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曲奇

　　梁清时收到院长的消息的时候，他正躲在学校的树林里摸小猫。

　　他来到这所高中才短短两个月，就已经快把校园里的流浪猫认了个遍。

　　今天围在他身边的是一只三花，在阳光下，她有些斑驳的身影就像是一块儿绵软的奶油蛋糕。

　　他刚刚把火腿肠的包装撕开，班长就找到了他，气喘吁吁地说班主任找他有事。

　　梁清时听到这些有点慌张，但一直到他被院长带走时，班主任脸上还挂着祝福的笑容，似乎也在庆幸举目无亲的他，终于找到了得以安身的亲人。

　　院长在车上滔滔不绝地说着来人衣着举止的不凡，给院里的孩子们都带了哪些贵重的东西。

　　梁清时心里也隐隐有些期待和紧张，正了正身上软塌的校服。

　　“你就是梁清时？”

　　面对那人轻蔑的眼神，梁清时的心却反而定下来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啧，真没礼貌。没爹没妈教的孩子就是这样的。”

　　院长脸上的皮肉颤了颤，勉强维持住一个难看的笑容，手还不住地在梁清时后背推压，示意他用更热情的方式接待这尊贵的来客。

　　梁清时被推得踉跄一步，稳了稳身形后问道：“什么时候走？”

　　“穷孩子就是心急，不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你们应该比我自己还清楚，就不必了吧？”

　　不知道是哪一个字戳到了眼前这位，只见他冷哼了一声，随身保镖便打开了车门，车尾气糊了院长和梁清时一脸。

　　还未等院长把怒火发泄到梁清时身上，一个保镖就递了一张纸过去。

　　“少爷说车的空间有限，还请您自行过去吧。这是地址，请您收好。”

　　梁清时接了过去，身后是表情扭曲的院长，身上一穷二白，连台手机也没有，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这道门。

　　天快擦黑的时候，一辆计程车出现在一独栋别墅前，被门卫拦在了大门外。

　　“给我拍好看点啊！”

　　梁清时拿着司机的手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司机上前指着门卫：“这你家小孩儿不认识啊？”

　　“坐我车回来还不给钱，身为他的家长，不应该补上吗？”

　　门卫眯着有些夜盲的眼睛看了一眼梁清时，气性更大了，指着司机骂到：“哪儿来的小娘们，还带个小叫花子来敲上我们梁家的竹杠了！”

　　“还拿手指我！你再指一个试试？”

　　“就指你了怎么了？有本事嗷———撒手！我叫你撒手听到没有！”

　　“不是你家小孩这怎么说？”司机把拧人手指的手撒开，随后把一沓文件拍他脸上：“你家主人的孩子都跑门口来了，你这看门狗还不把你小主子放进去？”

　　门卫看到那份亲子鉴定，冷笑两声：“这东西我每天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你......”

　　一道刺目的车灯打了过来，门卫一见这车牌号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三步当作两步小跑了过去。

　　“大少爷！我来我来！”

　　那是梁清时第一次看见梁函。

　　那时候的梁函身上还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

　　梁家别墅的大门口，他们俩遥遥相望，不知过了多久，梁函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几份文件看了两眼。

　　“放他进去吧。”

　　语气里没什么感情，似乎对面站着的不是他的'亲弟弟'一般。

　　不过梁家上下似乎都没有把他当一回事，特别是那个跟他同龄的少爷梁雨生。

　　梁雨生像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他的存在，不仅是在他转学进入的那个贵族学校里，联合其他的同学一起孤立他，还多次在‘爸爸’梁光启的面前用一副非常嫌弃他的样子，让梁光启把他赶走。

　　他的这个爸爸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全然不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对家佣的说的话都比跟他的多，甚至默认了梁雨生对他的欺凌。让梁清时吃了很多闷亏，后来他就学聪明了，除非必要的聚会，他是不会踏出房间门一步的。

　　如此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处了两年，梁清时进入了高三，成绩也慢慢地从末尾爬到了前排，跟梁家的一些家佣的关系也近了很多。

　　一天有个比他年纪大一点的小姑娘好奇地问了一句：“清清你的成绩这么好，等你上了大学是不是也可以像大少爷那样进集团实习啊？”

　　梁清时对此并不抱是什么希望，但是有人却比他还要激动。

　　只见梁雨生愤怒地从角落里走出来：“他算什么？还想进集团实习？梁氏只能是我大哥的，而我以后是要跟大哥结婚的！”

　　梁清时捋了好久这个亲缘关系，直到梁函黑着脸从楼上走下来，他还怔愣在原地。

　　“回你房间复习去，都高三了还到处玩，像什么样子？”

　　梁清时低着头，瞥见梁雨生瞬间矮下去的气势，嘴角极力地忍住上扬的趋势，头越来越低，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皮鞋。

　　“笑什么？”

　　梁清时手指无助地卷了卷裤腿，他跟这个名义上的大哥实在不熟，为数不多的交流都在早餐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上学的时间已经是专门调整过，能避开所有人的上桌时间，但偏偏不管他怎么调，他总能在第二天早上的餐桌上看见梁函，他最后也放弃了，面对梁函总比面对梁雨生和梁光启好多了。

　　“你不也是高三吗？你极力要求的走读，怎么？在家里就不用学习了吗？”

　　他读的那所贵族学校，要求严格住校，办理走读要经过层层审批，但是在学校的日子太憋屈了，梁清时求了梁光启好久都没有成功，还是在读大三的梁函帮他把手续办了下来，而且从此之后，那群人对他态度也莫名好了不少，起码明面上的阴阳怪气和时不时给他使的绊子几乎看不到了。

　　他无数次想要找梁函，想说声谢谢，为这来之不易的善意。但是梁函实在太忙了，除了学校里的学业，他还需要跟在梁光启身边处理集团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很少能在家里面看见他。

　　无法，梁清时只能用了一个非常幼稚的小方法，写小纸条。

　　让他有些失落的是，即便他知道梁函已经看过了他写的内容，对待他的态度还是十足的冷淡。

　　但是自那之后，他开始关注梁函的一举一动，比如现在，他知道梁函现在的心情极差，而且不是因为他和梁雨生的学习问题，毕竟这个家里根本没人关心他们的学习。

　　“我这就回房间。”

　　梁清时看着捏着鼻根，像是很疲惫的梁函，头一次很大胆地建议道：“大哥，要不要喝点养生茶？刘姨今天煮的洋甘菊薄荷茶，能缓解疲劳。”

　　得到首肯后，梁清时高高兴兴地去给他倒茶，还顺了一小碗过切一块儿端过去，下午时分，合该放松一下。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沙发上的梁函眼神紧紧地盯着他的身影，深邃的眼神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谢，你回房间学习吧。”

　　“我......我才要谢谢大哥。”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梁函，他现在肯定还要被梁雨生纠缠。

　　“等等，”梁函放下茶杯，继续说道：“梁雨生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没影的事。”

　　“好......好的。”

　　这是在给他解释吗？

　　晚饭的时候，梁清时正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吃着刘姨给他开的小灶，楼下突然闹开了。

　　他迟疑地放在了筷子，偷偷地溜到了楼梯口，确保下面的人看不到他。

　　“爸爸！你答应我的！”梁雨生崩溃地朝梁光启大吼道，“怎么突然要把大哥调去英国？！”

　　“你胡闹什么？公司上的事你又不懂，你插什么嘴？”

　　“爸爸，大哥要跟我结婚的！你把他放到英国，万一他又认识了哪个小妖精不要我了怎么办？”梁雨生拉着梁光启的胳膊，就是不让人走。

　　梁函脸上很诧异的模样，眉头皱得死紧：“小雨，我们是亲兄弟，不能结婚的。”

　　“一天天的，净给我惹事！你也是，一点大哥的样都没有，什么都跟他说，他懂什么？”梁光启已经非常不耐烦了，语气非常不好。

　　“现在不知道，以后也还是要知道的。”梁函自顾自地在餐桌上坐下，“爸，您上次跟我说的合光医疗的赵小姐，非常不错，今天跟她接触下来，才知道她要去英国留学了。有她在，我在英国那边应该也能开展合作项目，以后......”

　　“没有以后！爸爸！”

　　梁光启在公司忙了一天，回来一口饭都没吃上就被这小祖宗无理取闹地缠上了，西装外套早已凌乱不堪，并且捏得他手肘都青了，忍无可忍之下，他狠狠把梁雨生甩开了：“逆子！你一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哪怕你上进一点，懂点事，我也不至于......”

　　梁函余光捕捉到一个偷感极重的身影，眉眼偷偷弯了两下，安抚道：“爸，别气了，上楼换身衣服下来吃饭吧，再争论下去菜该凉了。”

　　某个小贼猫闻言，‘欻’地一下，闪现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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