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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千钧一发
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紧紧贴在温序的太阳穴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周遭的惊呼、杯盘碎裂的刺耳声响、胖市长虚伪的劝解,以及程凛压抑着怒气瞬间站起的身影……
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世界此刻被无情压缩成枪口那一点极致的冰冷,与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共鸣。
死亡阴影就此笼罩下来。
然而,在这极致的绝望与恐惧中,温序的脑海深处,却突然有一处记忆碎片被骤然点亮,驱散了部分混沌。
——希尔学院,格斗训练场。
年轻的温序穿着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训练服,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地垫上,对缓缓朝他微笑走来的林教授抱怨道:“教授,预备军部训练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们建筑学院的也要学这个?我的运动细胞您又不是不知道……”
看到他这样,林教授没开口,而是先弯腰将他拉起来,接着才坚定又温和地道出原因:“小序,格斗,不仅仅只是蛮力间的搏击技巧。”
“它是一种在绝境中保护自身、争取主动的思维训练。”
“人的一生脆弱且短暂。”
“我们的生命,尤其是将来可能肩负重任的生命,是时刻暴露在阳光与刀刃之下的。”
“有时候,多一种思维路径,也就多一分生机,多一分生机,也就意味着多一份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叹。”
“可是……这真的很痛苦。”默默听完面前之人讲到话后,温序依旧揉着因训练而变得酸痛的手臂,小声嘟囔。
见他这样,林教授依旧还是笑,然后再次等他吐完苦水后轻轻拍拍他的肩:“痛苦是成长的代价。”
“记住,真正的强大,有时不在于力量本身,而在于清醒的头脑和关键时刻敢于反击的意志。”
这番话,温序在当时并未完全理解。
哪怕直到毕业前的格斗综合考评,温序拖着并不出众的身体素质,硬是凭着对技巧的精准剖析、对敌人的迅速推导,以及那股不肯服输的韧劲,在模拟对抗中夺得了建筑学院的第一后,他也没有彻底明白。
毕竟这在当时的确无关其他,只关乎少年尊严。
回忆的闪电劈开恐惧的迷雾。
思绪终了,温序急促的呼吸奇异地平复下来。
身体依旧僵硬,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此时此刻,经过内心的一番重塑后,他不再是被动承受恐惧的猎物,而是变成了当年那个冷静分析对手招式,剖析当下困境的格斗第一:
首先,刺客现在手臂肌肉紧绷,情绪表现高度紧张。
但正因紧张,他的反应可能过激或僵化,由此得出他持枪的手并不稳定。
其次,尽管现在自身被挟持,但刺客为了控制他,身体不得不向前压,这也就证明此刻此刻的下盘并非绝对稳固。
最后,由于刚才酒水被打翻,现在地面十分光滑,再加上左侧不远处就站着程凛他们,并且还有一张完全可以遮挡住自己的实木餐桌……
电光火石间,一个清晰的动作序列在他脑海中成型。
不是蛮力对抗,而是一套基于心理博弈和现实考量的方案。
哪怕计划失败后绝对会招致死亡的到来,但与其被动承受,温序更相信进攻代替防守。
另一边,程凛的瞳孔已经缩成了一点。
他所有的战斗本能都在叫嚣着扑上去,但理智死死拽住了他。
刺客的手指就扣在扳机上,任何刺激都可能让温序血溅当场。
江度山等人也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看着胖市长脸上那混合着恐惧与残忍的得意。
即便帝国的援军正在路上,但此时此刻,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就在胖市长的嘴角因程凛的沉默而越咧越大时——
温序动了。
他没有试图挣脱,反而像是因恐惧而脱力般,身体又往下软了软。
这微小的、符合弱者刻板印象预期的动作,让紧绷的刺客下意识地将更多重量压上来控制他。
就是现在!
温序的左手手肘如同等待已久的捕食者,以刁钻的角度猛地向后上方击出,精准狠辣地撞在刺客的肋下!
那里神经密集,剧痛会瞬间打断肌肉控制。
与此同时,他借助身体下坠和刺客前压的趋势,右脚脚跟狠狠碾过刺客的脚背,同时左肩奋力向斜后方一顶!
一系列动作发生在不到半秒内,行云流水,全然不似他平日展现的“不爱锻炼”的印象。
“呃啊——!”
刺客猝不及防,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持枪的手臂一麻,脚下失衡,整个人被温序巧妙借力带得向前踉跄,枪口不可避免地偏离了温序的太阳穴。
“温序!”程凛的怒吼与动作几乎同步。
此刻,青年仿佛一头猎豹,在枪口错位的刹那便已冲出!
温序在完成反击动作的刹那,没有丝毫犹豫,就地一滚,迅速脱离了刺客的最佳攻击范围。
同时他目光如电,与疾冲而来的程凛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
没有言语,却完成了最默契的配合确认。
程凛的目标是彻底制伏刺客,而温序的目标,是彻底消除威胁。
滚地起身顺利找到遮挡物的温序,手中已然多了一把不知何时从混乱地面上顺来的餐刀。
他没有看向与程凛缠斗的刺客,因为他对程凛的能力有绝对的信任。
现在,他的目光,再次锁定了因变故突发、正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武器的其他表现慌张的护卫。
“砰!”
一声刺耳枪响,并非来自刺客,也非来自程凛,更并非来自他人。
温序手中的餐刀没有掷出,他选择了更直接、更符合解除威胁的方式——在程凛格开刺客手臂、众多护卫前去支援、露出破绽的瞬间,温序抬脚踢飞了那个目标护卫从腰间拿出的手枪。
枪在空中翻滚,被程凛眼疾手快地接住,反手连开好几枪,击毙了距离自己最近、试图再次扑向程凛的刺客。
干净利落,抬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宴会厅的死寂被彻底打破,胖市长及其心腹的惊呼和拔枪声响起。
但程凛和温序的反击已经点燃了导火索。
江度山的人马见状也立刻动手,一场混战瞬间爆发。
胖市长仓促纠集的武装力量,虽被腐败侵蚀,纪律涣散,但凭借精良的装备和人数优势,竟一时将程凛、温序和江度山他们的反抗力量压制。
双方激战,流弹横飞。
水晶吊灯碎裂坠落,华丽的宴会场瞬间变成了生死搏杀的修罗场。
而因惜命躲藏在厚重石柱后的胖市长,现在肥肉堆积的脸上也满是惊惶与恐惧。
他明白,事情已然败露,一旦帝国援军抵达,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顶住!给我顶住!”思及此处 ,他声嘶力竭地催促着手下,自己却带着最信任的副官和几个亲兵,悄悄向后方的密道退去。
他们快速奔向酒店天台,一个沉重的保险箱被副官拖着,里面显然是他搜刮的民脂民膏。
同时,更令人心头发紧的是,两个亲兵还架着一个瘦削憔悴、被堵住嘴的老人——那正是江度山的父亲,老市长,他们最后的人质。
程凛在激战中始终分神留意着胖市长的动向。
当看到那抹隐像是被挟持的、垂老的身影时,他眼神一凛,对不远处的温序和江度山打了手势。
三人凭借着勉强能相当的能力和默契的配合,在混乱的战局中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提前堵在了天台登上直升机的必经之路上。
“放下武器,释放人质!”程凛的声音在枪声暂歇的间隙响起,冰冷而具有穿透力。
胖市长如同困兽,将颤抖的老市长猛地拽到身前,锋利的匕首抵住老人的脖颈,嘶吼道:“放我走!否则我立刻杀了他!”此言一出,老市长因长时间被折磨而疲惫浑浊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对儿子的愧疚和深深的悲哀。
江度山目眦欲裂,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
一边是多年未见的至亲,一边是让这罪魁祸首逍遥法外的可能。
空气凝固了。
程凛和温序也陷入两难。
强攻,老人性命堪忧。
放行,后患无穷。
胖市长脸上露出绝望中混杂着疯狂的笑意,他赌对了这些所谓正派人士的软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江度山死死盯着父亲的眼睛。
血浓于水,在至亲的羁绊中,老人似乎轻轻向儿子摇了一下头,眼神平静,仿佛在说:别管我。
江度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所取代。
他没有看向程凛或温序寻求意见,甚至没有给胖市长更多威胁的时间。
枪声,再次突兀响起。
子弹没有射向胖市长,而是精准地擦着老市长的肩膀边缘射入后方墙壁!
火星迸溅!
这突如其来的、并非直接伤害却充满决绝意味的一枪,让胖市长和副官都骇然一惊,下意识地松了力道向后躲闪。
他们完全没料到江度山会如此冷血果决,竟然连自己亲爹的命都不顾。
也就是这瞬间的惊愕和松懈,给了其他二人行动的机会。
程凛和温序如同早就等着这个信号,同时出手。
程凛的目标是胖市长持刀的手腕,温序则配合着干扰副官。
江度山更是如同疯虎般扑上,目标直指自己的父亲,用身体将他护住并拉开距离。
胖市长手腕剧痛,匕首脱手。
眼见最后的人质屏障也失去,他彻底崩溃,嚎叫着命令剩余的死忠分子做殊死一搏。
然而,就在这最后顽抗即将演变成惨烈消耗战之际——
天际由远及近传来尖锐的呼啸声。
数架帝国制式的武装穿梭机如同神兵天降,冲破沦陷区昏暗的天空,悬停在众人上方。
刺眼的探照灯将下方照得亮如白昼,扩音器中传出威严的声音:“这里是帝国第七快速反应部队!下方所有人,立即放下武器!”
大势已去。
胖市长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他那些本就意志不坚的手下,更是纷纷丢下了武器。
硝烟渐渐散去,帝国的旗帜在废墟之上缓缓升起。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亲眼看见胖市长被压下后,程凛走到温序身边,目光复杂地落在青年还微微颤抖、却紧握成拳的手上,他欲言又止,沉默而立,最终只是低声道出个:“……刚才,很险。”
闻言,温序侧头看他,青年额发被汗水浸湿,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甚至带着一丝独属于劫后余生的畅然。
程凛看着他,脑海中闪过他刚才那套行云流水、完全出乎意料的动作,再想起他平日里和自己斗嘴的模样,以及之前采访中谈及理想时眼中的光……
某种内心壁垒,在这一刻悄然崩塌了一角。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再好好了解一下温序。
江度山搀扶着虚弱却激动的父亲走来,对二人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但此刻程凛的注意力,却更多停留在温序身上,看着他被帝国医疗兵检查时微微蹙眉却强忍的表情,看着他与赶来的助理探员快速交流技术细节时恢复的专业与冷静……
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名状悸动的情绪,在程凛冷硬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悄然扩散。
于是乎,在此等心态影响,青年下一秒便吐出了句本世纪内最惊世骇俗的夸奖的话:
“你刚刚那些格斗动作,真不像人能打出来的。”
温序一脸懵:“???”
温序:“你非要现在找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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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辈子没夸过人的程凛,一开口就是这么语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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