晚就跟 VIP,你运气不错。”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是命硬一点的意思。”她看着我们三个人:“今晚你们就跟 305,那桌从进场到走,谁都别乱飞台。飞台出事,算你们自己的。”露露皱眉:“妈咪,她还不会玩。”妈咪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不会就学,算什么事。客人又不傻,看一眼就知道她是新人——他们就喜欢这种。”她盯着我,语气平平淡淡,就像在说今晚要下雨:“记住,你只有一个任务——不给我当场哭,不要中途跑。剩下的,看你造化。”
      听上去,好像是“范围变小了,安全一点”。但我很清楚——一晚上都锁在同一桌,有多好,也有多危险,全看这桌人是什么样的。
      305 的包间门刚一推开,一股混合的味道就扑了出来:酒精的辛辣、香水的甜、烟的呛,还有一层闷着的皮肤热度,跟那种刚赌完一把的大赌桌差不多。灯光暗得刚刚好——脸不太看得清,轮廓却清楚得要命。沙发上四个男人,中间那一个靠着沙发背,一条腿直接搭在茶几边,姿势松散又霸道,像默认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他先看露露,再看美琪,最后视线落到我身上,往下扫到胸牌上那根绿绳,笑了一下:“哟,新挂的。”
      “刘哥~”美琪整个人已经软到他那边去了,声音粘得厉害,“我们店最新的小妹妹,今天特地送来给你开开眼界。”她回头冲我眨眼,那眼神只有两个字:打起精神。我挤出一个还算像样的笑:“刘哥好。”男人点点头:“看起来挺乖。不会玩吧?”我没装:“有点紧张,很多都不懂。”他笑得更开心:“不会刚好,哥最爱教人规矩。”
      他一抬手,敲了敲桌面:“来,开桌。玩个简单的。”我本以为又是什么骰子、划拳之类,结果服务生麻利地摆上来一排小酒杯,中间放了一只空的,倒了个满杯在旁边。刘哥用手指敲了敲那只空杯:“这个叫‘灌口’。”
      露露在旁边轻声说:“你等会儿看他怎么说,你就怎么接。”刘哥把满杯推到我面前:“来,你端着这一杯,对着空杯慢慢倒。”我双手托住杯身,尽量稳。刘哥却不急着放过我,他把手撑在桌边,半个身子向前倾,声音压得很低:“规矩很简单,别洒。洒到桌上,是你不稳;洒到自己身上,是你心虚;洒到别人那边——就看你给谁惹麻烦。”
      我小心翼翼地往空杯里倒酒,玻璃碰玻璃的声音在这灯光里莫名地刺耳。酒线一开始倒得还算顺,渐渐地,刘哥变本加厉,他故意用手指点了一下桌面,靠近我这边:“手抬高一点。”我只好照做,杯子的角度一变,酒冲得猛了,杯身也更重。“别抖啊。”他慢悠悠地说,“一个小杯子都端不住,后面怎么玩?”最后几滴落下去时,我手腕已经发酸,手指隐隐打颤。酒沿着杯口溅出来一点,打湿了我手背。刘哥看到了,笑了:“还行,比我想的稳点。”他又加了一句,“下次咱往难的来了。”
      音乐换成了慢一点的,包厢里有人起哄:“刘哥,玩点真格的啊,这个太小儿科了。”刘哥扫了他们一眼:“急什么,慢慢来。”他拿起桌上的酒瓶,拎在手里转了两圈,又放下,换成一只空瓶,把瓶口往桌上一顿,让它在桌子上滚了一圈,最后停在我这边。他看了我一眼:“知道怎么玩‘传位’吗?”我摇头。美琪笑:“那我先给她做一遍示范。”她起身,绕到我这边,站在桌子和沙发之间,腰低得很顺手:“瓶口停谁那儿,谁站起来,往刘哥这边靠一步,简单吧?”男人们笑:“这不就是看谁敢往前挪吗?”
      刘哥将瓶子轻轻一拨,瓶身在桌上打圈,晃晃悠悠转了一阵,最后慢慢减速,瓶口停在露露面前。露露笑着站起来,极自然地往刘哥那边走了一小步,站在桌边,举杯:“来,先敬刘哥一口。”刘哥喝了,大家鼓掌。第二轮,瓶子又转了一圈,这次瓶口斜斜停在美琪和我之间,偏向我一点。美琪立刻笑着往旁边一闪:“那不就是林雪嘛,快点呀,新人。”我只能站起来,从沙发里挤出来,绕过茶几往刘哥那边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就两三步,可是在这一圈人的视线里,每一步都像走在窄到只有半个脚印的钢丝上。我停在桌边不远的地方,刘哥抬眼打量我一下,手指轻轻敲桌面:“你站这么远,是怕我,还是怕他们?”后面有人起哄:“肯定是怕你啊刘哥。”刘哥笑笑,没有追问,只是往旁边挪了一点,把面前的位置空出一块:“下次就知道该站哪儿了。”
      后面的游戏节奏越来越快,规矩也越来越不适合“第一次来的人”。男人们开始提一些“换位置”的要求,比如:“输的人往中间坐一个”,“谁挨着新人,就和她换杯子”,“谁被点到,就把杯子递给她端着”。每一次变动看上去都不算过分,就是换个位置、挪个杯子,但我很快就发现——他们真正玩得起劲的,是看我在沙发上被来回“调位”的过程。刚坐稳,旁边的人换了;刚适应谁坐在右边,左边又多出一条腿;刚觉得能喘口气,刘哥一句“你换到这儿来”又把我叫过去。
      有一局,轮到我“受罚”,刘哥直接指着自己旁边那小块空隙:“你坐这。”那位置本来就挤,沙发又软,我一坐下,整个人就不可避免地往他那边倾。他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撑在我身后的靠垫上,看起来像是懒懒地支着,实际上把我整个人锁在了两个扶手之间。只要他手稍微收一点,我就动不了。旁边一个戴金链子的胖子笑得声音发黏:“刘哥,你这局是不是玩大了?”刘哥淡淡地回:“玩人不玩命,不算大。”
      酒越喝越多,规矩也跟着越来越“看人眼色”。有人提出玩“真心话只说半句”,输了的人必须回答,但只能说上半句,剩下的靠别人自己脑补。轮到我的时候,有男人问:“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我本能想说“挣钱”,话到嘴边卡了一下,想起妈咪说的“别哭、别跑”,只挤出一句:“为了……活下去。”包厢里静了一秒,紧接着笑声更大。刘哥慢慢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一瞬的玩味被什么压住了,最后他只是举杯:“敬一句实在话。”我也抬杯,只是这杯酒喝下去,胃里的冷比前面任何一杯都明显。
      不知道什么时候,灯光又暗了一档。刘哥拿起手机,把手电筒打开,那一道白光从桌面扫过去,扫过烟灰缸、酒瓶、骰盅,最后停在我膝盖附近。他没说话,只是把光停在那里很久,像是在等什么。露露微微往前挪了一点,似乎是想挡一挡那道光,他却随手把角度调了一点,光斜着从侧面照过来,照在我腰线那里。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那种被“点名”的感觉。刘哥慢悠悠地说:“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是脸先红,还是耳朵先红。”他像在开玩笑,但这种话落在这种光和这种距离里,谁都听得出不是简单的笑话。
      整晚我几乎没离开过那个沙发,就像被捆在那一小块地方。高声的笑、故意压低的悄声话、突然拍到桌上的酒瓶、被人叫起来换位置时那一刹那的安静……每一样都像在试探我能不能装作习惯。美琪在对面,有时候笑得很夸张,有时候突然收住笑,冷冷地看过来一眼。那种眼神不是同情,更多像是看一件刚丢进油锅里的东西:她不关心你疼不疼,只好奇你是炸裂开还是硬着不散。
      散场的时候,音乐停了,灯光亮了一点,我站起来,腿软得踩不稳高跟鞋。走出包厢门的那一刻,走廊的灯忽然显得刺眼,我眼前一阵发白。露露伸手抓住我的手腕:“能走吗?”我点头,又摇头,嗓子发干:“露露……”我憋了半天,才问出一句最蠢的问题,“是不是每晚都这样?”露露看着我,看了很久,最后才说:“不是。”我刚松一口气,她又接上后半句,“有时候比这轻,有时候比这狠。你今晚算是——刚刚开始上课。”
      回更衣室的路上,我几乎没记住自己是怎么走的。只记得胸前那根绿绳一直在晃,走一步晃一下,每晃一下都像在提醒我:从今晚起,我不再只是那个在餐厅打工、在出租屋里算房租的林雪。我变成了这个夜场里的一根“绿绳”:被规矩盯着,被人拿来试探底线,被人看笑话,也被人衡量值不值钱。真正的夜场,从这晚灯光压下来开始,而不是我推开那扇玻璃门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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