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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辰时,刚用过早膳。
翩竹念叨着好几日没去瞧院前那几盆玉簪花和三角梅了,收拾好碗筷便着急跑了去。
花瑶坐在窗前,近来她都在看异事类书籍。
这些书不用她特意找寻,院中就能搜罗出几十本,倒是省事。
她指尖轻轻掀开下一页,待看到那两道歪歪扭扭的毛边截面时,她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被人撕掉的痕迹!
她呼吸微乱,头皮发麻……
这两页为何被撕掉?
花二姑娘的院中那么多书籍,为何偏偏这类记载翻阅痕迹颇深?
如今真正的花二姑娘不知所踪,京中又未有女子遭难的消息。
难道花二姑娘跟她一样,穿越了?
而这两页缺失的内容,或许是整条线的关键所在?
她合上这本杂记,看了封面上的名字,《遇泽逆脉》。
泽,难道是大泽朝?
花瑶脑子很乱,无数个念头在里面同时漫开。
现在唯一能找到突破口的就是张眠山。前几日与张眠山见过,他似乎没有发现她是假的。
若她直接去找他,会不会因为不知道某些两人之间的秘事而被拆穿?
花瑶难得有些急躁,书页在她的指间被揉皱起几折浅痕。
“咻……咚!”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擦风而过,“咚”的一声,钉死在她身侧的窗棂上。
花瑶神绪不定,被突兀的声响惊起。她脸色苍白,慌忙侧目看去。那支箭的尾羽还犹在轻颤。
心跳骤停一刹,她倏然抬眼望向箭来之处,只见一衣角自院墙消失不见。
起身走近,花瑶瞧见箭身上绑了一张纸条。箭镞入木很深,她用力拔下。
待看清纸上内容,她眼神一凝。
抬眼望向前院月洞门,未见翩竹的身影。她迅速抽过一张空纸,草草写下几字压在圆桌上……
……
马车在东街玉露坊门口停下。
“你先回去,不用跟着。”花瑶吩咐小厮,转身便朝铺内走去。
“老板,我要一些荷花酥,再给我特制一些糕点,少放糖……”花瑶大声说着。
“好嘞好嘞,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掌柜笑的合不拢嘴。
走到柜面时,花瑶假装看糕点,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门外的小厮,见他转身离开,她才对掌柜说,“你看着拿几样,给我包好,等会我来取。”
从玉露坊后门离开,她又去了布帛铺,再出来时换了一身淡紫色衣裳,脸上多了一张面纱。
她拐过两条窄巷,绕过喧闹的茶摊,最后停在临云楼门口。
她刚进门,掌柜瞧了她两眼,凑上前问她,“可是花二姑娘?”
花瑶扫他一眼,淡淡点头。
“姑娘跟我来。”掌柜在前面领路,这花二姑娘这副装扮,差点没认出。
也是,像这种官家小姐,小时候名声就极差。后来少了些议论,以为是变乖顺了,谁知前不久又听人谈起她同人私奔被抓回。这要是被人认出,少不了一些麻烦。
花瑶被领至二楼最左边没有挂房牌的房间。
“姑娘请。”掌柜说完便下楼了。
花瑶疑虑,左右看了看。但是来都来了,她决定要过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退缩。
她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
“咚咚咚……”再次敲门,“请问,有人吗?”
还是没有声音。
转身正欲离开,房门在她身后被打开了。
她转身,瞧见一男子,有些眼熟,是瑾国公的护卫。
“二姑娘请。”秦炎面无表情,侧身让了条道,做了个‘请’的动作
花瑶思忖一瞬,踏步而入。
待她走进,秦炎掩上房门,抱剑守在门外。
花瑶环视四周,房中物件华贵之中带了点清简,墙上挂了幅雪中藏梅图,颇为风雅。
室内一片寂静,街市的喧闹像隔着层层阻碍,隐约传来。
抬目望去,那座紫檀木雕花屏风的素绢平面上,透出一个男子的侧影。
他正站着,似乎在作画,身量极高,肩背挺拔。
过了片刻,那影子未动,声音却先传来,低沉而缓慢,“我寻的,是相国府花二姑娘。”
他略顿,笔锋在纸上微妙一勾,“你,是吗?”
花瑶心跳猛的乱了一拍,指尖无意识攥紧。
这话听着寻常,落在她耳中,却字字试探。
屏风后的影子偏了偏头,似乎在等她的回应。
她默默深吸口气,声音尽量放得平缓,甚至带了一丝怒意,“瑾国公既知我身份,又以箭矢相胁,如今隔着屏风故弄玄虚,这便是国公的待客之道吗?”
话音刚落,屏风后的身影动了。
崔循不疾不徐绕了出来。
入眼即是一身紫色锦袍,其上绣着暗纹,行动间流淌着隐晦的光泽。
他五官深邃,眉骨与鼻梁的线条如刀削斧刻,下颌线收的利落干净,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过来时明明沉静无比,却总能让人无处遁形。
他在离花瑶几步之外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
两人目光对视。
崔循移开视线,走至旁侧的案前坐下。拿起一支透甲箭在手中打量,“以箭为信,确实非常之法。可若崔某贸然登门,似乎谁都讨不到好。”
目光锁回她脸上,他嘴角牵了一下,淡淡笑道,“至于待客之道……那要看所待之人,是真客,还是假客了。”
迎着他的目光,花瑶眉眼轻弯,“国公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多此一问。”
崔循轻笑出声,“花二姑娘若是坦荡,何惧一问。”
花瑶面纱下的嘴角扯出一丝轻讽,眼神却无辜委屈,“许是我平日里名声差了些,国公也同旁人一般对小女多了些成见。若真如此,想来小女这一趟也是多余来了。”
崔循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明朗,却满口胡言的花瑶,差点被逗笑。
罢了。
他也不绕圈子了,直接拿出两枚银针。
“这两枚银针皆出于相府,那日在这楼里,你用了一枚,”他指向其中一枚,“而这一枚,则在惊马身上寻得。”
“出自相府,便能断定是我所为吗?国公也太好糊弄了些。”
崔循瞥她一眼,“你急什么?”见她还在站着,“你先坐。”他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看着动作的花瑶,崔循暗自叹气。瞧着这般娇弱,性子却这般刚急。
见她坐好,他才启唇,“惊马案本身不足以惊动姑娘。”
“只是这银针上的马钱子,出自你外祖家籍拓州。恰那日临云楼抓住的歹人也咬定是相府指使。崔某只能叨扰二姑娘了。”
花瑶眉间轻皱。拓州?
这人心眼是有多深?又想诈她。
还好之前事无巨细问了翩竹好些事,要不然就露馅了。
“我外祖家在洛州,至于国公说的拓州,恕小女不知。”
“哦,没错,是洛州。”崔循像突然想起来。
他看她一眼,见她继续说,“再者,这歹人又跟惊马案有何联系?他被抓在前,惊马案在后。既被抓,还能知晓外间之事?”花瑶一条条分析,“况且他跟我有过节,他记恨于我,自是要咬我一口。”
崔循不置可否,“此事是他同伙所为,至于他如何知晓,自然是我放的消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二姑娘最该担心的是相府安危。”
话锋一转,他声音沉了几分,“你可知这肖虎因何事而被捕?”
见她疑惑,崔循继续道,“通敌。”
花瑶骇然,若只是惊马案,倒不足挂齿,可若跟通敌扯上,别说她了,整个相府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花瑶讽刺,“你既知是他同伙,为何不一起抓了去?”
“一网打尽多没意思。”
“是没意思,”花瑶一字一顿,目光紧紧盯着他,“还是尚未捞着大鱼。”
崔循抬眸,眼中惯有的算计淡去几分,多了些真切的意外,他没有立刻接话,反倒是轻笑一声,“相府于我非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通敌的罪成与不成,可是由我说了算。”
花瑶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国公可是要徇私。”
“徇私谈不上,”崔循眼睫微低,“我这不是寻了花二姑娘来?”
他叫她来,肯定不是定不定罪这么简单,如果他有证据,又何必行此一遭。
她淡淡开口,“直说吧,你要如何?”
崔循笑出声,随即起身走至窗前,背对着她,“都说花相国爱女心切,尤其是这二姑娘,更是疼爱的紧。只要二姑娘说服你父亲归拢于我,什么惊马,什么通敌,自然跟相府无关。”
花瑶拍案而起,怒吼道,“泱泱大国,朗朗乾坤,相府有没有罪,如何判罪,当由王法说了算,而不是由你一人定之。”
崔循轻闭双眸,悠然转身,似是嫌她太吵,他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二姑娘慎言。相府之罪怎能由崔某定?这决定权,方才我不是交到二姑娘手中了?”
卑鄙!无耻!花瑶捏紧拳头,难怪翩竹说他为人张狂,行事狠绝。这人要放在现代,她指定发网上避雷。
花瑶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脑中分析着凌乱的信息……
若按崔循所说,马钱子出于洛州。而之前祖母提过,花二姑娘的父亲,现在正好在洛州。歹人又咬定是相府指使。
难不成相府真的在通敌?
不是吧?她才穿越过来,就要被诛九族?
不不不,不对。
如果相府通敌之事成立,而崔循又已有证据,就像他说的人证物证俱在,那他为何不直接去相府拿人?
那只说明一点。
未落定之事,任他蛮语漫天,也变不成既定事实。
“二姑娘考虑清楚了?”崔循的声音像催命符响在耳边。
想通之后,花瑶心里舒爽,面上却装作妥协。
她摘了面纱,走了几步,故意挨近他,好让他更清楚的看见她“真的怕了”。
声音绵软低落,“待家父何日归府,小女自会劝说。只是家父性子洁傲,从不与朝堂攀扯,小女只能尽力而为,若不成事,还请国公大人大量,莫要折了相府。”
“若是……”
“若是无事,小女便先告辞了。”花瑶打断崔循,朝他微一行礼,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崔循看她转变如此之大,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还未看清,人就转身想走。
花瑶刚要转身,几乎才开始动作,就见窗外射来一只箭羽。
那支箭直直朝他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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