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降卒哗变
祁连山大捷的余威未散,河西走廊的格局已悄然更迭。
元狩二年秋,一则震动朝野的消息传来:匈奴浑邪王诛杀休屠王,率四万余部众遣使请降。
受降地点定在黄河渡口。
秋风肃杀,河水浑黄,汉军大营与连绵的匈奴降营隔滩对峙,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张力,比战场刀光剑影更令人窒息。苏鉴微随军医营驻在大营后侧,遥遥望见降营人喧马嘶、尘土飞扬,心底清明,数万匈奴部众骤然易帜,内部疑虑、恐惧与不甘暗流汹涌,霍去病受命受降,既是彰显大汉威仪,更是一场凶险难测的考验。
变故在阴沉午后突发。
起初只是降营传来异于往常的喧哗,转瞬便演变为混乱嘶喊与兵刃碰撞的锐响!数股匈奴骑兵从降营冲奔而出,朝着西北原野溃逃,脸上满是惊惶决绝,显然是不愿归降或被裹挟的悍勇之辈,欲趁乱遁回漠北。
“降卒哗变!”
警讯燎原般传遍大营,战鼓擂动,将领号令急促,汉军骑兵迅速集结,阵型森然。苏鉴微与医工们奉命退往后营,她匆忙收整紧要药箱,忍不住回望中军方向。
那抹熟悉的银甲身影已翻身上马,未戴头盔,墨发以简束高挽,侧脸冷硬无波。他未多看溃逃乱兵,只对心腹将领速传指令,随即抖缰催马,战马长嘶人立,竟仅率数十名精锐亲卫,如离弦之箭直冲逃亡乱兵!
马蹄踏起滚滚黄尘,小队骑兵在滩地划出凌厉直线,携一往无前的决绝,直插溃逃乱兵核心。
苏鉴微心瞬间悬至嗓子眼,他竟以身犯险,直闯最混乱凶险之地!
接下来的景象,深深烙印在她眼底,亦将载入史册。
霍去病率亲骑如尖刀切入乱军,直指鼓噪逃亡的匈奴头目,手中长槊化作寒光,突刺横扫精准致命,亲卫结阵紧随,顽抗乱兵应声倒地。冲锋之际,他以匈奴语厉声高喝:“降者不杀!顽抗者,立斩!”
雷霆手段与明确宣告瞬间震慑全场,多数被裹挟的降卒见汉军主将悍勇果决、只诛首恶,纷纷停步跪伏,弃械归降。唯有死志已决的亡命之徒仍在顽抗,霍去病眼神冰寒,长槊所指,亲骑所向,毫不留情清剿。
鲜血染红河滩,惨嚎与兵刃声交织,场面残酷却高效。
最终,八千余名哗变亡命之徒被当场斩杀,尸横遍野,血腥气随风弥散,令观者胆寒。余下降卒经此铁血洗礼,彻底熄了异心,颤栗跪伏。
霍去病勒马立于尸骸之间,玄甲溅血,面色冷冽如铁,抬手挥起滴血长槊指向降营,以匈奴语沉声喝令:“再有异动,皆如此例!”
万籁俱寂,唯有黄河呜咽,秋风卷动染血旌旗。
受降仪式在极致肃杀中续行,再无波澜。
苏鉴微退回后营时,手脚仍泛着凉意,血腥场景在脑海反复闪回。
她曾读史料,知霍去病受降时“斩其欲亡者八千人”的寥寥数字,亲见方知这份杀伐决断何等惊心动魄,西汉受降向来凶险,数万降众若哗变蔓延,恐引发更大边患。
不久,哗变中受伤的匈奴降卒被送至军医营外围,或遭踩踏,或被波及。
营正蹙眉指派人手,苏鉴微默然提上药箱随行。伤者多为青壮,脸上残留惊惧痛苦与茫然,语言不通,她以手势与温和神情,平稳轻柔地清创、敷药、包扎,恍若方才的生死风暴从未发生。
一名匈奴年轻士卒小腿遭马蹄踏伤,骨裂剧痛令他冷汗涔涔,眼神却怒瞪她的汉人服饰,满是敌意戒备。
苏鉴微不避其目光,专注处理伤处,布条轻缠固定时抬眸对视,心中无怒,只剩沉沉叹息。
她知道,他的冷酷并非嗜杀,而是身居其位的担当,以八千人之斩扼杀更大危机,扛下杀伐骂名,为河西稳定奠定根基。
【叮。重要节点记录】
系统面板浮现:
【重要节点:元狩二年秋,黄河渡口受降浑邪王部。降卒哗变,目标亲率精骑突入,斩首八千余顽抗者,速平乱局。契合历史核心记载,记录存档。】
夜色降临,受降事宜初定,大营气氛仍显凝重,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将领议事声隐约传来。
苏鉴微煮好宁神枣仁茶,端至帐外稍作迟疑,守卫见其手中茶盏,无声放行。
帐内,霍去病已卸去染血铠甲,着深色常服立于河西地图前,背影挺拔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案头烛火跳跃,映得他下颌线紧收。
苏鉴微轻放茶盏于案几,细微声响打破了沉寂。
霍去病未回头,目光凝注地图上的黄河渡口,似要穿透帛面,回望白日血尘。
“将军,饮些热茶,稍歇片刻。”苏鉴微轻声开口。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冒热气的茶盏,落于她平静脸庞,不见惊惶余悸,无对血腥的畏惧,亦无对他行事的质疑,唯有沉静理解,藏着一丝隐晦关怀。
眼底冰封的冷冽似被热气融开一角,他端起茶盏,指腹感受着陶壁暖意,沉默片刻。
“今日之事,迫不得已。”他开口,嗓音低哑,似解释,亦似自证。
“民女明白”苏鉴微抬眼直视他,声轻却清晰。
霍去病深深看她一眼,见她眼眸中清晰映着自己的身影,不再多语,低头饮茶。温热茶汤滑入喉间,稍稍纾解了喉头干涩与心头沉滞。
片刻后,他放下茶盏,目光重归锐利,望向地图深处,语气恢复冷静:“后续安置降众事务繁杂,军医营需提防疫病,亦要留意安抚。”
“诺。”苏鉴微应下,知晓这是新的指令,亦是信任的延续。
她收整空盏转身,行至帐门时,身后传来他低沉轻缓的声音,清晰入耳:“多劳了。”
苏鉴微脚步微顿,未回头,只轻应一声“嗯”,躬身退出。
帐帘落下隔绝光影,她立在微凉秋夜,仰望无星夜空,指尖似仍留着陶盏的余温。
这句话轻淡无奇,却在这血雨腥风、压力沉沉的夜晚,如石子投湖,漾开细微却绵长的涟漪。
她清楚,历史长河,正于她的见证下,奔涌向既定的壮阔悲怆终点。
而她所能做的,只有于奔流之中,铭记每一朵浪花的模样,包括惊涛之下,那些转瞬即逝的温柔漩涡。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