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吻过他

　　林昼最近应该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比如。

　　“热心肠病毒”。

　　或者。

　　“突然很靠谱细菌”。

　　这个连自己袜子都经常配不成对的憨憨。

　　居然会主动打电话回家。

　　事无巨细地询问她学校艺术节的事？

　　“喂？祖宗？”
　　“你们学校是不是要办艺术节了？”
　　“你参不参加？”
　　“展板够不够大？”
　　“需不需要哥给你拉个横幅？”
　　“写上‘林星眠同学漫画展’？”
　　“再找两个礼仪小姐在两边撒花？”

　　电话那头。

　　林昼的声音热情得像个搞传销的。

　　林星眠握着手机。

　　嘴角抽搐。

　　“哥……”
　　“你没事吧？”
　　“是不是代码写多了……”
　　“把脑子写坏了？”

　　“滚蛋！”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听说顾深那天也会去……”
　　“我这不是想给你撑撑场面……”

　　林昼的声音突然压低。

　　带着点做贼心虚的味道。

　　“等等！”
　　“谁？”
　　“谁会去？”

　　林星眠的心脏猛地一跳。

　　声音都变了调。

　　“顾深啊！”
　　“他不是在南城有个项目吗……”
　　“爸随口提了一句你们艺术节……”
　　“他说他感兴趣……”
　　“可能会去看看……”

　　“……”

　　林星眠感觉自己的耳朵。

　　可能也出问题了。

　　顾深？

　　那个看起来只会对建筑图纸和象棋感兴趣的男人？

　　会对高中生艺术节感兴趣？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他真这么说？”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带着点不敢置信。

　　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反正爸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到底参不参加啊？”
　　“要不要横幅？”
　　“我认识一家打印店……”
　　“老板说我长得帅可以打八折……”

　　“不要！”
　　“绝对不要！”
　　“你敢拉横幅我就跟你断绝兄妹关系！”

　　林星眠对着电话吼。

　　想象了一下顾深看着“林星眠同学漫画展”巨大横幅时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可以直接原地去世了。

　　“行吧行吧……”
　　“不要就不要……”
　　“凶什么……”

　　林昼委屈巴巴地挂了电话。

　　留下林星眠一个人。

　　握着发烫的手机。

　　站在原地。

　　心跳如擂鼓。

　　顾深……

　　可能会来？

　　来看艺术节？

　　来看……她的画？

　　这个认知像一颗深水炸弹。

　　在她脑子里炸开。

　　掀起惊涛骇浪。

　　接下来的日子。

　　林星眠陷入了某种癫狂状态。

　　艺术节参展作品。

　　她本来已经准备好了。

　　是一组之前画的水彩风景。

　　但现在。

　　她毫不犹豫地把它们塞回了床底。

　　然后。

　　拿出了数位板。

　　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爆肝。

　　她要画一组新的。

　　更好的。

　　更拿得出手的漫画作品！

　　“我靠……星眠你疯了吧……”
　　“这都几点了……”
　　“你还在画？”

　　深夜。

　　姜雨发来连串的语音。

　　背景音是游戏特效声。

　　“最后一格……”
　　“马上就好……”

　　林星眠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手指在数位板上飞速移动。

　　“至于吗……”
　　“不就是一个艺术节……”
　　“你之前那组水彩不就挺好……”

　　“不行！”
　　“那组太普通了！”

　　林星眠想也没想就反驳。

　　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觉得普通？

　　以前明明觉得挺好的啊……

　　脑子里闪过顾深那双审视图纸时的桃花眼。

　　和他那句“画得烂的人才没特色”。

　　她猛地甩甩头。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去。

　　“反正……我要画新的！”

　　她对着话筒强调。

　　像是在说服自己。

　　姜雨在那边沉默了几秒。

　　然后。

　　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我懂了！”
　　“是因为那个‘临时家长’要来吧！”
　　“女为悦己者容！”
　　“画为悦己者肝！”
　　“理解！理解！”

　　“你闭嘴！”
　　“根本不是！”
　　“我是为了艺术！”

　　林星眠脸红脖子粗地反驳。

　　差点把数位笔捏断。

　　“行行行……”
　　“为了艺术……”
　　“您继续……”
　　“小的不打扰了……”

　　姜雨笑嘻嘻地挂了电话。

　　留下林星眠一个人。

　　对着发光的屏幕。

　　心跳失序。

　　艺术节当天。

　　南城一中热闹得像过年。

　　到处都是彩带、气球和兴奋的学生。

　　林星眠站在自己的展位前。

　　手心冒汗。

　　她最终还是完成了一组新的短篇漫画。

　　讲的是一个关于梦想和坚持的故事。

　　画风比以前更成熟。

　　分镜也更大胆。

　　她给这组画起了个名字。

　　叫《筑》。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选这个字。

　　就是觉得……合适。

　　展位前围观的人不少。

　　不时有人发出惊叹。

　　“哇！这画风好特别！”
　　“故事好感人……”
　　“是高三那个林星眠画的？她不是经常被请家长吗？居然画得这么好？”

　　林星眠听着周围的议论。

　　心里有点小得意。

　　但更多的。

　　是紧张。

　　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入口处瞟。

　　他……

　　会来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

　　颁奖环节都快开始了。

　　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林星眠心里的期待。

　　像被针扎破的气球。

　　一点点瘪了下去。

　　果然……

　　只是随口一说吧。

　　他那么忙。

　　怎么会真的来看这种高中生玩闹似的艺术节。

　　她低下头。

　　看着自己的鞋尖。

　　鼻子有点酸。

　　“下面宣布，漫画组一等奖——”
　　“高三七班，林星眠！”
　　“作品《筑》！”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

　　周围瞬间爆发出掌声和欢呼。

　　“星眠！是你！一等奖！”
　　姜雨激动地摇晃她的胳膊。

　　林星眠懵懵地抬起头。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

　　有点刺眼。

　　她得了……一等奖？

　　“快去领奖啊！傻站着干嘛！”

　　姜雨推了她一把。

　　她这才如梦初醒。

　　晕乎乎地走上台。

　　从校长手里接过那个亮晶晶的奖杯。

　　沉甸甸的。

　　“恭喜你，林星眠同学。”
　　校长笑眯眯地说，“评委们都很喜欢你的作品，尤其是那个关于‘构筑梦想’的主题，很有深度。”

　　“谢……谢谢校长……”

　　林星眠抱着奖杯。

　　鞠躬。

　　下台。

　　整个人还飘在云端。

　　直到——

　　她在台下拥挤的人群中。

　　看到了一个身影。

　　个子很高。

　　穿着简单的白衬衫。

　　姿态懒散地靠在一根柱子旁。

　　双手环胸。

　　正看着她。

　　桃花眼里。

　　含着一点淡淡的笑意。

　　和她目光对上。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像是在说——

　　“还不错。”

　　顾深！

　　他来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她领奖了吗？

　　林星眠的心脏。

　　像是瞬间被注满了碳酸饮料。

　　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又甜又胀。

　　她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抱着奖杯。

　　看着他穿过人群。

　　朝她走过来。

　　步伐不紧不慢。

　　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

　　所到之处。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我靠……那是谁啊……”
　　“好帅……”
　　“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他好像认识林星眠？”

　　周围的窃窃私语像背景音。

　　林星眠完全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

　　只剩下他越来越近的身影。

　　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终于停在她面前。

　　微微低头。

　　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奖杯上。

　　“恭喜。”

　　声音不高。

　　带着他特有的懒散。

　　却像羽毛一样。

　　轻轻搔过她的心尖。

　　“谢……谢谢……”

　　林星眠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脸烫得能煎鸡蛋。

　　“画的什么？”

　　他问。

　　目光转向她的展板。

　　“就……一个短篇……”
　　“叫《筑》……”
　　“讲梦想的……”

　　她语无伦次。

　　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说的什么玩意儿！

　　顾深没再问。

　　目光在她那组漫画上停留了片刻。

　　看得很仔细。

　　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

　　林星眠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比刚才等颁奖结果还紧张一百倍。

　　他终于看完了。

　　收回目光。

　　重新落在她脸上。

　　“有进步。”
　　“楼不歪了。”

　　林星眠：“……”

　　这人！

　　能不能不提黑历史了！

　　她气得鼓起腮帮子。

　　像只充了气的河豚。

　　顾深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

　　眼底的笑意深了些。

　　他伸出手。

　　递过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包装很简洁。

　　是某种深沉的蓝色。

　　上面没有任何logo。

　　“奖励。”

　　他言简意赅。

　　“……啊？”

　　林星眠愣住了。

　　看着那个盒子。

　　没敢接。

　　奖励？

　　什么奖励？

　　“拿着。”

　　他把盒子又往前递了递。

　　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

　　林星眠呆呆地接过盒子。

　　入手有点分量。

　　“打……打开看看。”

　　他示意。

　　林星眠犹豫了一下。

　　在他的注视下。

　　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

　　里面是一个打开的木盒。

　　盒子里。

　　整齐地排列着一支支……

　　漫画专用笔！

　　各种型号的G笔尖、圆笔尖、学生笔尖……

　　还有专门用来描线、涂黑的……

　　琳琅满目！

　　全是专业级别的好东西！

　　比她平时用的那些便宜货。

　　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

　　“我……我靠……”

　　林星眠没忍住。

　　爆了句粗口。

　　眼睛瞪得溜圆。

　　小鹿眼里全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她抬头看他。

　　结结巴巴。

　　“这……这太贵了……”
　　“我不能收……”

　　“不值什么钱。”
　　顾深语气平淡，“画废的图纸……”
　　“比这个贵多了。”

　　林星眠：“……”

　　这是安慰吗？

　　怎么听着更像炫耀？

　　但她抱着那盒沉甸甸的笔。

　　心里像打翻了蜜罐。

　　甜得发齁。

　　他居然……

　　送她礼物？

　　还是这么用心的礼物？

　　他是不是……

　　也有一点……

　　在乎她？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猛地加速。

　　脸颊绯红。

　　“谢……谢谢顾大哥……”

　　她小声说。

　　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欢喜。

　　“嗯。”
　　顾深应了一声，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走了。”

　　说完。

　　真的转身就走。

　　毫不留恋。

　　白衬衫的衣角在人群中一闪。

　　就不见了。

　　像一场美好的幻觉。

　　林星眠站在原地。

　　抱着奖杯和笔盒。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久久回不过神。

　　“喂！回魂了！”
　　姜雨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
　　一巴掌拍在她背上。
　　“刚才那个是顾深？！”
　　“我靠！真帅！”
　　“他还给你送礼物？！”
　　“这是什么绝美剧情！”
　　“快给我看看他送了什么！”

　　姜雨激动得语无伦次。

　　一把抢过笔盒。

　　打开。

　　然后。

　　发出更高分贝的尖叫。

　　“我靠！进口的专业漫画笔！”
　　“这一盒得上千吧！”
　　“大手笔啊！”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你小点声！”

　　林星眠慌忙捂住她的嘴。

　　心虚地左右看看。

　　脸更红了。

　　“他……他就是鼓励一下……”
　　“没别的意思……”

　　“得了吧！”
　　“怎么不见他鼓励别人？”
　　“偏偏鼓励你？”
　　“还送这么贵的笔！”
　　“这绝对有猫腻！”

　　姜雨斩钉截铁。

　　一副“我是情感大师我最懂”的样子。

　　林星眠抱着笔盒和奖杯。

　　心里乱糟糟的。

　　甜涩交加。

　　他送她笔。

　　是因为看出她喜欢画画吧。

　　是因为她得奖了所以鼓励一下吧。

　　是因为……她是林昼的妹妹吧。

　　肯定……

　　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是……

　　万一呢？

　　万一有那么一点点……

　　不一样呢？

　　这个危险的念头。

　　像一颗种子。

　　悄悄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晚上回家。

　　她把那盒笔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看了又看。

　　摸了又摸。

　　然后。

　　拿出速写本。

　　翻开新的一页。

　　笔尖犹豫了一下。

　　落了下去。

　　这一次。

　　她画的不是侧脸。

　　是完整的他。

　　站在领奖台下。

　　隔着人群。

　　看着她。

　　手里拿着那个蓝色的笔盒。

　　眼神……

　　她努力回想他当时的眼神。

　　好像带着笑。

　　又好像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她画得很慢。

　　很认真。

　　仿佛要把这一刻的悸动。

　　永远定格在纸上。

　　画完最后一笔。

　　她在画的右下角。

　　轻轻写上日期。

　　和两个字——

　　《奖励》。

　　看着画纸上那个栩栩如生的人。

　　和她怀里抱着的笔盒。

　　林星眠轻轻叹了口气。

　　心里又甜又酸。

　　像吃了一颗裹着玻璃渣的糖。

　　她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十七岁的暗恋。

　　就像一场无人知晓的风暴。

　　在她心里。

　　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她。

　　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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