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怪物遇见专治怪物的我们

　　傍晚五点十七分，棚户区北部巷道。
　　三人沿着狭窄的巷道疾奔，脚步声在空寂的巷弄里回荡如鼓点。头顶的天空已彻底阴沉下来，灰云压得很低，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左转！”江澈边跑边盯着手中的罗盘，指针剧烈颤抖着指向北方偏东的方向，“距离大约三百米，移动速度很快！”
　　秦泽川按下耳麦：“温知夏，我们现在的位置？”
　　“A组观察到你们正沿李巷向北移动。”温知夏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传来，“前方五十米右转是王街，但那条路正在施工，过不去。建议从左侧的小弄堂绕行。”
　　“收到。”秦泽川一个急刹，转向左侧一条更窄的通道。
　　这条通道宽度不足一米，两侧墙壁上的青苔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墨绿色。林守仁在最后，木杖点地的声音急促而沉稳，老人呼吸已经有些粗重，但步伐依旧稳健。
　　“江顾问，”秦泽川边跑边问，“那东西为什么往北去？它知道我们在追？”
　　“可能性很大。”江澈的声音带着喘息，“那种灰雾人脸应该是某种警报机制——一旦有人闯入据点，它就会自动触发，向本体或者其他骨片传递信息。现在我们等于捅了马蜂窝。”
　　“那它的目标是……”
　　“两个可能。”江澈说，“一是真的要去袭击陈默；二是把我们引过去，设伏。”
　　秦泽川眉头紧锁。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陈默现在非常危险。他再次按下耳麦：“苏染，陈默那边情况？”
　　耳机里传来苏染急切的声音：“陈默十分钟前离开了数学建模实验室，按照他的习惯，现在应该正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但我刚才尝试联系他，手机无人接听。学校的同学说看到他往校门口走了，但不知道具体去哪。”
　　“通知B组，立刻去陈默的出租屋和图书馆之间路段搜索！”秦泽川下令，“温知夏，你的人能不能看到……”
　　“我正在调取沿途监控。”温知夏打断他，声音冷静但语速很快，“商业广场东侧的路口摄像头三分钟前拍到疑似陈默的身影——他穿着灰色连帽衫，背着黑色双肩包，往棚户区方向走去了。”
　　“什么？！”秦泽川心里一沉，“他为什么要来棚户区？”
　　“不知道，但肯定是偏离了常规路线。”温知夏说，“B组正在赶过去，但那个区域监控盲区太多，需要时间。”
　　说话间，三人已经冲出小弄堂，来到一条稍宽的巷道。这里应该是棚户区的主干道之一，路面坑洼，两侧房屋相对规整些。几盏老旧的路灯已经开始亮起，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昏暗无力。
　　江澈突然停下脚步，罗盘的指针不再指向北方，而是开始疯狂旋转。
　　“怎么了？”秦泽川也停下，举枪警戒四周。
　　“信号……乱了。”江澈盯着罗盘，眉头紧皱，“有好几个能量源同时出现，而且都在移动。它在干扰我们。”
　　林守仁也停了下来，拄着木杖，闭目凝神感应。几秒后，老人睁开眼，脸色凝重：“不止一个。至少有三个方向传来微弱的煞气波动，都在缓慢移动，像是……在布置什么。”
　　秦泽川环顾四周。这条巷道前后约百米长，两侧有十几条岔路和小巷。如果真有多个骨片在同时移动，那他们根本无法判断哪个才是真正的威胁。
　　雨滴开始落下，先是零星几点，很快就变成了密集的雨丝。雨水打在脸上冰凉，空气中的霉味被冲刷得更加刺鼻。
　　“温知夏，现在几个潜在目标的位置？”秦泽川问。
　　“刘媛还在学校，B组已经找到她了，正在带她到安全点。赵刚在射击俱乐部，暂时安全。陈默……”温知夏顿了顿，“最新监控显示他三分钟前进入了棚户区西侧的一片待拆迁区域，之后就失去了踪迹。”
　　“把坐标发给我。”秦泽川说，“江澈，能不能根据那个区域的能量波动，判断陈默可能的位置？”
　　江澈闭上眼睛，将罗盘平托在掌心。雨水打在他手上，顺着罗盘的黄铜盘面滑落。他深呼吸，似乎在集中精神。
　　几秒后，他猛地睁眼：“有两个能量源在往西侧聚集！其中一个……很弱，像是普通人，但周围环绕着很强的煞气。另一个能量源则强大得多，正在缓慢接近！”
　　“是陈默和凶手！”秦泽川立刻反应过来，“走！”
　　三人再次开跑，这次方向明确——棚户区西侧待拆迁区域。那里原本是一片工厂宿舍，工厂搬迁后宿舍楼废弃，计划拆除但一直未动工，成了棚户区里最荒凉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很快变成了瓢泼大雨。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泥泞不堪。巷道里的积水迅速上涨，没过了脚踝。
　　傍晚五点三十五分，待拆迁区域边缘。
　　三人抵达一堵半坍塌的围墙前。墙后是几栋四层的红砖楼，窗户全部破碎，墙面斑驳，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雨水冲刷着建筑，让这片区域在暮色中显得更加阴森。
　　“就在里面。”江澈低声道，手中的罗盘指针已经不再旋转，而是死死指向其中一栋楼，“那栋楼……二层或者三层。”
　　秦泽川透过雨幕观察那栋楼。楼体结构还算完整，但所有的窗户都是黑洞洞的。雨水从破裂的屋檐倾泻而下，像一道道水帘。
　　“温知夏，我们到达目标建筑外围。”他压低声音报告，“请确认B组位置。”
　　“B组距离你们还有三百米，但被积水路段阻挡，需要绕行，预计五分钟后到达。”温知夏回答，“A组观测到那栋楼内没有热源信号——至少没有活人的热信号。但能量探测仪显示楼内有强烈波动，集中在二楼的东侧房间。”
　　“收到。”秦泽川看向江澈和林守仁，“我先上，江澈中间，林教授掩护。保持距离，注意观察。”
　　三人翻过残墙，进入废弃厂区。脚下的水泥地龟裂处长出了杂草，在雨水中倒伏一片。雨水声很大，几乎掩盖了其他所有声音，但这反而让人更加警惕——因为任何异常的响动都会被放大。
　　他们靠近那栋楼。楼门是一扇锈蚀的铁栅栏门，半开着，在风雨中轻轻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秦泽川打了个手势，侧身闪入门内。门后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地面散落着碎玻璃和砖块，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江澈跟进来，罗盘的指针颤动得更加剧烈。他指向楼梯方向，示意二人对方在楼上。
　　三人沿楼梯向上。楼梯是水泥砌的，已经有多处破损，踩上去会落下簌簌的碎屑。雨水顺着墙壁的裂缝渗进来，在台阶上形成一滩滩水迹。
　　抵达二楼，走廊更长，两侧是一个个房间的门。大部分门板都已经腐朽脱落，能看到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满地垃圾。
　　江澈的罗盘指向走廊尽头左侧的房间。
　　秦泽川握紧手枪，贴着墙壁缓缓靠近。雨声在这里小了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他朝江澈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探查。
　　他侧身来到那扇门前。门板相对完好，还挂着半扇破烂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极微弱的光——不是灯光，更像是某种荧光。
　　秦泽川轻轻推开木门。
　　房间里很空，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但在房间中央，却有一个用暗红色粉末画出的诡异图案——大约直径一米，线条扭曲复杂，像是某种变形的六芒星，但中心位置多了一个眼睛状的符号。
　　图案正中，盘腿坐着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年轻人，背对着门。
　　是陈默。
　　但他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被定住了。
　　而在图案边缘，摆放着三块漆黑的东西——和他们在刘媛工作室发现的骨片一模一样，只是体积稍小。
　　这三块骨片呈三角形分布，每一块都在微微震颤，散发出肉眼可见的、若有若无的黑气。黑气如丝般飘向图案中心的陈默，缠绕在他周身。
　　“他在抽取他的‘气’！”江澈低声喝道，“快阻止他！”
　　话音刚落，图案边缘的三块骨片同时剧烈震动！
　　黑气猛地暴涨，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凝聚成三条粗大的触手，一条扑向秦泽川，一条扑向江澈，最后一条则卷向刚刚进门的林守仁！
　　秦泽川毫不犹豫扣动扳机——砰砰砰！子弹打在黑气触手上，爆出点点火星，但只是让触手稍微停滞了一瞬，随即继续扑来！
　　江澈已经抬手，指尖金芒亮起。但这次的金芒比昨晚黯淡了不少，显然连续使用消耗巨大。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林守仁突然暴喝，手中的木杖猛地顿地！
　　杖头玉石炸开耀眼的清光，瞬间充斥整个房间！三条黑气触手在清光中发出刺耳的嘶鸣，剧烈翻腾，像是被灼烧般冒出滚滚黑烟！
　　趁此机会，江澈的金芒已到！他并指如刀，凌空斩向连接陈默和骨片的三条黑气丝线！
　　嗤嗤嗤！
　　丝线应声而断！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震，向前倾倒，但依旧没有苏醒。
　　然而，那三块骨片却同时炸裂开来！
　　不是物理爆炸，而是能量爆发——三股浓郁的黑气从碎裂的骨片中涌出，在空中迅速汇聚、融合，眨眼间凝聚成一个比昨晚更加凝实、更加高大的黑暗人形！
　　这个人形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有了大致的四肢和躯干，头部位置甚至隐约能看出五官的凹陷。它悬浮在图案上方，低头“看”着地上的陈默，又缓缓转向门口的三人。
　　一种冰冷、愤怒、又带着某种贪婪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冰水，灌入每个人的脑海。
　　“阻……碍……进……化……”
　　断断续续的意识碎片，直接刺痛神经。
　　秦泽川强忍头痛，举枪瞄准那东西的头部，但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没有开枪——他知道没用。
　　江澈挡在他身前，指尖的金芒重新亮起，但这次明显更加吃力，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林守仁的木杖清光也黯淡了不少，老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
　　那黑暗人形似乎也察觉到了三人的状态。它缓缓抬起“手”——由黑气凝聚成的、五指分明的“手”，对着陈默的方向虚空一抓。
　　陈默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七窍中开始渗出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雾气——那是他的生命精华，正在被强行抽出！
　　“它要加速！”江澈咬牙，“不能让它完成！”
　　他踏前一步，双手在胸前急速划动，一个比之前更加复杂的金色光印在虚空中凝聚成型。光印每形成一道纹路，江澈的脸色就白一分。
　　“江澈！”秦泽川厉喝，“你会撑不住的！”
　　“总比看着他死强！”江澈声音发颤，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林守仁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朴的铜钱，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铜钱上。他将铜钱往空中一抛：“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镇！”
　　铜钱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符文，如雨般洒向那黑暗人形！
　　符文接触到黑气，立刻爆燃起来，化作金色的火焰！黑暗人形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整个形体剧烈扭曲，显然痛苦不堪！
　　就是现在！
　　江澈的金色光印终于完成，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破！”
　　光印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金色光束，直射黑暗人形的胸口！
　　黑暗人形试图闪避，但林守仁的符文火焰如锁链般将它死死缠住。光束精准命中，贯穿了它的“身体”！
　　嗤——！！！
　　滚油泼雪般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黑暗人形疯狂挣扎，黑气如沸腾般翻涌，但在金光和符文的双重灼烧下，它开始迅速崩解、蒸发！
　　然而，就在它即将彻底消散的前一秒——
　　它猛地转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江澈。
　　一个清晰、冰冷、充满恶毒的意识，直接刺入江澈的脑海：
　　“找……到……你……了……”
　　话音落下，黑暗人形彻底炸开，化作漫天黑灰，簌簌落下。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只有雨声还在外面哗哗作响。
　　江澈踉跄一步，差点摔倒。秦泽川立刻扶住他：“你怎么样？”
　　“没事……”江澈脸色苍白如纸，但摆摆手，“去看看陈默。”
　　林守仁已经走到陈默身边，探手按在他颈侧，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精元受损严重，但性命无碍。需要尽快送医调理。”
　　秦泽川按下耳麦：“温知夏，目标清除。陈默受伤，需要医疗支援。位置已发送，速来。”
　　“收到。B组三十秒后到达。”温知夏的声音传来，“另外，苏染刚刚通报——刘媛在安全点接受询问时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她半个月前在地下室门口捡到一个‘黑色的护身符’，那人说能帮她‘提升天赋’。她放在工作室里了。”
　　秦泽川和江澈对视一眼。
　　“是骨片。”江澈沉声道，“凶手以‘提升天赋’为诱饵，将骨片送给那些有缺陷但渴望变强的人。等骨片吸收够他们的‘气’，或者等时机成熟，它就来‘收割’。”
　　“也就是说，另外两个目标——赵刚和陈默，可能也收到了类似的东西。”秦泽川反应过来，“温知夏，立刻去查！”
　　“已经在路上了。”温知夏说，“赵刚那边暂时安全，但我们的人发现他随身佩戴着一个黑色的吊坠，他声称是一个‘老顾客’送的，能‘增强专注力’。”
　　秦泽川深吸一口气，看向地上那些碎裂的骨片残渣，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陈默。
　　雨声渐小，但夜色已经彻底降临。
　　今晚他们救下了一个人。
　　但凶手跑了。
　　而且，它知道了江澈的存在。
　　下一次交锋，恐怕会更加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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